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六十九回

四周靜悄悄,整個嘉桂院裏仿佛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樂文小說|午後的陽光在院子頂上慢慢地移動,将窗子在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長,光線由明媚漸漸轉為昏黃,最後碰觸到了被丢在床前地上的一堆散亂衣裳。

黃昏了。

從被李東庭抱進屋子開始,直到此刻,錦帳裏光線慢慢黯淡下去,梅錦一步也沒法下床。

新婚久別突然回家的男人,到底有多難以滿足,梅錦算是真正見識到了。她被夫君禁锢在這個用四面帳子圍出來的私密空間裏,經受着他絲毫不加掩飾渴望的撫摸、親吻,以及,不停索要,中間一度甚至被折磨的嬌聲啼泣,狠心的夫君卻始終不肯放過,直到這會兒她筋疲力盡軟的成了一團水,才終于告歇。

她枕在他一邊臂彎裏,感覺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享受這寧靜片刻時,忽然輕呼一聲,推了推邊上的男人。

“糟了!娘肯定知道你回來了!天都要黑了,還不見你過去,她該怎麽想!都怪你!”

梅錦手腳實在酸軟無力,一步路也不想走。只是想到這會兒又要複制新婚次日早上的窘境,拖着疲倦身子急忙要起來,忍不住抱怨起他。

李東庭依然閉着眼睛,将她輕輕一拽,梅錦便又撲回了他身上,被他摟住。

“你還不起來!”梅錦掙紮。

“我想和你多待些時間,所以一回來,先就去了我母親那裏了。她叫我來你這裏,我才來的。你再陪我躺一會兒。”

他聲音裏帶着激情過後的沙啞,慢吞吞地道。

梅錦這才松了口氣,重新乖乖躺了回去。沒一會兒,又“哎呀”一聲坐了起來。

“不行!你自己躺吧!我和張叔說好下午……”

李東庭倏然睜開眼睛,一個翻身将梅錦又壓在了身下,手掌懲罰般地重重捏了捏她胸口,“你再一驚一乍,信不信我讓你躺到明天早上都下不了床?”

梅錦慌忙搖頭,道:“我不是怕張叔空等嗎!再說了,誰叫你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的!你還怪起了我!”

李東庭改而捏了捏她臉頰,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哼聲道:“我在四川,天天擔心着你,怕我走了你過于思念我,這才趁了個空趕了回來,路上跑癱了十幾匹馬,你還怪我不提前跟你打一聲招呼?”

梅錦嘟了嘟嘴,“誰有空想你?這兩個月我天天忙碌,事情多的做不完,才不想你呢!”

李東庭一頓,手掌在被衾裏慢慢握住了她的一邊大腿,開始往邊上分,眉頭揚了揚,“沒良心的小東西!這麽對我,我也不用憐惜你了……”

梅錦驚呼,急忙用力縮起身子并攏雙腿,連聲求饒。

“說!到底有沒有想我?”李東庭的一張臉逼近她。

“有想你還不行嗎?”

李東庭露出不滿神色,搖了搖頭,用力掰開她腿。

“啊!”梅錦叫了一聲,“我有想你!很想你!你走之後,我天天都在想你,晚上想你想的睡不好覺!我說的是真的!”

李東庭注視着她,眼睛裏漸漸彌出笑意,忽然收臂再次緊緊抱住她,耳語道:“錦娘,我也很想你……就是太想你了,所以才丢下那邊回來……”

梅錦輕舒臂膀,掌心貼到了他溫厚的後背,慢慢将他也摟緊在懷。

“東庭,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她低聲問他。

李東庭親吻她的臉,“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梅錦嗤的輕笑出聲,忽然狠狠扭了他後背一把,“不許胡說八道!第一次遇到時,你的人差點害我掉下崖坡,雖說你救了我一把,只我記得你當時連眼角風都沒掃我一下,把銀子丢我腳下就走了,跟打發叫花子一樣,哪裏來的喜歡上我?”

李東庭聲音小了下去,聽起來有點發虛,……那……就是第二次見你時……”

“第二次你在哪裏見的我?”

李東庭這會兒腦子裏熏熏然全是少兒不宜,哪裏還記得清這些,呃了聲,一時應不上來。

“你連第二次哪裏見的我都想不起來,還說那會兒喜歡上我?”

她平時絕不是這麽無理取鬧的。但是這會兒對着他,她發現自己竟然仿佛真的回到了少女時代,居然也玩起了這種原本已經距離她非常遙遠的小段子,而且還挺享受這種狀态的。

李東庭一時答不上來,見她咄咄逼人,哈哈幹笑了兩聲,低頭便用吻堵住了她的嘴。

李東庭這次是借了到戎州調集後續軍辎糧草的空隙回了趟龍城的,次日便要走。李府君也沒把他回來的消息傳出去,只備了一桌飯菜,叫回了李東林,一家人坐下來吃了頓飯。飯後李東庭在李府君跟前停留陪她說話。李府君知他新婚夫婦難免如膠似膝,略坐片刻便催他二人自管去歇了。當夜羅帳裏千般缱绻不必詳說,次日一早,天還沒亮,梅錦便起身相送他至大門外,目送他與兩個随從身影消失在了朦胧晨曦裏。

……

半個月後,苗真真到了龍城。

李東林在李東庭走後次日便去了麻城,不在土司府裏。梅錦前兩日便派人給他傳了信,要他今日回來。只是他并沒回。苗真真到了後,梅錦安排她住下來,晚間用完飯,領着阿鹿與她一道陪在李府君跟前,衆人言笑晏晏,氣氛很好。

