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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想了好一會兒, 實在回憶不起來, 自己死之前有沒有發生過什麽奇怪的事情。更記不得自己有沒有遇見奇怪的人——他那會兒全部心神都被自己感染了艾滋病, 以及男朋友要跟他分手這兩件事情占據了。根本顧不上其他的事情。

更何況他死之前，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不懂得鬼神之道，自然也不知道封揚問的奇怪事奇怪人究竟是指什麽。

面對男鬼的一問三不知，封揚又沉默了一會兒, 靈光一閃：“你的屍體埋在哪裏了？”

林安繼續茫然：“我不知道啊！”

他生前無父無母無親無故，也沒有特別親密的朋友或者同事，唯一信賴的男朋友還把他給甩掉了。林安覺得以他男朋友的性格和做事風格，應該不會給他收屍。

孫瑤飄了過來：“那我們現在怎麽辦？要做法追蹤他屍體的下落嗎？”

“為什麽要問？”封揚說道：“問他有什麽遺願未了吧。”

封揚并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更加讨厭付出與收獲不成正比。據封揚所知，這世上能夠催化厲鬼的手段不多。倘若是人為, 那麽能夠使出這種手段的人, 必然心腸惡毒且極為難纏。由此可見, 追查林安死後怎麽會險些變成厲鬼這件事, 怎麽看都是一件麻煩且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封揚與林安無親無故。他沒有義務幫林安追查他的屍骨是否被人利用。除非林安自己有這個要求。不過，考慮到做生意的投入産出比, 就算林安真的有這種要求，封揚也不一定會接——大不了放棄林安, 再去找別的冤魂厲鬼賺魂力。

畢竟，封揚現在忙着對付殷正義和穆青羊，還要時刻警惕天道會不會趁他不注意搞出什麽花樣來——他自己的爛攤子都快忙不過來了, 哪裏還有精力節外生枝。

好在林安自己也沒有追究身後事的需求。他其實是個很好打發的鬼。尤其是在渾渾噩噩的過了那麽久, 又被封揚重新喚醒後。

“我其實也沒什麽遺願未了。”林安乖乖的道：“我這輩子, 可以說是孑然一身。生前萬念俱灰, 死後也沒什麽執念。不過你幫了我，如果有我可以回報的地方，我會盡力的。”

林安生前活了短短二十幾年，他的命其實很苦。尤其是在父母死後，可以說是孤苦伶仃的小可憐了。他這輩子沒有遭遇過太多善意，全心全意付出過信任過的戀人，也在他人生跌落低谷時毫不猶豫的落井下石。

要說恨，林安确實有恨過他的前男友。要不然也不會在生命的最後絕望自殺。可林安更恨自己運氣不好。這世上其實是有很多人懷揣善意和正能量的。但是林安生前一個也沒遇見。他所遭遇的，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冷漠的惡意。

所以林安死前就已經徹底明白了，這世上或許有無緣無故的善意，但絕對不屬于他。至少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幫助他。而他想要得到別人的幫助，就該有回報別人的覺悟。

“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麽。但我不想這樣下去了。還請幫幫我。”林安注視着封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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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封揚的記憶中，鬼的眼睛都是非常空洞的。幽深，絕望，深不見底，有些冤魂厲鬼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眼窩的位置只是兩簇不斷燃燒的鬼火。

可是林安的雙眼并不一樣。雖然他的眼睛也沒有瞳孔和眼白，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可封揚硬是從這黑漆漆的眼窩中看到了一絲絲清澈與柔軟。

封揚微微一愣，就連一直飄蕩在封揚身後的厲鬼小姐都跟着安靜下來。

沉吟片刻，封揚開口說道：“你生前對你的男朋友那麽好，你生病了他卻跟你分手。你為了這種人渣自殺，不想報仇嗎？”

林安搖搖頭：“我是自殺的。又不是被他殺掉的。我當初對他好，是我自己樂意的。也不是被他強迫的。況且我得了這種病，就算不選擇自殺，也活不了多久。”

林安說到這裏，有些黯然：“每個人都想過好日子。可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過好日子的命。易然說的沒錯，他只是不想在未來的人生中背負我這個包袱而已。就算是夫妻，也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選擇權。更何況我們還不是夫妻。”

這番話說的，封揚和孫瑤都有些無語了。

這世上怎麽還會有林安這種人——不對，應該說是這種鬼！

“你是不是蠢呀？這種人渣說的話也能聽？如果不是為了供他上大學，你也不會去賣血。不去賣血的話，怎麽可能會感染艾滋病？”孫瑤不服氣的說道：“歸根結底，你之所以會感染上艾滋病，還不是為了給他賺錢。他怎麽可以把責任推脫的一幹二淨。”

“可是我賣血賺錢的事情，易然事先也不知情。事實上，那會兒我們的感情就有些問題了。我就在易然學校對面的麻辣燙店打工，可是易然基本上都不來找我了。聽他們系的同學說，有別的女生在追易然。我知道，易然雖然沒說出口，其實他就是想跟我分手了。是我，是我自己想要挽回他，所以才想多賺一點錢哄他開心。”

“我知道。易然是個重點大學的大學生，我連高中都沒畢業。他想要更好的生活，要跟我分手，我也不怪他。我其實配不上他。”

封揚和孫瑤一臉憋屈的面面相觑。這特麽是何等肉包子的邏輯啊！

“你——”封揚開口，正要說什麽，心頭忽然一陣悸動。冥冥中，他從厲鬼符篆裏感受到了一種威脅。

封揚心神沉入厲鬼符篆中，臉色一變，脫口說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