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少年情窦
二十六
男孩太瘦了,脫去衣服,身上一點肉都沒有,瘦的能看見肋骨不說,身上還青一塊紫一塊,面頰瘦的都凹下去了,眼睛倒是顯得很大,頭發枯黃、又是亂糟糟的。
付翊拖着兩腿,讓人送來了跌打膏藥,見男孩站在浴桶裏,就那麽一點點,顯得弱小又可憐。
不符合年齡的長輩般的同情心又冒出來了,付翊想,把小明當小弟養就好了。
他給人上了藥,擦幹了頭發,拍了拍小明的腰,小明瑟縮着躲了一下,睜着惶恐的大眼睛看着他。
付翊道:“睡覺吧,你睡裏面,別掉下去。”
後院漸漸安靜下來,付翊受傷,也無人打擾,便早早熄了燈休息,月色落在床頭。
錦衣玉食的少年躺在外側,身形比同齡人還要高而修長,眉眼俊俏,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起,眼中似有流光溢彩,不似傳聞中蠻橫無理又頑劣不堪,反倒随性潇灑又心懷悲憫。
男孩睜着眼睛,看着少年并不怎麽寬闊的肩膀。
少頃,少年忽然轉過身,半只手将他攬在懷裏,男孩受驚似的瞪大眼睛,聞到一陣濃郁的藥香,伴随着少年人清新自然的氣息,他緩緩地放松了自己緊繃的神經。
溫暖似乎懷抱着他,讓他度過了多年來流離失所的噩夢般的絕望和灰暗。
……
玄武山莊大弟子姓陸名英才,人如其名,長相英俊又武功高強,更讓人不得不贊嘆的是,陸英才人品極好。為人正直嚴謹、從不做有害他人的惡事。
讓付翊高興的是,這大師兄,對他還非常好。當然,陸英才寵得太過,也是造就原主纨绔華的原因之一。
付辛還有一個心腹兼好朋友,名叫沈竹,付翊對此人印象不深,對方年齡與付辛差不多大,又見原主纨绔架子不習慣,所以沈竹的印象就只是個節假日會送個禮的大叔。
付翊在床上養傷養了一個禮拜,有了這次教訓,他發誓他絕對少做少說謹言慎行,最好不讓他那暴脾氣一見他就心情崩裂的老爹注意到他,他可不想出一趟門回來就被打殘。
小明被安排去了旁邊的小房間裏居住。付夫人了解了來龍去脈,知道小明真是被付翊随手救回的孤兒,慈母心大起,購置了好些孩子穿的衣服,給人送去,又在床上鋪了軟軟的褥子,生怕委屈了他。
小明乖巧又聽話,再加上身世凄慘,仿佛少年老成,有一股付翊都比不上的穩重實在,頓時讓付夫人和付辛好感倍增。
不過讓兩夫婦犯難的是,這個孩子該怎麽安排?
不可能再去花大精力去找孩子他爹娘,況且孩子這麽小,也不記得爹娘姓什名誰身在何處,一絲線索也無。付辛道:“乖巧得很,不妨我收為義子。”
付夫人道:“江湖近日風波不停,你如此繁忙,帶着他,他會受冷落。”
付辛微微嘆氣:“長生教稱霸武林,歪風邪氣助長,江湖人人自危,無人願做出頭鳥,世道滄桑矣。”
付家內宅的老管家嚴叔站在一旁,見付辛為難,道:“莊主,要不如此,我将這孩子收為義子,讓他在您座下習武學習如何?”
付翊在自己院子裏又呆了一周,出門了才曉得,他撿回來的那孩子,被老管家嚴叔收了做義子,改名為嚴明,已随了付辛每日早起練武呢。
紅霞說:“莊主說那孩子根骨奇佳,是習武練功的好苗子。”
付翊沒想到自己撿回來個寶,頓時滿懷鬥志地尋去了校場。即便父親及大師兄能護持他一生,耽于享樂也是一生,不妨找點事做,讓他新的人生有點意義吧。
校場內基本上都是玄武山莊的弟子。付辛從旁邊經過,偶爾給人指點。大師兄陸英才今日恰好也在,正在靶場射箭,旁側站着嚴明。
即便這幾日能吃飽飯,小嚴明常年營養不良,個頭不高,力氣卻因為幹重活而不差,勉強把彎弓拉開。他咬着牙,額角已經滲除了密密的一層汗水,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滿臉認真嚴肅之色。
付翊走上前,小嚴明只到他胸前。
付翊對陸英才說:“見過大師兄。”
陸英才笑道:“阿翊,早飯吃了沒,今日怎起的如此之早?師父在別處,可別胡鬧被他抓住了。”
付翊說:“大師兄,我也想學武。”
陸英才一支箭偏到天邊去了,他愕然回頭道:“小少主,你不是在師父面前大鬧說這輩子絕對不碰武學不碰刀劍嗎?”
付翊一愣,索性不要臉,“我沒有!我現在想學了!”
陸英才忽然一笑:“啊,小少主是見了嚴小師弟羨慕了啊,師兄懂,來,我陪你去找師父。”
付翊無奈地一低頭,正好對上嚴明一雙明亮的眸子。男孩的眉眼長得漂亮精致,若是生活不那麽窘迫,必定不會如此凄慘,連帶面色也不怎麽好,毀了整張面相。
說明意思,付莊主和陸英才一樣吃驚,但,對他這想一套是一套的不靠譜的性格已經習慣了,只當他是玩鬧來了,便不甚在意,讓陸英才帶着人學習。
從此以後,付翊就過上了朝五晚九的日子。
嚴明比他有毅力許多,每次冬日晨練他起不來,嚴明就到他房中,把被子掀去,凍得他一激靈,不得不起。
付翊偶爾晚上會喝酒玩脫或是看書至深夜,早上就更加爬不起來,破罐子破摔似的撲上去抱住嚴明,把手伸進他脖頸,頭頂着亂糟糟的烏發在他胸口磨蹭。
少年的體溫透過衣衫,皮膚的觸碰帶來不同于刀劍一般令人心跳臉紅的刺激感受,嚴明驚得簡直要當場後退一步,又害怕把雙腿還在床上的少年給帶下床受涼,忙伸手按住他的手臂,道:“你、你快起來,再不起,付莊主又要來打你了!”
付翊倒回床上:“來吧來吧,打死我我也不起。”
短短兩年,玄武山莊少主付翊的所有壞毛病似乎都改掉了,唯有賴床不起這個毛病,連他自己都死活改不掉。
大概是與生俱來。
踩着最後的點,付翊手裏還捧着紅霞塞的熱包子,趕到了校場,躲到一邊匆匆解決了早飯,才不快不慢地走了過去。
嚴明已在擱放器械的地方等他,手裏拿着一塊布,把劍擦拭幹淨。見他進來,走過去把擦拭幹淨的佩劍遞給他。
付翊一怔。
不過兩年時間,嚴明已經不再是那個面容蒼白身形瘦小的小男孩模樣。他的身高甚至已經與付翊持平,眉眼雖然稚嫩,眉間卻已經有了一絲少年老成的穩重和成熟,帶着一絲冷意,神色一直是平和有禮的,就是沉默寡言而顯得有些冷淡。
而一身樸素的外衣下,是健康甚至是飽含爆發力的軀體,手指修長,付翊擡眼,落入一雙如天山凍雪般冷峻的眼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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