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進鎮

從江度月開始說話,江守仁就一直低着頭,加上現在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根本沒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神色。

反正想說的話也說的差不多了,江度月索性不再管便宜爹,而是走到便宜娘的面前,故意大聲道:“娘,你就別多想了,我想經過了這些事,爹一定能想明白的,而且你還有我和小年啊,以後我們都會保護你的。”

韓青梅哭着笑了,鼻音極重地回道:“娘知道,娘有你們,就已經很知足了。”

母女三人抱作一團,直接把還在震驚、沮喪和懊惱中掙紮的江守仁給忽略了。

這一晚,江家三房顯得格外安靜,幾乎人人都有着自己的心事,而其中觸動最大的顯然是江守仁,只是從他那一向沉悶的樣子中,卻是什麽都看不出來。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一家子都起了個大早,畢竟要去鎮上,一來一回的怎麽也要傍晚才能回來,韓青梅要為江守仁把中午的食物也準備好。

“娘,我和小年也想跟去鎮上看看,我聽人說鎮上可好了。”江度月是故意等到這個時候才提出這個要求的,因為昨天小年提出要跟去鎮上時,韓青梅的話裏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韓青梅正忙着餾馍(蒸饅頭)做飯,看都沒看江度月一眼,就回道:“你身子才好,鎮上又遠得很,可不能再颠簸了!”

“娘,我們就是跟去看看,肯定會很乖的,要是你不讓我和小年跟去的話,我就……我就不吃飯啦!”江度月晃着韓青梅的胳膊,十分幼稚地撒起嬌來。

小年也跟着去晃韓青梅的另一個胳膊:“娘,我還從來沒去過鎮上呢,這次你就讓爹帶我和姐去吧!”

以前在老宅的時候,有奶和大伯娘在,小年從來不敢提出這種要求,不然肯定要被罵死。

現在總算出來了,又有機會跟去鎮上,小年自然不想放過。

韓青梅被兩人晃得頭暈,可是心頭卻還是有些不放心,鎮上人本來就多,又雜亂得很,若是孩子出了什麽事,那可怎麽辦?

這時候,坐在一旁喝湯的江守仁發了話:“孩子他娘,倆孩子都沒去過鎮上,現在難得有機會,就讓他們跟着去吧,我會看好他們的。”

頭一次,江度月覺得這個便宜爹看着還蠻順眼的。

連丈夫都這麽說了,韓青梅自然不好再反對,只是眼中的擔心卻還是抹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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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度月轉了轉眼珠,提議道:“娘,不如你也一起去吧,你不是要去賣刺繡嗎?到時候人家要是問些有關刺繡的問題,爹也答不上來啊!”

“這……可是娘還要去老宅幹活呢……”韓青梅倒不是不想去,只是昨個兒她回來的時候,趙氏專門交代過讓她今個兒早些過去做飯,之後還得喂豬、喂雞鴨的,估計還要去山上割豬籠草,只怕是沒可能去鎮上的。

江度月一聽這話,頓時有些來氣:“奶的年紀也不大,怎麽非得讓娘去做飯?”

“是呀,而且大伯娘、二伯娘,還要四嬸也都在家裏呢,怎麽什麽活兒都讓娘去做啊!”小年也跟着抱不平。

經過了這幾天的事,韓青梅已經有了些自己的想法,對于趙氏的做法更是有了不滿和抵觸,可當着江守仁的面,她又不能說趙氏那些人的不是,便只得閉上嘴不說話了。

江度月一見這狀況,頓時把目光轉向了江守仁:“爹,你是一家之主,你說今日娘該去哪裏?”

這是對江守仁的一點小小考驗,也是對自己昨天那些話的成果驗收。

“這……”江守仁也很是為難,可一看着母女三人看向自己的充滿期待的目光,江守仁頭一次作出了一個屬于他自己的決定,“你娘也跟着去,都收拾收拾,別讓大壯等太久了。”

小年高興地撲過去抱住了江守仁,險些把他手裏的湯碗給打翻了:“爹,你真是太好了!”

