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極目所望,到處都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身體失重的感覺從靈魂深處飄來, 仿佛整個人置身于宇宙當中。隐隐約約有水滴的響動從時空的盡頭傳來。靈魂不由自主的追逐着聲音的源頭飛馳。下一秒, 所有人仿若高空墜落一般跌進深淵。整個身體被無數雙手臂拉扯着,禁锢着, 一點點融入名為人類的軀殼中。

眼前光芒大放,所有人都被炫目耀眼的陽光刺激到下意識用手遮眼, 下一刻, 才猛然回神般,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茫然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只見眼前是一片野墳圈。衰草荒蕪, 天高林疏,幾株衰敗的只剩枝杈的樹木上面, 蹲踞着一只只烏鴉。一陣寒風吹過,風聲烈烈, 卷着枯枝敗葉直沖雲霄。整個野墳地裏一片肅殺景象。

封揚內心五味具雜, 此情此景着實眼熟。因為這裏正是他上一世與厲鬼隐居的地方。也是他記憶中厲鬼的埋骨之地。

封揚扭頭看向厲鬼。寒風朔朔,厲鬼的長發與法袍在寒風中飛揚不羁烈烈作響。原本含笑的桃花眼變得冷冽肅殺,唯有在看向封揚時略微透露出些許暖意。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詭異事件的段明軒最先沉不住氣, 他看向發型服裝以及氣勢都與之前迥然不同的殷厲, 狐疑問道:“你還是殷家大公子嗎?”

厲鬼連半個眼神都沒分給段明軒。他的視線仍舊死死的黏在封揚身上,仿佛亘古宇宙漫長歲月塵世間只有這麽一個人一般。還是封揚開口說道:“你姑且把他當成是殷厲就可以了。”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我們為什麽會來到這裏?”段明軒其實也有些害怕赫然非人的厲鬼。見封揚回應他了, 段明軒心下明顯松了一口氣, 繼續問道:“我們該怎麽回去?”

話音未落, 只見蘇楠突然驚訝的叫出聲來,指着前面說道:“你們快看。”

衆人聞聲望去,就見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過來,停在野墳地外圍。兩個人影從車上下來,兩名黑衣保镖,還有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以及一個打扮精致的貴婦。衆人定睛細看,愕然發現那對男女竟然是殷正義的夫人還有他的兒子殷亥。

衆人下意識的看向殷正義。但見殷正義雙目赤紅,雙手死死握成拳狀,隐隐約約間竟然還有絲絲血跡順着指間縫隙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向來俊美風流的面容鐵青一片。整個人的面部表情也因為十足的憤怒怨怼變得猙獰可怕。他的周身慢慢溢散開一股股濃黑的怨氣。那場景,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厲鬼剛從深淵裏爬出來似的。

衆人心下一動,來沒來得及詢問什麽,只見兩名黑衣保镖從車子的後備箱裏擡出一具屍體扔到野墳地裏。衆人仔細打量過去,但見那具屍體雙目圓瞪滿臉血污死狀猙獰,赫然就是殷正義。

隐隐約約間,衆人都有些明悟。大家扭頭看向殷正義,殷正義的雙眼仿佛淌血一般狠狠瞪着面前那句屍體。封揚見狀,笑眯眯說道:“看來殷先生也非常清楚,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殷正義鐵青着臉沒有說話。穆青羊一臉震驚的看着殷正義的屍體,緊接着回頭看向殷正義,目光在一人一屍體之間來回逡巡。最後把視線落在封揚以及明顯就很不對勁的厲鬼身上。

“難道你們真的都是重生的?”

穆青羊簡直不敢相信。倘若這麽多人都能有幸逆天改命的話,這世界的命運會被他們扭轉成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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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回應穆青羊的疑問。殷正義的目光死死盯着封揚和厲鬼,寒聲問道:“你們兩個究竟是什麽人?”

封揚嗤笑一聲:“怎麽,怕了嗎?”

話音未落,就見左顧右盼,打量着周圍的環境的蘇楠再一次指向殷亥母子及其兩名保镖,驚訝的道:“他們好像看不到我們?”

