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一夜未睡加醉酒,許連雅腦仁疼得厲害。她洗了澡囫囵睡了一陣,又匆匆趕往店裏。
女人對同胞的外貌當真心思敏銳,夏玥又被許連雅吓了一跳。
“雅姐,昨晚沒休息好麽?”
許連雅拍了拍自己臉頰,也清醒不了多少。
她說:“黑眼圈很重?”
不止,許連雅臉色簡直像暈車後剛下地的人。夏玥說:“還好啦……”
許連雅進洗手間照了照,沒有上妝的臉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過了25歲,每次熬夜恢複需要的時間越來越長,許連雅腦子整個是懵懵的。
許連雅強撐着給一只母貓做了絕育手術,中午回家補眠。
母貓刀口縫了三針,需要穿手術服防止舔傷口,主人怕照顧不當,讓留下來住院。
晚上許連雅還得過來,這兩個月她已習慣像游牧一樣的生活。
許連雅和夏玥交接已是傍晚六點過後,明顯精神了許多。
她上二樓查看小貓的情況,路過靠近樓梯的窗子,她停了下來。
對面便是居民區的樓房,相比趙晉揚以前住的那邊沒有那麽密集。他就住在其中一間,估計不會超過五樓。
這個季節夜晚來得比較早,亮燈和熄燈的窗戶已經可以明顯區分。
許連雅站了好一會,手機響起來。
掏出來看名字,她的猜測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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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找我?”趙晉揚說。
許連雅啊了一聲,“你在哪?”
“你的十一點方向。”
許連雅望過去,黑魆魆的窗子忽然亮起一苗紅光,一下、兩下、三下,手的輪廓隐隐約約。
那是打火機,就在對面三樓的落地窗。
“看到了嗎?”
許連雅說:“亮三下是什麽意思?”
那頭似乎在笑,“你名字。”
許連雅揶揄地笑,可轉念想到他應該看不清,便不笑了。
“你之前是不是像這樣偷偷看着?”
趙晉揚說:“光明正大。”
許連雅揉了揉後脖子,在窗邊踱步,偶爾朝那邊觑一眼。他沒開燈,她不知道他以什麽姿勢站在窗前的。
或許是藏在窗簾後,只露出一雙眼睛,獵鷹一般俯身着一切。
許連雅說:“我看不見你,這不太公平。”
趙晉揚說:“那你想見我麽?”
一不小心便進了他的圈套,許連雅說:“不太想。”
趙晉揚說:“可是我想。”
“那你繼續想。”
“不想,”趙晉揚說,“我去落實一下。”
許連雅輕輕嗤笑。
“你今晚要守夜。”
“嗯。”
“我晚點過去陪你。”
許連雅想了想,說:“來吧。”
約定了十點見面,趙晉揚準時出現了。
左右店面都關了門,許連雅也熄了一半燈。
許連雅說:“今晚不去了?”她指代駕。
“回來了。”
“怎麽幹起這個了?”
“賺錢。”
“……白天呢?”
“跟之前一樣。”
“還在原來的地方?”
趙晉揚把車放在貨架邊,說:“換了。”
“怎麽換了?”
“給錢多。”
許連雅不再問了,說:“上樓吧。”
二樓窗戶拉起了窗簾,只有一張一米二的鐵質折疊床,上面鋪着簡單的床墊。
許連雅坐到床邊,趙晉揚似乎不知道坐哪好。
她拍拍旁邊,“過來,你怎麽臉皮變薄了。”
“臉皮厚你又罵色狼。”趙晉揚哼哼着坐過去,床立馬吱呀了一聲。
許連雅忽然撲哧笑了,“這床還沒試過睡兩個人,你悠着點。”
暗示性十足的一句話,趙晉揚低頭偷偷笑了。
許連雅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又粗又黑又硬,刷子一般,有淡淡的洗發水香味。
“怎麽剪了這麽個頭發?”
“從頭開始啊。”趙晉揚受到鼓舞似的湊過去,“好看麽?”
許連雅往他肩頭一推,床又岌岌可危地晃了一下。
趙晉揚無聲笑了笑,說:“早點睡吧,你臉色不好。”
“嗯。”
他幫壓着床外側,許連雅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床。她躺正中央,等趙晉揚熄了燈才小心地挪位。兩人蓋一條被子。
“晚上要起幾次?”
“兩次差不多了。”
“我可以幫你嗎?”
