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接頭的時間

“磨瀬榛名……？”

稻垣真太郎很明顯地愣了愣，他看上去正在努力思索着什麽，卻一無所獲：“這名字聽上去确實有點熟悉，不過，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了。”

“是去年之前都還很活躍的天才童星啊。”稻垣結衣有些激動，但她也明白不能太苛求自己弟弟，別說一貫不關心這些東西的真太郎了，就連她自己一開始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沒太想起來。

“不過，雖然說是童星，也是在其他大人們的角度來看的，她其實和我們是同齡人。之所以息影是因為打算優先學業，在那以前可是活躍了足足五年有餘。”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單是主演的電視劇就有三套，當初息影的時候媒體上也有不小的動靜呢。”

“原來如此，是她啊。”稻垣真太郎應了一句，“那麽，接下來如何呢，你想做什麽？”

稻垣結衣一怔，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所懷疑的事情連在一起的話——天才童星轉到椚丘中學還專門作為不良學生去了e班？

這種事對媒體來說恐怕是個爆點，但對于稻垣結衣而言，似乎并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價值。她不可能對真太郎直言從淺野學秀那裏聽到的一切，也沒辦法說清楚到底在不安些什麽。

“接下來……”她的聲音降了下來，帶着點連自己都不确定的疑惑，“也許去要個簽名？”

稻垣真太郎：“………………”

“随你吧，”他嘆了口氣，“今天下午我有點累了，白那個混蛋竟然開輛卡車拖着堀部開出了好一段距離，害得我們還追着卡車把他們一一打下來……我先去歇會兒喝口水，堀部的事和其他人的事都一會兒再說吧。”

“啊？嗯。”

稻垣結衣看着弟弟回到房間關上門，在那兒站了半天，也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總覺得……她和小真，自從升上初三以來，就沒有以前那麽親近了。

只能說是必然趨勢吧，他們是親人，也畢竟是異性，到了青春期以後就不可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親密無間了。再說了，就算是兄弟，真太郎和稻垣海也一直都沒有多麽親密，她應該知足了。

盡管這麽安慰着自己，稻垣結衣也必不可免地有點失落。因此，當淺野學秀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她還在發呆，只是随意地接起了電話：“喂，淺野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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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對方應道，似乎很快察覺到了她的情緒，“你怎麽了？”

“沒什麽事情，我只是思考了一下人生。”稻垣結衣握着手機的右手手肘撐在桌面上，她想起之前淺野學秀說過的話，總覺得更加懊惱了，“我拜托淺野同學的事情——”

“已經沒問題了。”

他很快應道，比起她愈加低落的情緒，淺野學秀的聲音聽上去卻像是平靜到了極點似的，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他的語氣中少了以前常會有的淡淡的自傲感：“二次複印的複印件已經拿到手了，明天下午放學的時候你過來取一趟吧。”

“好的，沒問題，”稻垣結衣頓了頓，才接着說，“那麽地點呢，主校舍門口可以嗎？”

自從真太郎也來了e班——不，确切來說，是暑假之前，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在主校舍門口等人了。

“可以。”

他只是簡單地說了兩個字，這讓稻垣結衣有點不爽，感情到了現在還糾結他自己那句話的只有她一個人？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心裏這麽想着，她也只是強自壓抑着自己的情緒：“謝謝你，淺野同學，明天見。”

聽到那邊也說了一聲“明天見”之後，稻垣結衣毫不猶豫地挂斷了電話，用力把手機摔在了床上，看着手機彈了幾下之後又落到枕頭上，她仍不解氣地恨恨磨了磨牙。

果然那句話還是不能信吧。

但事到如今，她也必須去校門口那裏等淺野學秀然後拿東西，誰讓e班學生平時不能進主校舍呢？

“你要一個人去哪裏？”

第二天放學之後，她跟不破優月以及真太郎提及自己要去調查某件事，果然被好友有些不解地追問道。

“保密，”說着，稻垣結衣警告般地看了一眼真太郎，畢竟他應該能猜得到她想查的東西的一部分，“不過，之後我——”

她止住話頭，想了想，重新說道：“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只是我自己的懷疑而已。到時候如果有什麽，我會跟你們說的；如果沒有的話就算了。”

即使有什麽事情，稻垣結衣覺得自己也要先去問問茅野楓本人，假如她覺得可以告訴別人的話，再跟他們兩個說清楚——當然，她認為茅野八成不可能讓她這麽做的啦。

“不許跟過來，”稻垣結衣嚴肅地說，“絕對不要跟為師不尊的某人學習，絕對絕對別跟過來，不然被我發現的話……你們懂的。”

“好好好。”