衆人順着蘇楠的指尖望去。但見那兩名保镖把殷正義的屍體扔到野墳地後,又從後備箱裏拿出兩只鐵鍬開始發坑。而蘇楠等幾個大活人就這麽齊刷刷的站在幾米開外,那幫人卻視若無睹,顯然是真的看不到他們。

聽到蘇楠的話,衆人又看向封揚。封揚微微笑道:“想來是看不見的。”

穆青羊不舒服的皺了皺眉,輕哼一聲:“都這種時候了,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們還賣什麽關子。”

封揚但笑不語。一直在認真打量周圍環境的蘇楠忽然輕“咦”了一聲,不确定的說道:“我覺得這裏,好像很熟悉。”

蘇楠眉頭緊鎖,認認真真的回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好像我死掉以後,也是被人扔到這裏來的。”

蘇楠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遠方又穿來一陣發動機響。衆人循聲望去,但見又是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來,衆人定睛細看,發覺這一次下車的是宋清瑤和孟萍萍外帶兩名黑衣保镖。下車之後,兩名黑衣保镖繞到後備箱的位置擡下一具屍體。蘇楠下意識擡腿跑過去仔細瞅了瞅,毫無疑問那具屍體就是蘇楠——或者也可以說是上輩子的蘇楠。

穆青羊臉色驟變,脫口問道:“你為什麽會知道自己死後的事情?”

聞言,蘇楠也是一愣。是啊,他為什麽會知道死後的事情。他不是死後立刻重生了嗎?

想到這裏,蘇楠也隐隐察覺出一絲絲不對勁。只因為這段記憶确實不在蘇楠的印象中。可是他卻能在看到周圍的環境時立刻意識到這裏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難道說他上輩子死後并沒有立刻重生,而是鬼魂依附在屍體上,一直觀看了自己被埋掉的場景?

衆人跟着聯想了一下,只覺得毛骨悚然。

段明軒突然開口說道:“你們快看,這裏好像不是一個空間。”

什麽意思?

一行人順着段明軒示意的方向看過去。但見宋清瑤和孟萍萍一行人,以及殷亥母子一行人的車輛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并肩而停,但是兩方人馬別說沒有說話,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明顯就是看不到彼此的樣子。

穆青羊見狀,皺着眉說道:“這種事情剛剛不是說過了嘛。你又何必大驚小怪。”

“不是啊。你們看野墳地裏,”段明軒指着兩夥人挖坑的地方說道:“一個地方有雪,一個地方是枯枝敗葉,明顯是兩個季節。”

衆人聞聲望去,果然看到兩邊挖坑的地方景致有所不同。一個地方正在下雪另外一個地方卻是深秋之景象。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段明軒簡直被眼前詭異又驚悚的一幕吓到渾身出冷汗:“為什麽會有殷先生會被他的老婆孩子殺死?還有蘇楠,你跟宋家母女又是什麽關系?你真的也是重生的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蘇楠一臉複雜的看着野墳地裏正在挖坑埋人的黑衣保镖,扭頭看向封揚:“你早就知道我也是重生的。居然還騙我那只是一場夢。還讓所有人譴責我複仇的舉動。你虧心不虧心啊?”

封揚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都說過了,你重生的那一世我完全沒有經歷過。我怎麽知道你究竟是真的重生還是被人蒙蔽了。”

蘇楠指了指自己的屍體:“那你現在怎麽說?”

封揚無話可說,他現在也懵逼着呢。不知道大家為什麽會一起跑到這裏來。封揚只能看向厲鬼。因為在他的心目中,厲鬼是無所不能的,眼前這種詭異的景象,估計也只有厲鬼能解釋。

但是厲鬼顯然沒有解釋的意思。繼續凝神看着封揚之餘,甚至從寬大的衣袖下面伸出右手,牢牢牽住封揚的右手。兩人十指相扣,掌心對着掌心,雄厚的婚禮混雜着氣運功德從厲鬼符篆渡到封揚的身上。封揚臉色一變,脫口問道:“這裏有危險嗎?”

厲鬼漆黑的眼眸深處浮現一抹笑意。看似浮光掠影轉瞬即逝,卻十足十的叫人驚豔。

“無事。”清冽的嗓音在封揚耳畔響起:“吾會護住你。”

殷正義看着判若兩人的厲鬼,忽然問道:“殷厲呢?栗子是不是被你取代了?你到底是什麽人?”