韓青梅和江度月也都拿喜悅的目光看着江守仁,被小年抱着,江守仁的心裏竟然勇氣一股淡淡的自豪來,而且這也是幾日來這母女仨第一次和自己這麽親近,這讓江守仁難得覺得心裏甜絲絲的。

雖然他心裏還在擔心娘知道這件事後,會不會又大鬧一場,但至少在這一刻,他心裏是高興的,而且是那種發自內心地高興。

他甚至在猛然間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是可以做出屬于他自己的決定的啊……

一家四口簡單吃了早飯後,就帶上韓青梅的那幾幅刺繡,以及江度月堅持要捎上的幾捆野菜,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出了門。

等到了大壯家,已經有好幾個人等在那裏了,其中就有上次江度月在路上遇到的那個李嬸,只是沒看到小武。

“江家三叔、三嬸來啦!”大壯坐在牛車前面憨厚地笑着。

江度月打量了這人一番,心中暗道,這人看着倒像個憨厚老實的。

“哼,真是慢死了,要是不去也早說,這麽拖着大家夥兒的時間算什麽?”李嬸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韓青梅一面把江度月和小年往牛車上抱,一面笑着賠不是:“本來我是不打算去的,誰知道兩個孩子非要跟着,我這不是不放心嘛,只得跟了來,所以才多收拾了會兒,讓大家夥兒久等了。”

李嬸瞥了江度月一眼,哼了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麽。

這牛車其實很簡陋,有點像是在農家用的平車四周加上半米高的木欄,前面再套上一頭牛。

牛車裏的空間本就不大,還要堆放一些村裏人要帶到鎮上去賣的東西,諸如青菜、木柴等,所以根本沒有地方讓人坐。

江度月個子矮,直接站在裏面就可以,而韓青梅和江守仁卻要側身坐在那木欄上,江度月看着就覺得那樣的姿勢肯定很不舒服。

不過既然這裏的狀況就是這樣,江度月也就沒多嘴。

人到齊了,車子也晃晃悠悠地開始行駛起來,因為農村的本就不好走,加上這牛車又不平穩,一路上都是颠來倒去的,弄得江度月昏昏欲睡,卻又沒法閉眼休息。

差不多過了兩個小時,也就是這裏的一個時辰,牛車才慢慢停了下來,這個時候已經天色大亮,不過應該也就是早上的六七點鐘。

大壯找了個地方把牛車停下,又道:“今個兒大家夥兒都抓緊些時候,咱盡量過了晌午就回去。”

畢竟是借用了人家的牛車,衆人也不敢有什麽不滿,紛紛應是。

江守仁答應了一聲,正打算和妻兒商量着先去哪裏,就聽李嬸提着一籃子小青菜咂嘴道:“江家三哥這竹籃裏放的是什麽,怎麽還專門給蓋上了?該不會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江度月帶來的野菜就放在竹籃子裏呢,因為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是來幹嘛的,所以江度月才把野菜用塊布給蓋上了。

江守仁一聽這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江度月則是直接道:“這籃子裏裝的反正不是李嬸的東西,李嬸還是快去賣菜吧,要是找不着好地方只怕菜就得賣不出去了!”

江度月雖然只見過這李嬸兩面,但也看得出這人很是勢力,她可沒時間和這種人多話。

“真是沒規矩的小蹄子!”李嬸瞪了江度月一眼,提着籃子一扭一扭地走了。

江守仁擡頭一看村裏人都走了,忙看向韓青梅:“孩子他娘,咱現在去哪啊?”

“我以前也沒賣過這東西,要不咱還是先随處看看吧。”韓青梅也是面露難色,她的繡技本就拿不出手,要不是這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她也不會想到要做刺繡拿來賣了。

江度月見兩人都沒有了主意,只得開口道:“娘,你知道鎮上最大的繡莊在哪裏嗎?”