稻垣真太郎的回答顯得有些不耐煩——不論真假。他拎着自己的書包，看了她一眼：“早點回來。”

“沒問題，”她做了個“ok”的手勢，“放一千個心吧。”

從e班到主校舍的路，稻垣結衣早就走慣了。這時候，她只能碰上三三兩兩的從主校舍往這個方向回家的人。不多一會兒，她就已經來到了主校舍的校門口，猶豫了片刻之後，她向以前她們等真太郎的位置走過去。上次在這裏碰見了淺野學秀，他應該能記得這個位置吧，就算不記得，這個位置也不算不顯眼，稍微找一下就能看到才對。

但是真的好慢啊……

稻垣結衣看了看手表，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鐘，走出校門的學生們也比先前少了許多。正在她想着要不要給淺野學秀打個電話的時候，就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從學校裏跑了出來，很快朝她這個方向接近。停在她面前的時候，淺野學秀的氣息還稍稍有些不穩。

“走吧。”

還沒等稻垣結衣說些什麽，她的右手腕就已經被人拉住，她完全是下意識地跟着淺野學秀走了兩步，然後才急忙想把手抽出來：“等等，淺野同學——”

她左右看了兩眼，發現周圍的好幾個椚丘中學的學生都近乎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

稻垣結衣：“……”

等等難道他已經不在意了嗎！

“淺野同學，”稻垣結衣低聲說道，“其他同學都在看，這樣不太好啊。”

“所以，有什麽不能讓他們看到的嗎？”淺野學秀反問，他回過頭，臉色似乎不太好看，“還是說，你想讓我對你做一些不能被他們看到的事？”

稻垣結衣：“…………沒有，你高興就好。”

她就這麽被淺野學秀一直扯到了街拐角，拐進了一條看上去沒什麽人的街道後，稻垣結衣看着對方停下腳步，從包裏掏出一張紙遞了過來。

“就是這個，”他說道，“拿去吧。”

稻垣結衣卻并沒有立刻接過來。

“雖然現在才說這個有點矯情，”她咬了咬唇，“可是沒關系嗎？這算是茅野的個人*，淺野同學又作為學生會會長，這樣真的……沒關系嗎？萬一——我是說萬一，我把這種內部資料拿出去——”

就算沒拿出去，擅自看茅野的居民卡……而且作為提出這種要求的始作俑者，稻垣結衣覺得自己相當卑鄙。

“沒關系。”淺野學秀幹脆的回答讓稻垣結衣又有些緊張。

“就算你把它拿出去，”他的語氣很讓人無法質疑，“我也只是為自己錯誤的信任負責罷了。”

即使淺野學秀這麽說……

稻垣結衣做了一個深呼吸，把那張居民卡的二次複印件拿了過來，仔細地來回看了好幾遍。根據這上面顯示的信息，茅野家就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而已，父親和母親都有穩定的工作，茅野楓是家中的獨女，這是再普遍不過的家庭模式。

雖然不能就此肯定家庭生活很溫馨和諧，但好像也沒什麽重大的變故，不知道有沒有對茅野造成什麽她不會在人前表露出來的影響。

“對了，淺野同學。”

她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複又睜開：“難道你就不問我要幹什麽嗎，或者說，你已經猜到了？”

“不，我既不知道也沒猜到，”淺野學秀看了看她手上拿着的東西，“我只是想做些什麽而已，并沒有什麽其他的目的。”

“……謝謝。”稻垣結衣輕聲說道。

言罷，她又看了看那張二次複印的居民卡，把它遞了回去。

“麻煩淺野同學把它撕掉吧，我已經準備好了一次性塑料袋，”她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如果我不是這樣的話，我就自己來了。”

“……沒關系。”

說着，淺野學秀接過了複印件，徑直把它從中間撕成了兩半。清脆的撕裂聲響起，他的動作并沒有就此停止，而是接着把它撕成了碎片，直到完全無法辨認出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麽、完全無法将碎片拼起。

“為了不再洩露茅野同學的*……謹慎起見，”稻垣結衣從兜裏掏出兩個新的一次性塑料袋，“請把碎片分裝到兩個塑料袋裏面吧，我們各自丢掉。”

等她走出一段距離、終于把她那個塑料袋扔進垃圾桶之後，明知道根本看不到淺野學秀的身影，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果然什麽也沒有。

稻垣結衣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她決定不再去想，轉而開始思考起來明天早上見到茅野之後應該怎麽問問她，今天一天她可都在悄悄打量對方，弄得茅野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然而，事實證明，人啊，腦子一熱，就不知道自己會說些什麽。

當她攔下獨自一人走在走廊上的茅野楓時，稻垣結衣幾乎是脫口而出地問了出來。

“茅野……你，你真的是磨瀬榛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