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西戎內亂（三）

“他是觸犯了真神的罪人，不能随便處死他。究竟要怎樣處罰他，要看真神的意志！”聽見薩滿天師的話，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而此刻大王子納吉已經被衆人打的奄奄一息。看着憤怒的衆人，薩滿天師停止了禱告，指着慎蓉對衆人說道：“這位姑娘，就是我們失蹤的紫煙公主！我遵照着真神的指引，用了十年的時間才找到她。”

“見過紫煙公主！”對于天師的話，衆人深信不疑，很快就一起向慎蓉施禮。慎蓉也學着他們的樣子在錦榻上向他們回禮。耳邊又傳來熟悉的聲音：“不要多說話，天師會把你要說的都說掉的。你只要坐在這裏就夠了。現在你不會西戎語，多說話會露出破綻。”慎蓉聽了輕輕點頭。只是她很好奇，聲音的主人究竟在哪裏？為什麽每次她一覺得為難，他就好像提前知道了。

她的眼睛在大殿裏飛快的四處掃視一番，卻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卻聽見那人繼續在耳邊說道：“你不要找了，我就在你身邊。你現在看不見我的，待會兒空了我自會和你相見！”于是，她氣餒的放棄了尋找，繼續坐在錦榻上，任由周圍的人圍着她打量，議論。

他們說的都是西戎話，慎蓉自然一句也聽不懂，不過從他們的神情和手勢，她大致還是可以猜得出他們在議論她這個紫煙公主，長的确實很漂亮，和那個王後很相像雲雲。

想起王後，她不由又有些好奇心起，說起來，她和紫煙。因為身高，體态差不多，又都是鵝蛋臉，大眼睛，細看起來，其實最多也就七八分相似，穿着夏朝服飾。兩人的區別甚至一目了然。只不過穿上了西戎的服裝。一眼看過去，竟然很是相像。到了這邊，已經不止一個人說她長的像西戎王後了。既然。之前格桑梅朵也說過，王宮裏面有王後的畫像，現在反正已經到了宮裏，她就不由想乘機看一看。自己和那個王妃究竟有幾分相像。

她低下頭，看見梅朵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天師身邊。便悄悄對她做了一個手勢。梅朵是個機靈的姑娘，看見慎蓉示意，便很快走到了慎蓉身邊。

“公主殿下，有事嗎？”她對她說的仍然是夏朝的官話。“我很久沒有回來啦。到了宮裏。不由便想起了父王和母後，你能陪我去看一下我的母後的畫像嗎？”慎蓉問完了話，看見梅朵臉上一閃而過的遲疑和困惑。便發現自己好像犯了一個不應該犯得錯誤。

“不然就算了吧！今天事情太多了，現在又這麽亂。我們還是回去吧！”慎蓉看見梅朵的表情，連忙改口。梅朵看了一眼正跟四大部族的頭領商量事情的天師，對着慎蓉一笑，道：“公主想念王後，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奴婢這就陪您去看一看王後的畫像！”

看到西戎王後的畫像，慎蓉才知道自己之前犯了一個多麽愚蠢的錯誤。西戎王後的畫像是在王宮裏沒錯，不過她的畫像并不像她之前想象的那樣是在大王的書房或者哪座宮殿裏。而是就挂在這座大殿的正中，王位的正上方。

公然将一個女子的畫像挂在王宮的正殿，這在慎蓉看來是一件簡直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位西戎的國主要有多麽的喜愛這個女子，才會這樣堂而皇之的将心愛的女子的畫像懸挂在這裏啊！只是，之前不是聽說，這位國主和王後反目了麽？怎麽居然還保留着她的畫像？慎蓉覺得自己簡直無法理解。