許連雅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那我叫你。”
“好。”
窗簾不算太遮光,朦胧的光線滲透進來。許連雅和趙晉揚都側躺着,适應了黑暗,漸漸看清了對方眉眼。
“不睡麽?”昏暗讓他放輕聲音。
“阿揚——”
這個稱呼讓趙晉揚渾身神經都繃緊了。
“我知道我自己性格的毛病,有時候太要強。我找男朋友也不是要找依靠,只要我喜歡就行。”
“嗯……”
“但是我有個底線,如果你再碰上那東西,無論以什麽理由,我們就算徹底完了。”
許連雅的眸色原本偏淺,被黑夜染成了深邃的黑,眼睛裏的感情似乎也變得濃烈。
趙晉揚摸到她的手,緊緊握着,仿佛力量源的連接點。
“連雅,我答應你。”
趙晉揚看到她彎了彎嘴角。
這算原諒他了麽?
也許吧。
可似乎太過順利,趙晉揚沒有腳踏實地感覺。
“還有別的嗎?”他問。
許連雅搖了搖腦袋,頭發摩擦枕頭發出沙沙低響。
“沒有了,就這點。”許連雅說,“你挺好的了。”
趙晉揚說:“你還可以有別的……”
“別的期待麽?”
他點了點頭。
許連雅慢慢把手抽出來,改成與他十指相扣,手指與手指互相夾着摩擦着,觸感猶如接吻。
“阿揚,過去是死的,你是活的。”許連雅輕聲說,“過去的事,就跟過去一起埋了吧。我只要你現在好好的。”
“好……”
許連雅奇怪地笑,“你怎麽話那麽少了呢?”
趙晉揚忽然把她拉入懷裏,床跟着又是一陣搖晃和吱呀。
“謝謝你……”
“那你就好好愛我。”她半開玩笑,任他抱着。
“我愛你。”
“聽不清。”
他吻了吻她的耳朵,許連雅癢得躲了躲。
“下次再說。”
“下次什麽時候?”
“你罵我的時候。”
“小氣鬼。”
他沒再吐出半個字,因為牢牢吻住了她。
這枚久違的吻,潮濕得像報刊亭他在她眼前撐開一把傘的雨夜,熾熱得像荔花村裏他将她嚴實護在身後的下午,又濃烈得宛如昨夜他的汗味交織她的酒味,一切都是真實的存在。
如果非要尋一個時間節點作為感情的起點,趙晉揚希望是現在。
他洗去了謊言,她選擇了寬恕,赤條條的靈魂擁抱彼此。
趙晉揚松開她時,指腹輕輕抹了抹她的嘴唇。
許連雅說:“你什麽時候回隊裏?”
“年底吧,之前說是一年。”
“那快了啊。”
趙晉揚聽出異樣,“到時我一放假就來找你。”
“你回去前,我們出去旅游一次吧。”
“好。”他今晚應得最多的詞,“你想去哪?”
許連雅思忖片刻,“桂林吧。”
“哦?”趙晉揚忍不住揚起嘴角,“來我家麽?”
許連雅直視他眼睛,“你是反問還是邀約?”
“你想哪個就哪個。”
許連雅習慣性地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扭到另一邊。
“我爸也像你一樣工作忙,小時候唯一跟他去過市外的地方就是桂林。”許連雅說,“我們在象鼻山那拍了照,然後這麽多年就再也沒去過了。”
趙晉揚讓她枕上他的胳膊,說:“你想什麽時候去?”
許連雅算了算,“起碼得下個月吧。”
“十一月桂林妖風很大,你得多準備些厚衣服。”
許連雅笑笑,“你給我擋擋。”
趙晉揚笑着在她額頭親了一口,“過段時間我想帶你見見我的朋友,你願意麽?”
許連雅點了點頭,“都有誰?”
“梁正,你見過的。”
“嗯。”
“還有一個當初我一塊過來的師姐。”想了想補充,“你差點見過。”
“……”
“吉祥我問他一下,不知道他來不來。”趙晉揚說,“他挺怕和許多人呆在一塊的——你還記得他麽?”
“記得。”許連雅斟酌着問,“他以前也是警察麽?”
“他啊,不是。”趙晉揚說,“他以前是個油漆工,有老婆和孩子,生活還可以。出車禍老婆和孩子都走了,就剩他自己,變成現在這樣。”
“嗯……”許連雅不知該如何作答。
趙晉揚也覺話題沉重,便說:“睡吧。”
許連雅想起昨晚的警官,不知趙晉揚為何沒提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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