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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 封揚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期間, 殷厲一直守在洗漱室外面, 沒話找話的跟封揚聊天。

“……幸好昨天領軍訓服的時候多要了兩套，要不然你就沒穿的了。”

“剛剛你吃飽了嗎？食堂的飯菜不怎麽好吃，要不晚上我請你吃鍋子吧？”

“這天兒吃鍋子太熱，不然我們去吃燒烤？”

“你會不會覺得軍訓太累, 晚上放學就想洗漱睡覺？”

“對了，我這幾天晚上天天做夢。總是能夢到我跟你坐在一片荒涼的野地裏頭。周圍全都是綠瑩瑩的鬼火還有螢火蟲。我還用魂力給你放煙花。放的煙花也都是慘綠慘綠的。你說逗不逗……”

封揚洗頭的動作忽然一頓，眼前飛快閃過厲鬼那張冷寂到狠厲的面容，旋即與門外笑容燦爛話特別多的殷厲漸漸重合在一起。

心髒劇烈跳動，就連指尖都跟着顫栗起來。封揚幾乎忘了自己正在洗澡的事情, 頂着滿頭滿身濕漉漉的水珠, 猛的打開洗漱室的門, 脫口問道：“你還夢到什麽了？”

“啊？”殷厲猝不及防, 被驟然打開的房門吓了一跳。視線落在封揚的鎖骨上吓得不敢再往下看，滿腦子一片空白, 下意識的回應道：“也、也沒夢到什麽……主要是我晚上做完夢後，第二天早上根本就想不起來。只能勉強記住一兩個片段。就記着我們兩個總是呆在一起, 而且總是呆在荒無人煙的地方。一起聊天一起說話，但是我也記不住都說什麽了”

“也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殷厲說着，聲音越來越小, 他有些擔心的看着封揚越發蒼白, 而且隐隐閃過一絲失望的臉色, 小心翼翼地問道：“封揚, 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封揚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倒退兩步，關上洗漱室的門，隔着門板沖殷厲解釋道：“就是有點好奇，想知道你做了什麽夢。”

是嗎？

殷厲聽着封揚的解釋，忽然想到前段時間封揚似乎也問過他晚上是否會做夢之類的問題。總覺得封揚好像特別關注這一點。

殷厲嘴唇動了動，最後也沒敢問。只能讪讪地靠在牆上，捧着迷彩服繼續找話題：“我剛剛給我那室友打電話了。他說他還得在學校上三個月的課。三個月之後才能去湘省電視臺實習。要不我給校方打個電話，讓你先住到別的寝室？”

浴室裏面的封揚把水龍頭掰向冷水的一面，冰冰涼的冷水沖了一會兒才徹底冷靜過來。聽到殷厲的話，揚聲說道：“不用了。三個月而已，我能應付過去。”

既然殷正義刻意安排殷亥跟他住在一個寝室，肯定沒那麽容易擺脫。就算殷厲這邊給他調動了寝室，恐怕殷亥緊跟着也會調過去。既然如此，就沒必要這麽麻煩。況且封揚對殷正義和他那位供奉大師也很好奇。留着殷亥在身邊，或許有機可乘也說不定。

說話間，封揚關掉水龍頭。一直貼在牆上站着的殷厲耳朵一動，連忙捧着衣服竄到門口。正好對上開門出來的封揚。

“多謝。”封揚拿過衣服，随意穿好。扣腰帶的時候，就聽見殷厲用一種仿佛喝了十瓶陳醋的口吻的旁敲側擊：“……就今天中午在食堂，故意撞你搭讪那女孩兒，其實長得也不錯嘛。皮膚又白頭發又黑，一看就是校園女神那類。你喜不喜歡這種女生？”

“你想問什麽？”封揚斜睨着殷厲，似笑非笑道：“你喜歡這類女生？”

“怎麽可能！”殷厲頓時就跟一只炸了毛的薩摩耶似的，嗷嗷嗚嗚的反駁道：“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喜歡女生，我喜歡你。”

“哦。”封揚點點頭，笑着用毛巾擦頭發。就聽殷厲讪讪的問道：“那你喜不喜歡我呀？”

沒等封揚回應，又特別不自信的給自己挽尊道：“其實你就算不喜歡我也沒關系。只要不讨厭我就好。我也知道我們認識的時間還不長，你可能對我不太了解——”

“喜歡！”封揚特別幹脆利落的承認。以至于殷厲又差點沒反應過來。

“啊！啊？”殷厲坐在椅子上，仰着頭呆愣愣的看着站在身前擦頭發的封揚，仿佛一只目瞪口呆的哈士奇。

“你、你剛剛說——”

“我也喜歡你。”封揚側着頭，笑容溫柔的看着殷厲，連目光都柔軟的讓人心下一顫：“我喜歡你很久了。”

“啊！哦！”殷厲被封揚看他的眼神溺住了，一時間就有些發懵。過了好一會兒，一片空白的大腦才反應過來。頓時激動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處放了。語無倫次的道：“這麽說，你是接受我的告白了？”

