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往事

當初就不該相信她的鬼話，什麽愛他愛到發瘋，什麽挫骨揚灰不後悔，只求又一次愛他的機會，全是假的。葉韞握緊了拳頭。

自從司機提醒了之後，初夏就一直盯着後面的車輛看。直到到了分岔路口，看到那輛車從另一條路上走了，初夏才松了口氣。

到了康家，康先生和康太太熱情地迎接了她，讓初夏覺得受寵若驚。不一會兒，康風也來了，像是專門為她而來的。

這次她還是沒有開始畫，而是請求看康先生生平的照片。康太太于是給他拿了好幾本厚厚的相冊，康先生從小到大，從從軍到結婚到康風出生，都拿了出來。

初夏一頁一頁地看着，康太太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說起了康先生的生平。尤其說道她和康先生的戀愛和結婚，更是一臉的幸福。讓初夏羨慕得想哭。她想起她和葉韞，要是也能這樣度過一生就好了。哪怕讓她減壽十年二十年她也願意啊。

看完之後，康風拉了拉初夏衣角，初夏會意，兩個人走了出來。

“你對我父親怎麽評價？”康風問她。

“光輝歲月，人生贏家。”初夏說道。

康風若有所思地說道，“其實這些都是表面的。父親心裏有很多遺憾。”

“有遺憾才叫人生啊，誰能沒有遺憾地度過一生呢？”初夏安慰地說道。

“道理是這樣的，可是有些遺憾，真的不想就這樣帶到墳墓裏。”康風說道，“有一件事，我父親一直自責至今。”

“是什麽事？”初夏問。

“這件事和你的男朋友葉韞有關系。”康風說道。

初夏吃驚地看着康風，他知道她是葉韞的女朋友，又或者，他一開始找她就是有目的的。

“我知道你一定很吃驚，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放心，我一定全部都告訴你。”康風說道。

兩個人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六年前，葉氏和康路合作開發一個慕柳原鄉旅游項目。在開發的過程中，出了問題，原鄉的村民不願意我們在他們的祖墳上修路，和工人們發生了沖突。本來，開發的事情是由我父親負責的，但是出事的時候，他正好生病在住院。所以不得不由葉伯父代為前去處理。林夫人當時和葉伯父正值關系冰封多時剛剛和好如初，感情勝似新婚夫婦，因此就跟着去了。葉伯父本來已經把沖突平息下來了，後來不知道哪裏又出了問題，一個村民竟然被人挑唆到夜裏去行刺葉伯父，結果，葉伯父和林夫人雙雙殒命。”

初夏大驚失色，“不是車禍嗎？”她問道，她記得劉曉彤看了新聞，告訴她是車禍。她寧願是車禍，車禍還能怪一怪老天爺，可是要是被人殺了，那太慘了，對葉韞來說，也太難接受了。

“不是車禍，是人禍。因為這個項目不只是葉氏和康路有投資，還牽扯其他方面的利益，也關系到當地千千萬萬的村民的利益，所以，這個消息就被隐瞞下來了，媒體報導也只說是車禍。”康風沉痛地說道。

“那葉韞知道嗎？”初夏問道。

康風點點頭。

初夏頓時覺得心都碎了，她能想象當時的葉韞除了承受着巨大的失去雙親之痛，還要忍受着如此不公的輿論導向，那是一種怎樣的對人性的失望，對人生的絕望。

“所以因為這件事，葉韞和康家徹底決裂，康先生一直很內疚，這就是你說的康先生的遺憾嗎？”初夏問道。她也只能這麽猜想了。

“不止這些，後來還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一時說不明白，我一直都想有個機會和葉韞好好談談，無奈他一直都不給機會。現在眼看家父已經時日不多，他嘴上不說，但是我知道，這是他最大的一塊心病。每每拿起報紙和雜志，一看到和葉韞有關的消息，就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康風有些心疼地說道：“其實他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誰了，他一開始接受你，很大部分都是葉韞的關系，當然，經過這兩日的相處，你證明了你是一個很善良體貼的女孩，我們一家人是真的都很喜歡你，這點你不用懷疑。”

“所以你想通過我，做個中間人，讓你有機會和葉韞當面談一談，是嗎？”初夏問道。

康風點點頭，“我很早以前就聽說過你，外面都說葉韞很看重你這個女朋友，就我的觀察來看，我相信确實如此。然後我就動了去找你的念頭，但是我又怕你不答應。直到我父親的診斷書出來，我覺得不能再拖了，所以想了這個辦法，先讓你了解一下我家裏的情況。找你這件事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我父親和母親都不知道，直到把你帶到家裏來了，他們才知道，希望你可以原諒我。”