梅錦是第一次見苗真真。這女孩長得很漂亮,性格也爽快。一個晚上處下來,梅錦對她印象很好。只是留意到苗真真雖然閉口不提李東林,卻看得出來,還是有些在意她剛來第一天他便不在。散了後,梅錦送她回屋時,果然,路上便聽她說當夜要回去。道:“嫂嫂,我知道他看我不上。既如此,我也不肯作踐自己叫他看不起。我早就下定決心要去當聖姑了。這趟龍城我原本是不想來的。只是老府君再三派人來接,我知道她老人家疼我,不好推辭她的美意,這才過來的。我來只是看望老府君,還有嫂嫂阿鹿你們。和他沒關系。不想他又躲我。要是因為我來,害他連家都不能回,我成什麽人了?方才在老府君跟前我不方便說,麻煩您代我跟老府君說一聲,就說我知道她老人家對我好,關心我,我領了她的心意便是。”

盤雲到這裏,路上就花了半個月時間。苗真真白天才到,梅錦怎可能讓她當夜就走?何況這趟接她過來,也是要讓她打消去當聖姑的念頭,立刻挽住她胳膊笑道:“你剛來便要走,老府君知道了要罵我的。都怪我不好,忘了叫人送信給東林說你今日到。如今前方打仗,後方也吃緊。他最近天天忙的不見人影,幾天前又去了麻城辦事,根本不曉得你今天到,哪裏來的故意躲你?看在嫂子的一點薄面上,你且先安心住下來。等我給他傳個信,他就回來了。”

苗真真沉默片刻,道:“嫂子,他這樣的态度,我留下也沒意思,況且我現在也不想嫁他了。”

梅錦想了下,問道:“上次你們見面是什麽時候?”

苗真真低聲道:“就是去年……我爹帶我來的時候,原本說要定親……”

梅錦點了點頭,道:“你看,你們都這麽久沒見面了。他還根本不知道你如今已經改了心意。你想想,你明明都不願見他了,他若一直以為你還像以前一樣一心想着嫁他,豈不是便宜了他?你聽我的,先住下來,讓他知道你現在想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到時候有什麽話,你們當面講明白了,那時候你要是還想回去當聖姑,嫂子絕不勉強你留下來。”

苗真真遲疑了下,終于點了點頭。

……

麻城距離龍城兩三天路,不是很遠。李東林應該早就收到了消息,卻一直沒回土司府。梅錦問了聲張富,果然,他前兩天便回了龍城,只不過一直住在外頭的一間客棧裏。問了客棧名字,這日自己趁了個空,自己找了過去,說明來意。

李東林不回去,确實是為了躲苗真真,梅錦話還沒說完,他便搖頭:“嫂嫂,你再怎麽說,我也不回去。”

梅錦道:“她要真去當聖姑,你也不管不顧?好歹你們也是認識多年了,我聽說一開始你不是跟她還挺好嗎?”

李東林苦惱道:“我的嫂嫂!那會兒才多大,你跟我說從前的事!如今你說我怎麽辦?我勸她不要當,她若又哭哭啼啼說嫁我,我肯定不能應,我不應,她不是又要去當聖姑?我可從沒想過要娶她當我妻子的!”

梅錦嗤笑了一聲:“你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還當人家姑娘一心要嫁你?”

李東林一愣。

“她跟我說了,早就沒那個心了。她也是堂堂土司家的官姐兒,地位尊貴,錯把一片心系在你這裏,如今一心要當聖姑,也是出于在你這裏受了太大折辱,女孩兒顏面上過不去,一時激憤才想不開而已。就算你沒想過回應她,看在認識多年的份上,見她一面,好好跟她說。她也是心氣高的女孩家,難道真會賴上你一輩子不放?”

李東林瞪着梅錦,“你沒騙我?她真的說了不想嫁我了?”

梅錦笑道:“你真當自己有多招人喜歡,姑娘家看上你了就一輩子死心塌地?”

李東林翻了個白眼,“我知道了。”

梅錦聽他口氣是答應了下來,知道由他勸說會比自己和李府君好上一百倍,這才放下心來,便叫他一道回去。

“嫂子你先回。我先想好見了怎麽勸她打消當聖姑的念頭後再回去。”

梅錦含笑答應。李東林送她出來,等她上了轎,吩咐随從路上小心,目送她離去,自己這才轉身進去。

……

外面雖然在打仗,但龍城的百姓,日子和從前過的并沒什麽大的區別,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一派盛世景象。

因為龍城治安一向良好,土司府離李東林住的客棧也不遠,梅錦出來時,邊上只帶了兩個随行府兵。經過一個街口時,過來兩個身穿制衣,看起來像是張誠手下的士兵,恭恭敬敬地攔下轎子,說前頭奉命正在追捕一個混進來的奸細,已經封了道,煩請夫人繞道而行,萬一沖撞了不好。

雖然土司府并沒從負責城防治安的張誠那裏得知龍城最近混進了奸細的消息,但考慮到現在情況特殊,梅錦也沒多想,命轎夫掉頭時,随行的府兵順口問了句對方是誰的手下,見對方支支吾吾答不上來,頓時起了疑心,抽刀護住梅錦,兩個士兵對視一眼,也拔刀撲了上來,雙方當街便鬥了起來。

梅錦吃了一驚,便在此時,對面橫斜疾馳過來一匹馬,徑直朝着梅錦沖了過來。馬上坐了個頭戴鬥笠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到了近旁,彎腰一把将梅錦卷上了馬,一手禁锢着她,另手挽缰接着便繼續朝前而去,一路沖到了城門口,城門校尉見狀來攔,非但沒能攔住,反而被馬上男子踹到了路邊,等爬起來時,見對方已經沖出城門,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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