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慎芳釋懷（二）

“綠枝姐姐，不好了，太太過來了！許大娘讓你快點回去！”過來報信的是慎芳房裏的一個小丫頭錦鯉。“太太過來看三小姐不是好事情麽？什麽不好了？小丫頭，下次說話想好了說！”這回輪到紅杏訓人了。那個小丫頭被她說得臉一下子紅了。太太和柳姨娘她們一道進了園子，三小姐只有一個人在屋子裏。紅蓮姐姐在房裏做針線，被柳姨娘揪住頭發打了一個耳光，罵她偷懶躲活。現派了她出來找綠枝。據說是回去就要上家法。這些話，錦鯉不敢說。好像太太也有些不高興了，說三小姐身邊的人都不盡心。柳姨娘更一力撺掇着要賣了她們園子裏的人。看着錦鯉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綠煙連忙在旁邊打圓場：“妹妹你別怕，有什麽事情好好講。二小姐也正準備去看三小姐呢，綠枝姐姐就是過來請二小姐的！”錦鯉想說什麽，到底還是不敢，最後小聲嘀咕了一句：“柳姨娘可兇了，綠枝姐姐你小心！”便撒腳丫子跑了。

明明是太太過去了，關柳姨娘什麽事？綠煙心中奇怪，綠枝心裏卻有數了。柳姨娘這是在公報私仇了。這幾次柳姨娘過來對着小姐訴苦，講婚事，她們都看出來小姐不要聽，便變着法子打發了她走。柳姨娘必然是氣不過，今天借了太太的威勢來敲打她們了。她自問自己和紅蓮對三小姐一向忠心不二，就是太太來了，她也有話說。不過園子裏現在只有一個紅蓮在，紅蓮素來老實忠厚，這會兒一定是分辯不清的，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呢！想到這兒，綠枝忙忙的跟綠煙道別，匆匆往回趕。

“綠煙，我們這就走吧！三妹妹那裏不知道究竟怎麽樣了！”看綠枝行色匆匆，又聽見紅杏提了錦鯉的事情，瑾玉只覺哪裏不妥，也帶上綠煙紅杏出門了。

“姨娘若是沒有什麽緣故就對我們姐妹要打要殺的，我們姐妹是沒有什麽，不過我們是太太給三小姐的，姨娘也要看看太太的面子！”綠枝一進屋，臉上就挨了柳姨娘一掌。她一不哭二不鬧，直接就跪到了胡氏面前。“太太，您若是對我們姐妹有什麽不滿意，只管請管事的媽媽來教訓我們。千萬不要讓姨娘亂了規矩！”一句話說出來，柳氏氣得臉色鐵青。有心要再給她幾下子，卻被青雲攔住了：“姨娘，仔細手疼，小心氣壞了身子！”胡氏臉沉似水，端坐在黃梨木的雕花椅上，看着眼前的丫頭。對于慎芳的這兩個丫頭，她的印象一向不錯。紅蓮和綠枝以前都是她跟前的，一個行事穩重，一個機敏靈巧，都是拔尖的。正因為心疼慎芳，她才把這兩個丫頭給了她。這兩個丫頭一向表現很好，只是今天她們一大群人進了園子，慎芳獨自在屋子裏垂淚，身邊居然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那情景讓胡氏一見就有些動氣，而柳姨娘則乘機施威。現在那小丫頭腫了半邊臉，跪在自己身前，腰板卻仍是挺得筆直。“小姐為什麽事情落淚？你們為什麽一個兩個都不在她身邊？說！”胡氏的問話還是很有威懾力的。綠枝剛要說話，慎芳已經過來了：“母親，實在不關兩個姐姐的事情，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求母親寬恕她們吧！”她語帶哽咽，說話的聲音裏帶了撒嬌的成分。胡氏聽了心裏一軟，但仍然板着臉道：“你心情不好，自然是她們服侍的不周到。說到底還是她們的錯！”綠枝跪下磕頭道：“是！是奴婢們失職。沒有及時禀報夫人！小姐心情抑郁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奴婢剛剛就是去請二小姐過來開解三小姐的。三小姐不喜人在身邊，紅蓮妹妹才回屋子給她繡羅帕。所以太太過來，奴婢們都不在三小姐跟前。是奴婢們做事慮的不周到，奴婢甘願領罰！”胡氏聽她這般說，心裏大概明白了一二。看了一眼慎芳，只見她容色慘淡，身形憔悴。不由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這孩子，就是思慮太過的不好！”說着把慎芳拉到懷內，輕輕撫摩着她的發頂，對許大娘道：“沒什麽事情，你們就先下去吧！那兩個丫頭，到我屋子裏去取一些藥膏給她們敷了。另外找王大夫來一趟，給三小姐開些理氣疏散的方子！”許大娘等人領命下去了。胡氏對兩個丫頭沒有處置，自然也就等于是駁了柳姨娘的面子。不過柳姨娘在胡氏面前，自然是沒有什麽面子可言的。柳姨娘見自己發作了這麽大一場，胡氏居然輕輕帶過，自覺很是沒臉，不由又氣又羞。又看慎芳依偎在胡氏懷中，一副母女和樂的景象，更加覺得刺目。當下對胡氏道了乏，便轉身告退。臨出門，胡氏冷聲道：“以後你若是沒有什麽事情，還是少過來的好！慎芳身子弱，經不得幹擾！”柳姨娘氣得心裏面滴血，十指緊緊扣住了裙擺，臉上卻只能點頭應是。