厲鬼并沒有理會殷正義的意思。事實上自他出現以來,整個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全在封揚一個人的身上。從始至終都沒看過第二個人半眼。

就在殷正義質問厲鬼的時候,又一輛車從遠處駛過來,衆人循聲望去,只見車裏下來的竟然又是殷亥母女和兩名保镖。須臾間,兩名保镖又從車子後備箱裏搬下一具屍體。不用多說,這具屍體自然還是殷正義。只除了身上的衣服略有不同。仔細觀察一下,之前那具屍體身上套着的是西服外加毛呢大衣,是冬天的裝扮。而剛剛那具屍體身上只穿着一套薄西服,看上去應該是夏裝或者春裝。

衆人瞠目結舌。眼睜睜看着殷亥母子指揮着兩名保镖在野墳地裏又挖了一個坑,把殷正義的屍體埋了進去。

隐隐約約間,衆人總覺得有那麽一點點不對勁。但是也找不出來哪裏不對勁。只能滿腹疑惑的繼續打量着。

果不其然,幾分鐘後,又有一輛車從遠處開過來。這一回的場景是黑天,下車的宋清瑤母女叫保镖從後備箱裏搬出蘇楠的屍體挖坑埋掉。衆人仔細觀察蘇楠身上的衣服,只見他這回穿着的是毛衣和牛仔褲。跟之前的短袖襯衫運動褲一看就是兩個季節。

衆人若有所思。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一行人毛骨悚然的欣賞了足足能有十幾回殷正義和蘇楠被人抛屍埋坑的場景。一幕幕恐怖的景象重重疊疊,仿佛一場場靜谧無聲的恐怖劇。

一直在旁圍觀的蘇楠看着一塊塊凸起的墳包,忽然想到什麽,拿起丢棄在一旁的鐵鍬,将周圍的一座座野墳挖開,果不其然,每一個墳包裏面埋着都是他或者殷正義的屍體。且屍體和埋下去的時候一模一樣,竟然給人一衆觸目驚心的新鮮。

看着眼前這一幕過于驚悚詭異的場景,衆人只覺得手腳冰涼。從來沒有接觸過靈異事件,三觀一向都在正常思維內的段明軒最先崩潰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你們在搞什麽?以為是在拍攝《恐怖游輪》嗎?”段明軒怒吼道:“這特麽到底是什麽鬼地方?你們究竟都是些什麽人?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為什麽要把我抓到這裏來?”

段明軒實在想不明白,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幕場景到底跟他有什麽關系。為什麽他會被帶到這裏來。

想到這裏,段明軒猛地看向蘇楠。如果不是他之前對蘇楠莫名心動,如果不是他在得知殷厲邀請他們出海時心血來潮的要把蘇楠帶上,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段明軒伸手揪住蘇楠的衣領:“你為什麽要害我?為什麽?你說啊?我有哪裏對不起你嗎?”

“不對!”就在段明軒聲嘶力竭的怒吼時,殷正義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猛地扭過頭來,視線死死盯着厲鬼:“是你在搞鬼對不對?”

厲鬼聞言,終于有了一丁點反應。他的目光從封揚的臉上挪開,定格在殷正義的臉上。與此同時,他面無表情且緩慢的歪了歪頭,森然問道:“你想說什麽?”

殷正義被厲鬼的眼神看的渾身一冷,頭腦終于在強大的危機感中清明起來。他硬着頭皮說道:“你之前跟我說過,你上輩子死在二十二歲生日當天。如果你上輩子真是被我害死的,那麽在你死後,我應該把你的屍體扔在這篇野墳地裏,完成逆天改命法陣的最後一環。可是現在,這裏卻只有我和那個人的屍體。”

殷正義說着,伸手指了指蘇楠,再次問道:“這裏為什麽沒有你的屍體。還有,你跟他究竟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要把我們帶到這裏來?”