說話間，又糾結道：“可是我還沒準備好燭光晚餐還有告白用的玫瑰花。你說這也太倉促了。要不我們晚上去吃西餐吧？”

“你說了算。”封揚笑容溫潤，視線不經意間掃過殷厲的右手掌心。

“那，那行。你放心交給我。我肯定給你一個十分驚喜的晚餐。”殷厲直覺封揚答應的有點快，卻也沒太在意。傻兮兮的跑去準備晚上的燭光晚餐了。

出門的時候恰好跟剛剛回來的蘇楠怼上。殷厲皺了皺眉，有些不放心的回頭看封揚。被封揚順毛安撫道：“沒關系，你去辦你的事兒。”

殷厲欲言又止，封揚好笑的問道：“難道你還擔心我對上他會吃虧？”

也是。至少他知道的這幾回，蘇楠怼上封揚就沒落着好。他們家封揚可不是那種被人随便一刁難就嘤嘤哭泣束手無策的人。這麽想着，殷厲愈發安心的離開了。

蘇楠冷眼旁觀者殷厲和封揚的互動。直到殷厲離開後，才開口說道：“今天中午撞上你的人，就是宋清瑤。上輩子跟你結婚的富家女。”

也是上輩子害死我的女人。

“所以呢？”封揚挑了挑眉，有些好奇的看向蘇楠。不明白蘇楠為什麽會跟他說這個。

蘇楠被問的一滞，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封揚說起這件事。不過不管封揚如何選擇：“我只是提醒你一下，那個女人，絕對不是什麽好人。”

封揚輕笑，忽然問道：“你跟段明旭相處的怎麽樣了？”

蘇楠聞言一愣，脫口說道：“我跟段總沒什麽。”

頓了頓，蘇楠忍不住說道：“我看了你之前報道的那個女大學生被PUA渣男教唆自殺的新聞。你還挖掘出那個被害人曾經被校園暴力的舊事。幫助那個沒人在乎的女大學生恢複了名譽。還讓那些曾經欺負過她的人全都去她墳前賠禮道歉……”

蘇楠說到這裏，戛然而止。他怔怔的看着封揚，想說這樣的封揚才是他記憶中那個會疼他，發誓要永遠照顧他的人。可是為什麽，上輩子的封揚最後會選擇跟宋清瑤那個女人在一起？為什麽要跟宋清瑤合謀殺了他？

然而蘇楠最終什麽也沒問出來。因為他知道，即便自己問了，封揚也不會給他答案。因為封揚并沒有經歷過他曾經活過的那麽絕望的一世。而在這一世的封揚眼中，他蘇楠只不過是個胡亂發瘋的神經病人。是個即便被他救了一命，仍舊不識好歹想要謀害他的壞人。

他們之間，隔着一生一世一條命，怎麽也說不通了。

蘇楠心中有些發悶。如果說鬼屋救人和在A市救了殷晴這兩件事，蘇楠還能說服自己封揚是別有用心，是想收買身邊人，是想蓄意讨好巴結殷家。

可是當蘇楠無意間得知封揚還替那個被自殺的女大學生找到真兇，并追蹤報道挖掘出被害的女大學生從小遭受校園暴力，被所有人污蔑毀了名聲的往事，又不顧外界強大的阻力幫那個女孩子澄清了謠言的新聞後，蘇楠再怎麽也無法說服自己，繼續诋毀封揚這麽做是為了功利。

因為他知道，封揚在報道孫瑤被校園暴力的時候，肯定是遭遇了很強大的阻力的。不提私立中學的董事會，即便是那些非富即貴的學生家長，也不會任由封揚挖掘出當年的醜事，毀了他們家孩子的名聲。

可是封揚依舊堅持那麽做了。他跟那個被害的女學生無親無故，甚至沒有見過一面。只是為了追求新聞報道的公正性，就做出了這麽艱難的選擇，并且還成功了。他為此得罪了那麽多權貴。而事件的另外一位當事人，卻只是一個已經死去多日，從小到大被欺負被漠視，甚至連親生父母都不在乎的，并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利益的死人。

這樣的人，真的會變成他記憶中那個貪慕虛榮，為了榮華富貴不惜違背諾言甚至殺掉他的人渣呢？

蘇楠忽然想到他前幾次跟封揚争執時，封揚不斷強調的問題。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甚至還沒有發生過的事實，蘇楠又憑什麽能斷定那一切是真的？

可要是這一切都并非真相。他曾經遭遇過的那些深入骨髓滲入靈魂的疼痛，那些歇斯底裏的絕望，那些閉上眼睛可以清晰浮現在眼前的醜陋嘴臉，還有今天忽然出現的宋清瑤，難道只是一場噩夢就能解釋清楚的嗎？

想到這裏，蘇楠一下子就茫然了。他曾經那麽斬釘截鐵的認定，封揚就是個忘恩負義貪慕虛榮的小人。可是現在他所經歷的一切，似乎都表明了封揚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那麽他上輩子所經歷的一切，難道真是假的？可是宋清瑤呢，宋清瑤又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