瑾玉進園子的時候，正看見柳姨娘氣咻咻的出去。紅杏跟她打了一聲招呼，她也只做未見。瑾玉心下存疑，卻也不去管她，自帶了綠煙進屋。卻是胡氏身邊的端琴迎了上來：“二小姐怎麽來了？”瑾玉微微一笑，道：“綠枝過來說三妹妹有些不好，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裏面胡氏聽見了瑾玉的聲音，道：“你過來了也好！慎芳正心裏不自在呢。你們姐妹感情好，你來陪她說說話！”瑾玉連忙進了裏間。見慎芳仍偎在胡氏身邊，一臉的依賴。知道慎芳與胡氏之間的心結，至此算是解了，心下一松，臉上也笑了起來：“三妹妹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要霸着母親！也不怕我吃醋！”慎芳笑着道：“母親難得過來，我自然要和母親好好聚聚！”瑾玉點點頭，對胡氏道：“母親您也不公道，三妹妹好好地您就免了她的定省。反而親自過來看她。我那個院子您可是長遠沒有過去了！”胡氏笑道：“你三妹妹身子弱，我偏疼她一些是自然的。如今看她精神還不錯，那自然是要每天到院子裏走走。反正我那裏離這兒也近，慎芳，你以後可要天天過來了。省得你姐姐說嘴！”慎芳點點頭，忽然又正色問道：“母親，二姐，我做了那麽多錯事，你們真的都不怪我？”胡氏搖頭道：“怪你什麽？你又做錯了什麽？”慎芳臉紅道：“母親，那白家的婚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之前我聽了姨娘的話，沖撞了母親，還故意冷落姐姐。我真的是很不應該！”她說着說着眼淚就下來了。胡氏嘆了口氣，道：“叫你不要多想，你偏要多想。姻緣本來就是天定。你能夠被白家大公子相中，那是你的福氣！你可知道我有多為你高興！白家可真的是很不錯！不過作為長房長媳，你嫁過去後只怕壓力會很大！你的身體素來就弱，我別的不擔心你，就擔心你的身體！”慎芳聞言哭道：“我就知道母親您最心疼我。都是我不好！我本來是想着，二姐姐那麽好的人，卻要嫁到張家去，聽說那個張家的公子很不好。于是我就打算，打算，”她的話沒有說完，瑾玉就冷聲道：“就打算不活了是嗎？你怎麽那麽糊塗？你既然已經定給了白家，就算是你死了，又怎麽會有姐姐替妹妹嫁人的道理？白家已經來退過一次親了。我們高家的女兒，是容許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的嗎？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慎芳被她說的無話可說，瑾玉見她不響，又繼續道：“要我說，你真的還不如你身邊的那兩個丫頭懂事！她們事事為了你打算，你又是怎麽對她們的？全心全意的為了你，反倒要替你挨人家的打！你若是真心認錯，那麽自今日起，就給我收起了你的小性子，好好吃飯，吃藥，把身體調理好，也學學管家的事情，三年後好好兒的嫁到白家去！也算是為我們高家的女兒長臉！”說着看慎芳已經愧的低下了頭，又放緩了語氣，道：“你也不用白為我操心。那個張家的二公子我已經見過了，并沒有傳聞中的那樣不堪。我估摸着，只要我懂得好好經營，也不見得就會過的差到哪裏去！”說着說着她的臉紅了。對着胡氏，低聲道：“那天我去找慧心，遇見張二公子了。是他幫忙找的慧心。”胡氏點點頭，具體的情況，她已經聽康氏說過了。現在聽見瑾玉的這一番話，胡氏感到由衷的欣慰。她知道瑾玉這是在寬解慎芳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有女如此，夫複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