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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飛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 才明白過來楊柳是在說這麽多年隐瞞了封飛生母的事情, 問封飛有沒有怪過他。

封飛當然是沒有怪罪過的。畢竟從他有記憶起，楊柳就是他的媽媽。而且楊柳對兩個孩子一視同仁，從來沒讓封飛有過自己不如弟弟的感受。就連外公外婆對待他們兩個外孫的态度都沒有什麽變化，這也是多年來, 封飛從沒有懷疑過自己身世的原因。

不過沒有怪罪，不代表心中沒有疑惑。實際上封飛的心中充滿了疑惑。他想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到底是誰，母家還有沒有什麽親人, 為什麽這麽多年從來沒來找過他，那些人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存在。

聽到封飛的疑惑, 楊柳略微沉默了一下，扭頭看向封建國。封建國沖着楊柳點了點頭，楊柳起身說道：“封揚, 你陪我參觀一下新家嗎？”

坐在旁邊的封揚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楊柳是要支開他, 讓爸爸跟大哥說悄悄話嗎？

其實也想聽故事的封揚非常乖巧的站了起來, 帶着母親參觀新家。封建國等着楊柳和封揚出門了，這才跟封飛解釋他親生母親的事情。

三十年前, 全國打工熱。高中畢業的封建國跟着老鄉一起南下打工。在工地上認識了封飛的母親。封飛的母親也是從外地過來的打工妹。在封建國工地附近的一家餐館做服務員。工地建在深城的城中村, 附近環境很亂, 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

封飛母親一個十八/九歲剛從外地過來的小服務員, 初來乍到, 沒家世沒背景也沒個親朋好友的, 偏偏長得還挺清秀，自然而然就招了人的眼。當地一個流/氓混子就想強迫封飛母親當他的情人，在下班路上攔住了封飛的母親，危急關頭恰好封建國路過，接下來自然就是很老套的英雄救美芳心暗許。

兩人一來二去的混熟了。青年男女情窦初開血氣方剛，自然把持不住。封建國不是那種只想貪歡卻不知道負責的男人。兩個年輕人當時就準備談婚論嫁。封建國也是那個時候才明确知道封飛母親的身世。原來封飛母親小時候被人販子拐了，後來案件偵破，封飛母親和一些被解救出來的孩子沒有親人認領，就被送到了當地的孤兒院。所以封飛母親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沒親沒故，剛滿十八歲就離開孤兒院跑到南下打工，不到兩個月就認識了封建國。

而封建國之所以高中畢業就被逼着出去打工，也是因為父母離婚後各自重組了家庭，偏偏誰都不肯要他。封建國打消就在爺爺奶奶家長大，等爺爺奶奶去世了，再也沒人管他。封建國沒辦法，才高中畢業就拎着行李跟着老鄉到南下打工。

所以顯而易見的，兩人的婚事并沒有雙方老人的祝福，就是單純領了證就完事了。婚後沒多久，封飛母親就懷孕了。封建國擔心封飛母親太辛苦，就讓她把飯館的工作辭了。那會兒日子過得苦，封建國在工地拼了命幹活兒，一個月只能賺不到兩百塊。但封建國還是想方設法弄好東西給封飛母親補身體。卻不知道這一補反而壞了事。

封飛母親生封飛的時候難産大出血，直接死在手術臺上。封建國大受打擊，辦理了封飛母親的喪事後，就帶着孩子離開了深城這個傷心地，輾轉到了滬城。因為帶着孩子沒辦法再去工地幹活兒，就跑到飯店後廚給人當下手，順便偷師學手藝。兩年後自己籌錢包了個小吃攤位，每天做生意的時候就把封飛拴在車上。一年後小吃攤變成小飯館。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封建國碰到了楊柳。

封揚和楊柳在卧室和書房轉了一圈兒，最後停留在卧室外面的落地陽臺上。

看着燕京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母子兩個一時間都有些沉默。

半晌，楊柳惴問道：“封揚，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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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封揚沒什麽想法。封建國夫婦糾結的所謂真相，在封揚心中根本不值一提。他也明确把這種态度表達出來，以此安撫楊柳。

有了兒子的支持當做底氣，楊柳終于下定決心，要去找宋世雍攤牌。

宋世雍一直在關注封揚的動向。封建國兩口子連夜趕到京城，又被封揚兩兄弟接回家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而孟萍萍一直在雇人盯梢宋世雍的私家偵探，宋世雍能知道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想起幾十年前的恩恩怨怨和差點殺子之仇，孟萍萍自是如臨大敵。

兩家見面的地點就選在宋世雍和封揚見面的那間咖啡廳。封家四口到地方的時候，宋世雍和孟萍萍還沒來。趁着這個空檔，封揚跟大哥封飛咬耳朵。前天晚上封飛跟封建國聊到了封飛的親生母親，封飛打算等宋家的事情了結了，去祭拜一下生母。