殷正義的問題,恰好也是這裏所有人的疑問。聞言,穆青羊和蘇楠、段明軒也齊刷刷的看向厲鬼。希望厲鬼能給他一個答案。

封揚皺了皺眉,走到厲鬼身前。他雖然也很好奇眼前這一幕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畢竟在封揚上輩子的記憶中,他和厲鬼一直生活在這篇野墳地裏,卻始終不知道這裏除了埋葬着厲鬼的屍骨以外,竟然還有那麽多殷正義和蘇楠的屍骨——

不對,準确點說,封揚甚至不能确定眼前這一片野墳地究竟還時不時他跟厲鬼在上輩子相處時的那一片墳地。

可不論如何,封揚永遠都相信厲鬼不會害他。所以眼前衆人都想逼問厲鬼,封揚下意識就站了出來,神色淡淡的道:“與其糾結這件事,不如殷先生先跟我們解釋一下,你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那個所謂獻祭殷厲就能逆天改命的說法,究竟是誰告訴給你的?”

殷正義怒吼道:“是我先問你的!”

封揚輕笑道:“都這個時候了,殷先生是想要跟我比一比誰的耐心更好嗎?”

封揚看了看周圍被挖開的一片墳墓,好整以暇的提醒道:“容我提醒,這裏似乎并不是那麽安全。殷先生确定要跟我比耐心嗎?”

殷正義深吸了一口氣,眼前這一幕場景确實有些驚悚危險。即便擁有過一次重生的經歷,殷正義自覺自己依舊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他甚至連穆青羊的那點手段都沒有,自然不敢跟明顯比封揚還要高明一大截的厲鬼硬剛。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殷正義自然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勸導自己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跟封揚對着來。畢竟這些于他而言,都是已經發生過的陳年往事。既然封揚感興趣,他告訴對方就是了。

想到這裏,殷正義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回答封揚的問題的時候,卻忽然一愣。

殷正義愕然發覺,在他的腦海中,竟然完全找不到究竟是誰告訴他這件事的。殷正義下意識的看向穆青羊。穆青羊同樣是個識時務的俊傑,見到殷正義看過來,登時說道:“你也別這麽看着我呀。別忘了這件事可是你率先找到我的。你說你想要獻祭你侄子為你逆天改命。就連那道逆天改命的陣法都是你交給我的。”

封揚看向殷正義,殷正義陰沉着臉,颔首說道:“确實如此。”

頓了頓,殷正義又解釋道:“可是我真的記不清楚,到底是誰告訴我這件事的了。我只記得我上輩子死得很慘,有人告訴我,想要擺脫這個悲慘的命運,想要拯救殷家,就必須要獻祭殷厲。他的存在,敗壞了殷家的風水。只要有他在,殷家必定家破人亡。”

“哦?”封揚挑了挑眉:“可是據我所知,殷厲的命是大富大貴大氣運之命。有這種命格的人必定福祿無雙氣運沖天,連帶着身邊人也都将獲益。要不然的話,你也不至于用他的命逆改你自己的命。”

殷正義啞口無言。正如封揚所說,殷厲的命确實很好,所以他的記憶中才會有獻祭殷厲的命換他自己的氣運的說法。可一旦這樣想,殷正義腦海中的那一條殷厲将會害的殷家家破人亡的說法就站不住腳了。這明顯就是一對沖突的邏輯問題。也不知道是誰給殷正義灌輸的,竟然叫他如此深信不疑。

封揚眨了眨眼睛,繼續問道:“還是先說一下,你跟你夫人還有殷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吧?他們為什麽要殺你?”

聽到封揚這個問題,殷正義的臉色越發難堪起來。似乎難以啓齒一般。糾結沉默了半晌,殷正義最終還是開口說道:“……殷亥,其實并不是我的兒子。”

封揚了然的挑了挑眉。這件事情,他早就有所猜測了。

“不過我上輩子,是真的把他當成我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哪裏想到我費盡心血培養的孩子,竟然是個白眼狼。”殷正義說着說着,原本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怒火漸漸翻騰上來,渾身上下再次溢散出濃稠的怨氣,整個人的氣場也愈發猙獰恐怖。

而在殷正義的敘述中,封揚也對殷正義所謂上輩子的經歷有了了解。

原來殷亥并不是殷正義的親生兒子。而是殷夫人為了報複殷正義,跟別人生下來的。

殷厲曾經跟封揚說過,殷正義結婚之前,是個風流不羁的浪蕩公子。雖然結婚以後收了心,但是殷二嬸并不相信殷正義的為人。總是動不動就吃醋發火。甚至還影響到殷正義的正常工作。

