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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要盯的是盛世夜色KTV的老板,名字倒起得斯斯文文,叫鄭予澤,駕照上的照片倒有股渾然天成的奸詐。
趙晉揚和葉致遠從辦公大院出來将近十一點,已經到了KTV上班時間,估摸着鄭予澤早已出門,趙晉揚決定直接到KTV那邊。他們得先摸清對方的作息規律和活動範圍,這意味着沒完沒了的蹲守。
文件袋裏能稱得上“線索”的少之又少,案件往往需要長期的跟蹤調查。葉致遠問趙晉揚經歷最久的有多長。
趙晉揚和葉致遠共騎一輛普通小摩托。趙晉揚開車,不時看看後視鏡,“太多了,沒仔細算過。”日複一日看不到頭的重複,也是案件結了時,才會猛然覺悟原來竟然跟了這麽久。
“老大曾經跟過一個案子,嫌疑人早上出門他就跟上,晚上回家他就下班。我們都笑他是包接送的保姆。”趙晉揚說,“後來啊,他這個保姆一當就是快一年。”
葉致遠倒吸一口涼氣。
人到了一定年紀,看到比自己年輕的總會不由回想,這般年齡的自己當年是如何過來的。有人甚至會好心或自得地去指導別人生活。而趙晉揚不是好為人師的那類,最多屬于前者範疇。
他問:“你來多久了?”
葉致遠答:“一個多月。”
“家裏人支持?”
“不是太支持,”葉致遠在風裏皺起眼,“還在做思想工作。”
趙晉揚笑笑,“那你還挺有想法的。”
葉致遠有點不好意,用一只手撓撓臉。
“交女朋友了嗎?”
葉致遠說:“嗯。”路邊噪聲大估計趙晉揚聽不到,葉致遠又說:“有女朋友。”
“學校裏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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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致遠大聲應是。
“那挺好。”
葉致遠又問:“揚哥你呢,應該結婚了吧。”
“我?”趙晉揚轉了個彎,笑道:“孤家寡人呢。”
葉致遠:“……”
“是不是看着我年紀挺大了?”
葉致遠誠實地說:“看不太出。”
話題終結于一棟兩層高的粉色圓頂樓對面,目的地到了。
趙晉揚把摩托車随便塞進路邊幾輛摩托車和單車的縫隙裏。
樓棟沒有地下車庫,只有門前規劃出的一排停車位,鄭予澤那輛白色本田雅閣就停在其中一個,車牌號對得上。
趙晉揚讓葉致遠找個地方等着,看着大門,他去轉轉看有沒其他出口。
葉致遠眼神示意斜對門的一間彩票店,征詢地說:“我去那裏?”
趙晉揚點頭,“相貌記清了吧?”
葉致遠說:“記得。”
趙晉揚:“好。”
趙晉揚在路邊晃蕩,穿了一件舊夾克,又留着滄桑的胡子,看上去像下夜班的工人。許連雅本來讓他換上那件新夾克,他舍不得,知道可能卷着一條被子就在過道過夜,他怕蹭髒了擠皺了擦破了。她還因此笑他,幹脆供起來算了。
繞了一圈,只發現一個運送貨物和垃圾的後門。對方是這裏的老板,從小門出來的可能性不大,但以防萬一趙晉揚還是好好守着。
盛世夜色後門對面也是一家飯店的後門,正好有個穿服務生制服的偷溜出來抽煙。趙晉揚想了想,向他走去。
“哥們,借個火。”趙晉揚走近說。
服務生是個瘦弱的青年,看趙晉揚沒穿制服,放松了警惕。他把打火機遞過來,問:“以前怎麽沒見過呢?”
趙晉揚低頭,以手護火點燃了煙,把打火機還給了他。
“我對面的。”
“哦……”服務生望着粉色的牆面,似乎信了,“你們可以不穿制服?”
趙晉揚說:“我新來的,上面還沒發。”
服務生又點點頭。
趙晉揚緩緩吐出一口煙,問:“現在準備中午飯時間,你們那不忙?”
服務生搖頭,促狹地笑:“哪有你們那忙。”
趙晉揚聽出話裏有話,“怎麽個忙法,我剛來,什麽都不清楚。”
服務生故作神秘地說:“你們那,漂亮的妞挺多,一到晚上——”他給了一個“你懂的”的眼色。
趙晉揚陪着他露出猥瑣的笑,說:“這樣……”
服務生笑得更開了。
又閑扯了一會,趙晉揚知道了大概規模和情況,服務生煙抽完要回去了,趙晉揚的電話也剛好進來。
葉致遠告訴他鄭予澤出門了。
趙晉揚快步回到停車的地方,那輛白色雅閣正在倒車。
“你确定車裏是他?”趙晉揚邊開鎖邊問。
“是他沒錯。”葉致遠篤定地說。
“上車。”趙晉揚把小摩托推出來,先跨坐上去。
趙晉揚不敢跟太近,曲曲折折尾随到了一家叫老廚房的飯館。
“這地方偏僻啊……”葉致遠張望着周圍感嘆道。
“也隐蔽。”
“我們要進去麽?”