不過這位西戎的王後确實很是美麗。隔着數十年的光陰，慎蓉依然可以從畫中人的容貌和神情感受到她散發出來的魅力。不同于紫煙平時顯露出來的嬌豔妩媚和偶爾讓人驚奇的英武之氣，她的美麗是那種渾然天成的，帶着一點兒天真稚氣的感覺。她明媚的笑容就像是一束耀眼的陽光，讓每一個注視着她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種溫暖。而那活潑的肢體動作，又顯示出她天真無邪的另一面。這個王後，給人的映象就是美麗的不像是真人，果然就像是不小心偷入凡間的仙子。也難怪西戎國的國主要對她這樣癡心。盡管慎蓉平時也自認為自己容貌出衆，但是在看到這幅畫像之後，卻不由的也有些自慚形穢。她不知道，自己哪裏跟這個王後相似。甚至覺得紫煙，雖然說是這個王後的親生女兒，似乎也只是形似，而根本就沒有這位烏蘭珠王後的神韻。

“王後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她的心地也很是善良。将她的畫像挂在這裏，讓大家知道我們西戎有過這樣美麗的王後，是我們每一個西戎人的驕傲！”梅朵的聲音在慎蓉的耳邊響起。看着滿臉驕傲的梅朵，慎蓉忽然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雖然自己只是被人認為像這位王後，但是能夠與這位王後相像，不也是一件很令人驕傲的事情嗎？若不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原本就是高家的長女，慎蓉真的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跟這位王後有關系了。

不過，現在的情況是自己正冒充着這位王後的女兒，也算是間接的跟這位王後有關系了吧？想到此刻自己的身份，慎蓉不由為難了起來。久別回宮的女兒看見母親的畫像，第一反應似乎不是自己剛才那樣贊嘆和仰慕的神氣吧？再怎麽樣，那些自己看過的話本小說裏，久別重逢，似乎無論如何都是少不了抱頭痛哭的。只是斯人已逝，抱頭痛哭是做不到了。但是作為女兒，失聲痛哭似乎才比較正常吧？怎麽辦？現在再哭會不會太晚？慎蓉有些猶豫。

“公主，你可算回來了！老奴盼望見到你，可是整整盼了十年了啊！你果然一回來就過來看望王後了，不枉王後這麽多年一直惦記着你！”一個矮矮胖胖的宮中女官打扮的西戎婦人沖了過來。

什麽情況？什麽叫不枉王後這麽多年一直惦記？那位王後不是已經死掉了嗎？這是唱的哪一出？慎蓉整個人都懵了。卻沒有注意到，這個婦人口中滿口說的都是夏朝的官話。“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她問出了心中的疑問，而随之。梅朵的神情便發生了劇變，那個西戎女官的神情也發生了改變。

“你不是公主！”那個西戎女官尖叫着沖向慎蓉。沒等慎蓉反應過來，她的一只手已經抓向了慎蓉的臉。“你不過是仗着這張長得像公主的臉，就要到西戎來招搖撞騙！還把我們的天師都蒙在鼓裏。撺掇着天師對付大王子，妄圖謀奪我們西戎的王位！你，就是大夏朝的奸細！”

這是什麽情況？慎蓉已經完全呆住了。眼看着那個女官的手就要将她的臉抓花，卻忽然一道人影一閃。那個女官如同見鬼一般尖叫着連連後退。

她的雙手已經掉在了地上。鮮血如同泉水一般噴湧而出。有幾滴甚至濺到了慎蓉的臉上。這一次，慎蓉果斷暈了過去。

另一邊，王宮裏的情勢已經再度逆轉了。“天師。納木帶着天鷹部的人把王宮團團包圍了。說是要讓你交出大夏朝的奸細！”有人沖進來向天師報告。而此時，大王子已經被人看管了起來，天師正和四大部族的首領共同讨論大王子之前犯下的罪過。

聽見來人的報告，天師的臉上顯示出一股無奈的神情。“這個納木。還真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他非要這樣做，把整個西戎都弄亂嗎？”他一聲長嘆。而其他四部的首領聽見這個消息。卻都露出同仇敵忾的神氣，“讓那個納木過來！我就不信，以我們四部之力，不能滅了天鷹部！這麽多年。一直被他們欺壓，我們也是該反抗了！”阿拉善率先發話。

“胡鬧，草原上五個部落原本是一家！你們若是自相殘殺。我們西戎就再無寧日，從此西戎國就不再是西戎國！你們誰要是再提出戰鬥這件事。就是違背了真神的旨意！”薩滿天師一臉嚴肅的制止了阿拉善的提議。