剛剛結婚的時候,夫妻兩個甜蜜恩愛,殷正義自然不以為意。甚至還覺得這是一種小情趣。可是時間長了,殷正義也會厭倦。夫妻二人開始口角冷戰,有些時候殷正義甚至會以工作忙為借口搬出去住。

在這種情況下,誤以為殷正義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殷夫人為了報複丈夫,竟然也跑到外面找一夜情。可惜殷夫人的運氣并不好,她以為自己找的一夜情對象,其實是一場精心籌備的大戲。而殷夫人一開始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直到她懷孕以後,對方找上門來威脅她時,殷夫人才發現自己中了算計。

可是這個時候,殷正義因為孩子的緣故正滿心歡喜,殷夫人即便後悔也不敢說出真相。只能把孩子生下來。給對方吞并殷家埋下隐患。

“我把他當成親生兒子,教他識字念書,教他管理公司。哪怕後來我知道他不是我的骨肉,我也從來沒有變過。”殷正義說着說着,雙目突然流下血淚,聲音也越發凄厲。周圍有陰風陣陣,殷正義的頭發和衣擺無風自動。

封揚莫名就覺得眼前這一幕分外熟悉。再仔細回憶一下,可不是麽。此情此景,俨然就是一副厲鬼出世的場景。封揚上輩子加這輩子不知道看過多少回了。

想到這裏,封揚的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隐隐約約摸到一點靈感。

“可是這個孽種,居然在私底下偷偷聯合他那個生父,害死了我們殷家所有人,還霸占了殷家的産業。我不能放過他,我不能放過他。哪怕化為厲鬼,從地獄裏爬上來,我也要報仇。”

殷正義怒吼着,身上的怨氣爆沖而起。

封揚恍然回神,恍然明悟:“殷正義竟然也是一只厲鬼。”

之前封揚思維定式,總覺得蘇楠的記憶是被幻陣篡改了。後來封揚推己及人,又覺得蘇楠可能真的重生了,只不過重生之前的記憶都是在平行世界裏的。所以在廢棄倉庫見到失态逼問的殷正義時,封揚下意識就認為殷正義跟蘇楠的情況一樣。大概都是僥幸重生的一抹冤魂。因為無法擺脫上一世的悲慘結局,所以才耿耿于懷。

可直到見到殷正義此時的狀态,封揚終于能夠确定,殷正義根本不是什麽重生的幸運兒,他只不過是一只重複了太多次死亡經歷的冤魂,因為積攢了太多怨氣,根本無法超脫轉生,最終化為厲鬼。

只不過拘禁尋常鬼魂變成厲鬼的,大都是塵世間的一小段執念。而拘禁殷正義這只厲鬼的,确實整整一方世界。

想到這裏,封揚忽然又看向蘇楠。如果說殷正義是被此方世界拘束得無法超脫的厲鬼,那麽蘇楠呢。如果封揚沒記錯,蘇楠上輩子也是被人虐殺致死。按照厲鬼的成因來說,以蘇楠身上的氣運功德,他本該更容易成為新的鬼王。可是為什麽現在的蘇楠除了渾身的功德和氣運外,竟然絲毫沒有一丁點擁有奇能異術的跡象?

甚至在厲鬼重新出現以後,就連蘇楠和段明軒身上的功德也都被厲鬼吸收的幹幹淨淨。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就在封揚暗自猜測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厲鬼突然開口:“時辰到了。”

什麽時辰到了?

衆人愕然回神,忽然發現野墳地裏不斷抛屍埋坑的那一幕幕場景已經分別重複了九九八十一次。本身也算局中人,卻一直都在狀況外的穆青羊忍不住問道:“時辰到了……是什麽意思?”

話音未落,但見厲鬼忽然舉起右手,掌心沖着天空,一道雄厚的功德金光猛然出現。原本高遠的天空忽然碎裂開來,仿佛一面受到了巨大沖擊的鏡子一般,衆人的耳邊清晰的傳來一聲“咔嚓”聲響。

只見時而陰暗時而晴朗的天空碎裂成一片片,片片天空如雪花般落下,露出天外漆黑的宇宙。一股強有力的吸引力從黑洞中爆發出來,逗留在野墳地的一行人再次被吸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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