初夏搖了搖頭，“我不怪你。”

康風感激地說道：“謝謝你，真的。”停了停，又懇切地問：“那你願不願意當這個中間人，讓我和葉韞見一面？”

初夏想了想，為難地說：“我，我不知道。我怕他不答應，畢竟，你是他不想見的人。這點，你要體諒他。他不一定有多恨你，可是一見到你，他就會想起他的父母，想起那些傷心的事，換成是我，我也不會想要見你。康風，你真的非見他不可嗎？”雖然康先生的處境的确讓人同情，可是出于私心，這個時候，她想的最多的是葉韞。

“我必須見一見他。首先，當然是為了我父親，我不想他帶着這份沉重的自責離開。其次，葉韞和康家，除了葉伯父和林夫人的死，還有別的誤會，這些誤會必須得到澄清，否則，只會讓誤解越來越深。第三，我見葉韞，還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想代替馮氏，和葉韞一起把帝勳項目繼續下去，這件事必須要快。這麽做，對葉韞也是有好處的。別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帝勳項目對他真的很重要。而且，現在除了我，也找不到第二個人願意給他這麽大的信任，也找不到第二個人，對這個項目抱着如此大的信心。葉康兩家，從前就是很好的合作夥伴，如果因為一些誤會，導致彼此都失去這麽好的戰友，那對雙方都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康風一臉的嚴肅，初夏幾乎被他說動了，因為她從各個方面了解到的消息，都知道帝勳項目對葉韞很重要。

康風又說道：“初夏，那你是個善良的女孩，也是個聰明的女孩，我不求你從我家人的角度去考慮這件事。但是我看得出來，你很愛葉韞，你應該能判斷，怎麽做是為了他好。”

“那我要怎麽做，如果直接跟他說，我怕他還是不會答應。”初夏為難地說。

“你想辦法說服他見上我一面就行，我只能靠你了。”康風說道。

“見面就可以了嗎？萬一他看到你，直接就走，怎麽辦？”初夏擔心地問。

“随機應變吧，現在關鍵是讓我在一個能說話的地方見到他。”康風說道。

“好吧，我願意試一試。”初夏說道。

康風大喜，“真的嗎？那真的太謝謝你了。”

“不用謝，我這麽做，既是為了康先生，也是為了葉韞。”

初夏回到家裏，一直琢磨着怎麽樣才能把葉韞和康風湊到一塊去。直接說吧，葉韞不會聽吧，不但不聽，說不定還要生氣，氣她私自跟他的仇人有來往。那怎麽辦呢，騙他，後果不敢想象。可是，他确實應該盡快和康風見上一面，康先生等不了，帝勳項目也等不了。

葉韞回來了，初夏把晚飯也做好了，照樣是帶着泥土味的新鮮蔬菜。她有事求他，自然要讨好他。

葉韞很晚才回來，菜都涼了。初夏依舊歡天喜地地去迎接他。

她撲上去抱住他，撒嬌地說道：“你怎麽才來？”

葉韞沒有反應，初夏不适應地放開他，她看到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每次看到他這種表情都讓她心裏發麻，這是她做錯事的征兆。然後她聞到了濃濃的酒味，他喝酒了。

“你怎麽了？”她擔心地問。

“我累了，想洗個澡。”葉韞說道。他是真的累了，帝勳項目遲遲找不到合作夥伴，股東們又集體反對加大投資，眼看辛辛苦苦準備的好項目，就要胎死腹中了。加上初夏的事，讓他更加心煩意亂。

“我去給你準備。”她說道，然後幾乎是跑着沖上樓去，給他放水，找衣服。

葉韞看着她上樓的背影，心情更加複雜。

葉韞洗過了澡，獨自站在陽臺，看着外面的風景，留給初夏一個冷漠的背影。

“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初夏走到他後面，輕輕地問。

葉韞不說話。

“都是新鮮蔬菜，剛從地裏摘的……”

“不吃！”葉韞粗暴地說了句，聲音不大，火藥味卻很重，足夠把初夏吓得閉嘴了。

她意識到他現在很煩她，于是說道：“那我去把桌子收拾下。”說完就準備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