“暫時不進。”
葉致遠投來疑問的眼神。
趙晉揚半開玩笑,“還付不起飯錢。”
“……”葉致遠愣了一下,撲哧笑了。
老廚房門口的巷子有幾家平民化的小飯館,地面瓷磚縫黑污污的,木桌面也油膩膩的,趙晉揚挑了一家看得見大門口的。
“我們先吃飯。”
趙晉揚和葉致遠坐在店外面,遠離店裏炒菜聲和電視機的吵鬧。
趙晉揚随便看了菜單上的快餐,說:“牛肉炖土豆。”
葉致遠叫了黃焖雞米飯。
趙晉揚先付了錢,說:“一會扔下筷子就能走。”
葉致遠受教地點點頭。
趁着沒上菜,葉致遠悄聲問:“揚哥,你們化裝偵查的情況是不是很多?”
葉致遠的用詞讓他笑了笑,“你說當卧底啊。”
“……對。”
“我們現在也算半個了。”
“我是指——潛入敵人內部那種?”
趙晉揚喝着味道一般的茶水,挑挑下巴,“就想試一試了?”說話時不忘觑了老廚房的大門一眼。
葉致遠摩拳擦掌地說:“是挺好奇。”
趙晉揚放下塑料杯,“真到現場就不是好奇好玩的事了。”
葉致遠明了地點頭,“那個……揚哥,對方會不會叫你試一口?”
趙晉揚明顯沉默了片刻,險些以為他別有深意,可又想到他也許真是出于職場新人的好奇。
“會。”
葉致遠對這個回答不意外,“那一般要怎麽對付,對方才不會懷疑?”
趙晉揚含糊地說:“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忽悠得對方相信你不能吸又要相信那是真貨。”
葉致遠也不知是否該問下去,面露猶豫。
趙晉揚看在眼裏,說:“我記得老大有一次準備了一種調料粉,燃燒後味道怪異,他為了不讓對方懷疑,全部都吸進去了。他肺都要炸了,還要裝出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雖然不是什麽好笑的事,葉致遠還是笑了笑,摻雜着無奈和敬意。
老板娘把快餐端上來,趙晉揚和葉致遠匆匆扒着飯菜,不時瞅着老廚房。
鄭予澤只停留了一個多小時,才返回盛世夜色。
傍晚吃飯又換了一個地方,這回飯店地段和裝修相對張揚。趙晉揚和葉致遠足足候了兩個小時,鄭予澤才出來,酡紅的臉,眯成縫的小眼睛,酒氣也蓋不住的狡猾模樣。
趙晉揚和葉致遠“送”鄭予澤回家後,才回到辦公大院。
雷毅的意思讓趙晉揚帶葉致遠幾天,再由他單獨行動。
趙晉揚不僅要寫今天的調查報告,還要出一份有關葉致遠表現的總結。
收工後他終于想起自己算是有家的人,趙晉揚在空蕩蕩的公車裏,先給許連雅打了電話。
許連雅洗了澡出來,剛好接到趙晉揚的電話。
“喂?”忙了一天讓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懶。
“是我。”趙晉揚說,“吃飯了嗎?”
許連雅沉默地笑:“都幾點了,才問。”
“……今天忘了打電話跟你說不回去吃飯。”
“沒事,六點沒接到你電話,我就默認你不回來了。”
“……”
她忽然想起什麽,反問:“你吃了麽?”
“吃了。”
“吃了什麽?”
趙晉揚支吾了一會,說:“牛肉炖土豆。”
許連雅說:“你怎麽那麽喜歡吃牛肉。”
他可能笑了,噪音有點大,她不太确定。趙晉揚說:“小時候牛可是家裏的勞動力,金貴着呢,一年到頭吃不上幾回。”
她邊說邊往卧室裏走,“你要回來了麽?”
那邊說:“在車上了。”
“好。”
許連雅坐在床邊,對面便是衣櫃,兩扇門大開,衣櫃內部一覽無遺。
左邊是趙晉揚的衣服,都偏深色,右邊是她的,色彩豐富多了。
她兩手撐在床墊上,長長地看着,忽然覺得很奇妙。
衣櫃像小時候私藏的糖果盒,左邊巧克力,右邊水果糖,一打開,全是甜甜的味道。
許連雅兩手一松,舒服地躺倒在床上。
沒多久,門口傳來鎖頭轉動的聲音。
獨臂大俠喜鵲聽到動靜,警惕地盯了一會,看見門口進人,吓得跑進卧室。趙晉揚剛來幾天,它還沒适應,見到他便躲得遠遠的。因為只有一條前腿,它跑起來像騎在馬背上穿披風的俠客,風風火火。
許連雅關了櫃門,起身出去。
“回來了。”
許連雅看着他在玄關換鞋子。
這個天氣剛剛好,趙晉揚沒有出汗,但在外面跑了一天,他的臉和頭發明顯有了奔波的痕跡。
“還不睡?”趙晉揚拎着襪子丢到陽臺的水桶,“不用等我的。”
許連雅擦擦半幹的頭發,“我每天也差不多這個時候。”看着他進浴室洗手,她在邊上問:“上班第一天感覺怎樣?”
“還行,就那樣。”
“明天幾點起?”
“比今天早點,6點吧。”
“好。”
趙晉揚很感激她沒有多問,他已經走到她面前,想抱抱她,但又想到還沒洗過澡。許連雅也看出來了,輕輕笑:“衣服我給你拿好了,洗了早點睡。”
趙晉揚只好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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