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抗旨拒婚

鑼鼓喧天的喜報傳到高家小院的時候，白應天還很是有一些愣神。前來報喜的頭目看到白應天，表情很是恭敬：“恭喜白老爺，高中一甲第九名！”頓時小院裏沸騰了。管家忠叔立刻吩咐人放起了鞭炮。又奉上厚厚的封賞。那管事拿着封賞，掂了掂，分量足夠。一邊說着不敢，一邊笑着收了起來。最後走的時候，莫明奇妙的嘀咕了一句：“不愧是大将軍家的手筆，難得！”所有的人都沒有在意他的那句話，大家都被這喜悅沖昏了頭腦。不一時，前往張家的家人也送來了好消息。張子贊高中榜首，是這一年的魁首！一家子出了兩個進士，實在是天大的喜事。沒到天黑，小院裏面就擠滿了前來道賀的人。有高家的族人，也有張家的人，還有康氏娘家的人。恭親王府也派了幾個人過來道喜，不過都是幾個有頭臉的管事。另外還有一起同榜的學子。慎芳忙得分身乏術。不過幸好康氏的母親一早過來，幫她料理應酬。外面自然有瑾修幫着打點。說起來，忠叔又要怪二少爺不着調。明明說好送了大小姐很快就會回來的。他倒好，自從送慎蓉離京之後到現在都是音訊皆無。還好大少爺早就通過了考試，若是不然，他可真的要忙死了。

三日後殿試，張子贊一向以文著名，又皆儀容出衆，竟然不負衆望，奪得了狀元。而榜眼為大學士之子奪得，唯有探花，是大将軍求皇上欽點的，竟是一直給人感覺籍籍無名的盤龍學子白應天。不過随着他被點中探花，接下來就是皇上的一道聖旨：“探花郎白應天品性純良高潔，文章凝練有致。特賜文淵閣六品學士。另賜婚定西大将軍之女鄭珍珠。着即日成婚！”接到聖旨，白應天就愣住了。對于一個學子來說，這應該是最高的榮耀。不過皇上怎麽會賜婚呢？自己已經有了婚約在身，婚約可怎麽辦呢？難道要退掉嗎？他不由想起了與慎芳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每天都有人送來精致的飯食，點心茶水更是無微不至。雖說他們沒有碰面過幾次，但是他就是知道，這些應該都是慎芳親自為他張羅的。而他的心裏也一直暗暗感激。原本想着的就是，一旦考中，就可以與慎芳完婚。雖說慎芳還要一年才及笄。不過他心裏的那個人，一直都是她。

宣旨的太監以為這個新科探花郎是歡喜的忘記了謝恩。不由拉長了聲調提醒他：“探花郎，還不快領旨謝恩！”卻見面前的探花郎一臉肅然的跪了下去，眼角眉梢不見半點喜意。随即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臣白應天接旨！謝皇上隆恩！不過臣已有婚約在身。皇上的賜婚，臣愧不敢領！”一大波的抽氣聲響起來。這個探花郎，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居然抗旨？而且拒絕的是皇後的親侄女！坐在龍椅上的夏南山顯然沒有料到這一出。看了一眼定西将軍鄭勝全，只見他臉色已經鐵青了。“皇上，探花藐視聖恩，抗旨不尊，按律當斬！”此言一出，衆皆嘩然。說話的是當朝的陳禦使，而鄭勝全一眼撇過去之後，随即心領神會，道：“皇上，探花郎十年寒窗，又腹有錦繡。如果就此斬了實在可惜。不如，就讓小女與他之前有婚約的女子一道入門，效仿娥皇女英。也是一段佳話！”此言一出，倒有不少人頻頻點頭，鄭大将軍這麽說，可真是器量恢弘啊。這白應天的祖上可真的是燒了高香了。就連皇帝，也不由暗自納悶，這個小舅子可是難得這麽寬宏大量的。不料跪在地上的那個人居然回道：“啓禀皇上，與臣訂婚的女子乃是恩師之女，恩師對微臣恩重如山。且我白家向來耕讀傳家，從來不納妾室娶二房。明月郡主乃是金枝玉葉，小臣家世寒微，實在是不敢高攀。還請皇上收回成命，以免委屈了郡主。”這話說得，連皇帝都恨不得給他一下子了。不要說郭大将軍的臉色難看，大殿裏多數人都在暗自搖頭，好一個不知好歹的探花郎！卻見一人高聲道：“探花郎好大的膽子！自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一番好意，你竟然這般三番五次的拒絕，置皇上的尊嚴于何地？敢情你赴京趕考，為的并不是為國盡忠，為皇上效命麽？”出聲說話的，竟然是恭親王。恭親王礙于自己的身份，在朝政大事上很少發聲，多以閑散宗室的面目示人。這一刻居然也出來發聲，少不得令衆人奇怪。皇帝心頭也有些納悶。這個弟弟歷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這一次，倒究竟是為什麽呢？按下腹中疑慮，且看下文發展。