“那天師要我們怎麽辦？天鷹部已經把刀架在我們的脖子上了，難道我們就束手就擒？等着被殺掉，被滅族嗎？”阿拉善急了。天鷹部目前掌握在大王子納吉手中，他性情殘暴，對自己部落的人都說不上仁慈，對于其他四部人就更加殘酷。軍奴的提議就是從他開始的。出去打仗的兵士，若是沒有打到勝仗，或者在戰鬥中流血受傷，甚至犧牲了。不光不能得到撫恤，他們的家人還要被大王子派人捉起來，送給之前偷偷給西戎軍隊提供情報和方便的大夏朝官員，名為軍奴，由大夏朝的官員再拿這些人報給朝廷論功行賞。大王子這一招極為毒辣，他驅使着手下的兵士人人如狼似虎，沒有一個人敢退縮不前。又賄賂了大夏朝邊境的那些貪官污吏，讓他們為他大開方便之門，随意在大夏朝劫掠。西戎和大夏朝的普通百姓，都被這個規矩荼毒的難以為生。而在用軍奴方面，大王子又有一套對天鷹部優惠，對其他四部苛刻的規矩。所以，可以說，不光夏朝百姓，就是西戎其他四部的百姓，提起大王子，都是已經恨之入骨。

現在好不容易大王子被天師帶人降服，他的兄弟納木又帶着天鷹部的人馬圍住了王宮。若是被他救出了大王子，那麽今後，以大王子睚疵必報的性情，其他四部的生活可想而知。所以，性如烈火的阿拉善才第一個跳出來要求反抗。

只是，現在在王宮裏的人手就只有四部首領帶過來的侍衛，加上之前歸順天師的大王子的親衛，總的人數并不多。更何況他們之前已經大戰了一場，死了不少人。現在剩下的人，帶傷的帶傷，力竭的力竭，憑借的只有一腔孤勇罷了。而現在，這一腔孤勇，還被天師澆滅了。

“真神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你們別忘記了，我們還有紫煙公主！她才是天鷹部真正的頭領！因為只有她才是天鷹部族長的女兒！”薩滿天師的話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心裏又燃起了希望，他們怎麽把紫煙公主給忘記了？

“交出夏朝的奸細紫煙！她聯合夏朝人，妄圖滅了我們西戎！”外面的叫嚣聲越來越響亮。這個納木，居然污蔑紫煙公主是奸細？聽見叫嚣的人都氣極了。紫煙公主流落在外那麽多年，吃了那麽多苦頭，天師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來，他們居然就一口咬定她是奸細？之前他們已經聽見天師詳細的将如何找到紫煙公主的經過說了一遍，知道堂堂西戎公主竟然不得不屈尊在夏朝的青樓裏做花魁，他們的肺都要氣炸了。而在聽到公主已經被夏朝皇帝封為郡主，嫁給了地位僅次于皇子的王爺的時候，他們才感覺自己的心裏好過了一些。雖然公主嫁了人，畢竟嫁的是個王爺。再怎麽說，也算得上是個王妃。王妃總比花魁要尊貴許多，這個夏朝的王爺，還算是有眼光。能夠冒着世俗的眼光，迎娶一個花魁做王妃，倒也确實是勇氣可嘉。在聽到了一個慎蓉和紫煙結合版本的故事之後，莫名的，那四部的首領和宮裏的侍衛們都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大夏朝王爺心生好感。因而，在聽到外面的人叫紫煙是奸細的時候，他們就更加憤怒。

“天師，為了公主的榮譽，我們一定要與他們死戰到底！”有人在人群中一聲高喊。“對，死戰到底！死戰到底！”“為了公主的榮譽！”人群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本宮自己的榮譽，自己會拿回來！”一個清亮的女聲在衆人身後響起。紫煙一襲戎裝，站在王後的畫像之下。“母後，當年，您就是被人逼死在這個宮中，今日，女兒要讓您看着，我要親自洗涮您多年之前的冤屈！”紫煙對着自己的母親的畫像，大聲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