封揚雖然從未見過那個女人，但他跟封飛是兄弟，他想陪着封飛一起過去。

直到此時此刻，封飛的心情還是非常複雜的。沒想到出現一個宋世雍，居然把封揚原本平靜的生活全部打亂了。封飛昨天晚上琢磨了一宿沒睡覺，琢磨來琢磨去，從自己有記憶開始，一直琢磨到自己知道真相之前，翻來覆去的回憶一家四口在一起的每一個片段。越想越覺得唏噓，越想越覺得糾結

一方面是埋怨父親，這麽大的事情瞞的守口如瓶，從來都不跟他吐露分毫，以至于他這麽多年都沒能給親生母親上柱香，是不是太不孝了。可是另一方面，封飛又很感激封建國和楊柳的守口如瓶。他知道自己的性格，說好聽點是思維缜密堅韌細致，說難聽些就是多思多慮且愛鑽牛角尖，這樣的性格讓他在刑偵工作中總能抓住一些不被常人注意到的蛛絲馬跡，有利于案件的偵破。可是要放在生活中，避免不了的就會有些心累。

如果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那麽他必然會在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做對比。對比楊柳對他和封揚的态度有沒有什麽不同，對比封建國對他和對封揚到底誰更好，對比外公外婆是不是更親近喜歡封揚冷淡自己……

好在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封飛在全然不知情的狀态下成長為一個三觀穩定心智成熟的優秀刑警，那些青少年時期本該存在的躁動疑慮和所謂童年陰影的部分完全沒有影響到他。而在二十多年後的昨天晚上知道真相之後，封飛的心中只剩下慶幸和感激。

慶幸封建國後來娶的女人是楊柳，感激楊柳作為一個母親，當真做到了一視同仁愛如己出，甚至感激封揚這麽個完美無缺的弟弟，讓在本該失恃的悲慘命運裏，重新擁有了一個完整又溫馨的家庭。

封揚顯然不知道他大哥在短短的時間內，竟然多愁善感的想到了這麽多事情。等人來的時候封揚收到了殷厲的微信，問他今天怎麽沒上課。封揚簡單說了句“有事，一會兒再聊”，想了想，又回複了一句“我爸媽來燕京了，昨天晚上到的”。

看到微信的殷厲微微一愣，然後就有些心酸。情不自禁又想到了他跟封揚之前的談話。就覺得封揚真的沒把他當成男朋友。岳父岳母來燕京這麽大的事情，居然人到了才跟他說。不是應該提前通知他，然後大家一起去接人嗎？他也好提前安排一下旅游路線和食宿，也好在未來岳父岳母面前好好表現一下。

現在倒好，兩位老人家都來了，他還不知道呢。這讓未來岳父岳母怎麽想，會不會覺得他太不重視他們了？

雖然殷厲口口聲聲岳父岳母，封揚卻還是從殷厲不停發過來的微信中讀到了一絲絲醜媳婦要見公婆的忐忑拘謹，心下莞爾，繼續發微信安慰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爸媽連夜來京城是有正事辦，事情沒辦完之前也沒心情逛街。這樣吧，估計今天事情就能解決了。等解決之後，咱們一起吃頓飯逛一下。】

看到這裏，殷厲滿腹的辛酸落寞總算平複些許，還是忍不住問道【究竟有什麽事情要辦，需要我幫忙嗎？】

【暫時不需要。】封揚笑了笑，似乎從微信文字中看到了殷厲抓心撓肝的急迫心情，又解釋了一句【跟我身世有關。見面之後再聊吧。】

！！！

殷厲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手機屏幕，心中的好奇愈發百爪撓心。什麽身世問題？封揚不是封爸爸和封媽媽的兒子嗎，為什麽會突然出現身世問題？是不是有人要搞事情？

殷厲長嘆一聲，不看到這句話還好一點，看到這句話更加好奇了有木有！哪有這樣的人，扔下一句炸/彈就跑掉了。斷章斷的這麽厲害，封揚怎麽不去寫小說。

咖啡廳裏，自以為吐露了關鍵要素能讓殷厲稍解好奇之心的封揚心滿意足的放下電話。目光直視着推門而入的宋世雍和孟萍萍，正要開口說話，忽然連打了兩個噴嚏。

衆人齊刷刷的看過來。沉默半晌，本來還想保持高冷沉穩風範的封建國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封揚。封飛則倒了一杯花茶遞過去。

楊柳最了解自家兒子的偶像包袱，猶猶豫豫半天，才小心翼翼問道：“封揚，你是不是熱傷風了？”

封揚：“……”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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