“這個娘知道,只是那錦繡坊裏的繡娘都可厲害了,娘做出來的刺繡只怕他們是不可能要的。”韓青梅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

“管他們要不要,咱們先去看看再說呗!”江度月拉着韓青梅就往前走。

不多時,一家人就出現在了錦繡坊的門口,看着眼前的牌匾,韓青梅更加生了怯意:“小月吶,要不咱還是換一家吧,這家肯定不能要娘的刺繡的。”

“娘別怕,你把刺繡給我吧,我去問問,你們在這裏等我就好。”江度月看韓青梅這樣子,還沒開始談生意呢,就先輸了陣勢,到時候只怕人家本來想要的,也不敢要了。

韓青梅猶豫了一下,覺得這個時候她應該站在孩子前面,而不是拖孩子的後腿,一咬牙,對江守仁交代了一句:“你帶着孩子在這裏等我,我進去問問。”

說完就朝錦繡坊裏走去,江度月看着韓青梅單薄的背影,很是欣慰了一下下,迅速地擡腳跟了進去。

進了錦繡坊,一排排色澤鮮豔的刺繡馬上映入眼簾,讓人目不暇接,有喜慶的紅牡丹,雪白的臘梅,典雅的蘭花……總之但凡是你想得到的花,這裏幾乎都有。

換句話說,這裏的刺繡大部分都是以花為主,怪不得便宜娘的四幅刺繡裏,有三幅都是牡丹花了。

看了這些刺繡,韓青梅好容易聚集起來的勇氣馬上就散了:“小月,咱們要不還是換一家吧?”

江度月沒說話,只是把這裏的刺繡大致掃了一遍,心中暗暗盤算着什麽。

正是此時,一位約莫三十來歲的婦人與一個妙齡女子一起從二樓走了下來,兩人一面走、還一面說着話。

妙齡女子先嘆道:“真是愁死人了,我那爹爹一向不愛金銀玉石,只愛吟詩作對,眼下我那好姐姐又給我出了這麽個難題,若是到時候爹爹不滿意,那可都是我的罪過了!”

婦人笑着回道:“楊二小姐莫急,這不是還有十來日的時間嗎?您再想想,準能想出個好法子來!”

“你也別安慰我,我今個兒來,就是想看看你這裏有無合适的東西,可這看了一圈,哎……”妙齡女子瞥了一樓挂着的刺繡一眼,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是我這地方小,确實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既然楊老爺這般愛風雅,倒不如你尋個罕見的書籍作為壽禮?”婦人想了一想後,小心地提議道。

妙齡女子嘆息聲更重了:“可別提了,這法子前年我便用過了,哪能同樣的法子用兩次?到時候就算爹爹不惱我,只怕大姐就要用唾沫星子把我給淹死了!”

婦人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麽,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一樓,婦人正要送楊二小姐出門,就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打身後傳來:“這位姐姐,你是不是正為不知該送長輩什麽禮物而犯愁吶?”

☆、第一桶金

兩人一起回頭,就見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娃正拿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瞅過來。

婦人,也就是這錦繡坊的掌櫃梁湘如一見江度月這身裝扮,不禁皺了皺眉頭,她正要輕喝出口,就聽身旁的楊二小姐笑着道:“小妹妹,莫非你有什麽好主意不成?”

“大姐姐,我确實有一個主意,只是這主意卻需要這位姐姐幫我呢!”江度月把目光轉向梁湘如。

她從方才兩人的交談中聽出,這梁湘如應該就是錦繡坊的掌櫃,所以她雖然看出這人至少也有三十來歲,卻故意用了“姐姐”這個稱呼,為的就是博取對方的好感。

女人嘛,哪個不希望別人說自己年輕的?

梁湘如聽了這話,臉上的不悅果然淡了許多,甚至還流露出打趣的笑意來:“你這丫頭,我這年歲,做你娘親都綽綽有餘了,你竟然還叫我姐姐?”

“咦,姐姐肯定是哄我,我娘都二十多歲了呢!”江度月故作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梁湘如徹底樂了,甚至還擡手在江度月的小鼻子上捏了一把:“你這小姑娘,說話倒是讨喜。”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楊二小姐問道。

“我叫江度月,這是我娘。”江度月聲音清脆地作答,還把一臉囧然和無措的韓青梅往前拉了拉。

韓青梅擔心孩子會闖禍,又不知該怎麽開口,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楊二小姐瞥了韓青梅一眼,就又把目光落在江度月的身上了:“江妹妹,你方才說你有個主意要梁掌櫃幫忙,是什麽主意呀?”