白應天跪在地上，不卑不吭回道：“小臣千裏赴京，自然是為了将自己所學獻給皇上，為國家盡忠盡職。不過，古人雲，齊家治國平天下。家乃是一個人的立身之本，家不齊，則無從談起治國之道。故此小臣自祖輩開始便只娶妻室，而絕不納妾，為的是家風清正，而少有嫡庶之別，妻妾紛争。所以小臣只要娶一人為妻便可。因為小臣與高氏女早有婚約，所以恕臣無法毀約。而明月郡主，乃是金枝玉葉，以小臣的家世，實在是不足以匹配。還請陛下海涵。”皇帝聽着他的那一套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論倒也新鮮。不由問道：“自古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天經地義。後宅事務，自有正妻料理。多娶一房，不過是多一個妻子，與齊家有何關聯？”白應天聽到皇帝發問，心道有門，便再次答道：“回陛下。凡我們男子，自然是以建功立業為要。而後宅婦人，卻是均以夫君為天。而婦人自來心胸狹窄，只能容一而不能容二。更有人做詩曰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若是夫婦和順，自然一個家裏也是其樂融融。只是若有妾室，做丈夫的自然難免分心。夫婦之間怨隙生矣，妻妾之間則醋意橫生，嫉妒埋怨，無法調節。自然家中難以和樂美滿。故此小臣只要娶妻一人，而得家宅平安，更能全心全意效忠陛下。”聽到這裏，皇帝不由暗自點頭，這個探花郎真不簡單。夠膽量，也夠機智。只是他這般公然抗旨，卻還是要吃一些苦頭的。年輕人，不磨他一下不知道天高地厚。當下沉着臉，冷聲道：“你說的雖然不無道理，不過朕聖旨以下，你難道執意要抗旨嗎？”白應天低下頭，沉吟片刻方道：“臣不敢。不過臣也不願失信于恩師。若是陛下定要臣接旨，臣不敢不接。不過臣接旨以後，當一死以報恩師。”他說的堅定，聽的人卻紛紛倒抽一口涼氣，這探花郎，還跟皇上扛上了。皇帝皺緊了眉頭，道：“大膽，你的意思是朕在以勢壓人麽？朕是這樣的人麽？”白應天感覺後背一陣發緊。不過仍然硬着頭皮道：“小臣不敢。皇上英明神武，乃千古明君。小臣不敢非議！”聞言皇帝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不錯，這小子還知道拍馬屁，雖然不是很受用，但是說明至少不是腐儒。于是點頭，道：“既然你承認朕英明神武，那麽朕也不能太讓你失望！來人，朕要矯诏！”滿殿的文武大臣都懵了，這是在唱哪一出？卻聽皇帝在那位首領太監耳邊低語幾句，那太監便開始唱諾：“今有探花郎白應天抗旨不遵，忤逆聖旨，特奪其進士出身，免一切官職，發令還鄉，非奉旨不得入京！另賜刑二十大板，以儆效尤！”此語一出，滿座俱驚。要知道十年寒窗，好不容易取得的功名，竟然一朝失去，實在不是一件令人可以接受的事情。看向白應天的眼光裏憐憫有之，嘲諷有之，更有幸災樂禍之輩暗自嗤笑：“好好的郡主老婆不娶，落得這樣的下場。真是傻得可以！”張子贊的臉上卻是閃過一絲對白應天由衷的敬意。出身寒門，卻有勇氣有膽識這樣主張自己的立場。不為權勢富貴所迷惑，此子的心性之堅定，志向之高潔，非同尋常！這樣的人，相信皇上是不會随意抛棄的。白應天聽到皇帝的矯诏，卻是心中一喜。坦然接受，之後便随人出去行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