江度月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承認道:“其實我是剛剛了聽到你和這位梁掌櫃的談話,才有了些想法,也不知道究竟行不行。”

“你且說來我們聽聽,若是你真能幫到楊二小姐的忙,那自然是好事;就算幫不上忙,想必楊二小姐也不會和你計較的。”梁湘如再次将江度月打量了一番。

對方偷聽自己與楊二小姐說話,這本是件讓人心生厭惡之事,然對方卻有勇氣當面承認,且臉上也很明顯地流露出歉意,這不但使得梁湘如不好意思在這件事上計較,還顯出江度月是個十分坦誠之人。

這孩子是真的坦誠,還是有意如此?

楊二小姐聞言點了點頭:“正是如此,你快說說吧。”

“那我可就說了,若是有不對的地方,還望兩位不要笑話我,”江度月在小小地謙虛了一下後,便開始敘述自己的想法,“我是這樣想的,既然令尊是一個十分風雅之人,想必定然喜愛風雅之物,而竹子是花中四君子之一,所包含的寓意也是十分之多,既可以象征生命的頑強與堅韌,又可以代表人品格的正直與謙虛,想來許多文人墨客都是很鐘情于它的。”

說到這裏,江度月看了看梁湘如和楊二小姐的神色,見她們都面露深思,這才繼續道:“若楊二小姐能送給令尊一幅竹子的刺繡,再附上一首歌頌竹子的詩詞,我想令尊說不定會喜歡呢?”

說完這些話,江度月便安靜地看着楊二小姐。

楊二小姐仔細想了一下,頓時眼前一亮:“這主意極好,這樣的壽禮,想必爹爹定會十分喜愛的!”

說完,楊二小姐又轉頭看向梁湘如:“梁掌櫃,你這裏可有這樣的刺繡嗎?”

“繡着竹子的刺繡,我還真是沒有見過。”梁湘如面露難色。

江度月忙順勢道:“正因為這種刺繡是咱們這裏的獨一份,所以才更顯得珍貴呀!而且我就是因為知道咱們這裏暫時還沒有這樣的刺繡,所以還說這個主意要想做到,還要梁掌櫃幫忙才成的。”

“梁掌櫃,我可是知道你這裏的繡娘個個心靈手巧,這個忙你定要幫我才是!”楊二小姐也開始勸說梁湘如。

梁湘如心中盤算了一下,她之前雖然與楊二小姐也有些交情,但畢竟都是生意場上的,根本不值錢,若是自己能在這件事上幫一幫楊二小姐,說不定日後會給自己帶來很多益處。

這麽一想,梁湘如已經決定幫忙了,雖然以前她還未見過繡竹子的,可這事兒其實也并不難,只要将繡圖畫出來,到時候照着上面的圖案刺繡即可。

“楊二小姐開口,我自然是要幫忙的,只是不知這繡竹子可有什麽講究嗎?”這主意是江度月提出來的,梁湘如自然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

“這竹子具體該怎麽繡,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我以前曾聽過一首詩,或許能和這刺繡所要表達的意境相吻合,”江度月轉了轉眼珠,十分虔誠且帶着一絲心虛地把錢章明的《水調歌頭詠竹》中,體現竹子風骨的句子給背了出來,“有節骨乃堅,無心品自端。幾經狂風雨,寧折不易彎。依舊四季翠,不與芳争豔。”

聽了這幾句詩詞,楊二小姐的眼睛更是亮了起來。她雖然不敢自稱為才女,但因父親一向醉情于吟詩作對,故而也見識了不少名文佳作,可她卻覺得以前所見識到的那些詩文都比不上這小女娃說出的這一首!

“這首詩是何人所作,實在妙極!”楊二小姐不吝贊道。

江度月本就是剽竊了古人的詩詞,心虛得很,此時又被如此稱贊,簡直要無地自容了:“我也忘了是從哪裏聽來的了,只是覺得這詩恰好是描寫竹子的,所以就随口說了出來。”

“作此詩者,定然是位大儒,若是爹爹能與此人相交,定是比什麽禮物都好的,真是可惜了,”楊二小姐輕嘆了一句之後,便把話題轉回了刺繡上,“梁掌櫃,憑借這詩作,你可能想出該如何刺繡嗎?”

梁湘如雖然不太懂詩詞,但也知道那詩句要體現的是什麽,故而便點頭道:“既然是楊二小姐親自開口,那這件事便交由我親自動手吧,只是不知我的刺繡能否如那詩句一般精美絕倫了。”

梁湘如的繡技其實十分了得,不然她也撐不起這麽一個偌大的繡莊了,只是刺繡實在太費眼睛,也費時間,所以開了這家繡莊後,她便鮮少親自動手,偶爾為之,也是因為有些交情擺在那裏。

故而此番梁湘如這樣說,也算是給了楊二小姐極大的面子。

楊二小姐聞言,果然愈發高興起來:“梁掌櫃親自動手,那我也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我也只是盡力而為罷了。”梁湘如謙虛道。

楊二小姐又笑着去看江度月,連稱呼都變了:“小月,這次你可幫了我大忙了。”

“我不過是随口說了兩句罷了,真正要下功夫的是梁掌櫃,這功勞我可不敢要。”江度月故作害羞地抿了抿唇,倒不是她樂意把功勞往外推,只是這楊二小姐一看就知道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以後打交道的可能幾乎為零。

反倒是這梁掌櫃,自己此番本就是為了賣刺繡,如果這人待會兒願意把娘的那幾幅刺繡給收了,她就心滿意足了,當然價格是越高越好了。

聽了江度月的話,梁湘如很是詫異地看了對方一眼,她本以為江度月定然會盡力把這功勞往自己身上攬呢,誰知她卻反而把功勞往外推,這不禁讓梁湘如對江度月生出了更多的好感。

不管江度月是真的沒意識到這筆生意所能帶來的利益有多大,還是故意而為之,至少這種行為梁湘如是很樂意見到的。

“小月,你方才不是說可以在刺繡一旁繡上一首有關竹子的詩嗎?我覺得這首便極好,只是沒得到那位大儒的允許,我也不敢亂用。”楊二小姐見此狀況,也不再說道謝的話,只眨着眼睛看向江度月。

江度月不禁汗顏:“我想那位大儒既然能随口把這首詩告訴我,想必是不會在意這些俗事的,如果楊二小姐想用的話,直接拿去便好。”

楊二小姐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自然是又高興了幾分,之後她便與梁湘如商量起刺繡的價錢來:“這幅刺繡只怕要費好些功夫,梁掌櫃你開個價吧。”

“在商言商,我也就不矯情了,楊二小姐覺得二十兩銀子可合适?”梁湘如含笑道。

楊二小姐面露詫異,這價格和錦繡坊中尋常的大幅刺繡差不多,放在這件事上,實在是太低了。

不過她很快便釋然地笑了,這件事倒值得她賣給對方一個人情:“那便說好了,二十兩銀子,九日之後我來取貨,你看如何?”

“楊二小姐放心,我定然盡力而為。”梁湘如又與楊二小姐寒暄了幾句後,便将其送出了門。

楊二小姐走後,梁湘如回頭看向江度月,笑着地問道:“你方才也聽到了,楊二小姐願意出二十兩銀子買這幅刺繡,因這是你出的主意,我分一半的銀子給你可好?”

從江度月與韓青梅的衣飾,以及那蠟黃消瘦的臉龐上,便可以看出這兩人的生活定然十分拮據,梁湘如這樣詢問,其實是想進一步試探一下這人究竟為人如何。

江度月本就打定了主意,此時也是十分堅定地搖頭道:“我只是随口說說罷了,根本不算什麽,這錢我不能要。”

“好孩子,你和你娘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吧?”聽到這個答案,梁湘如看向江度月的目光頓時坦誠和柔和多了。

江度月再次把一直拘謹站着的韓青梅給拉了出來:“我娘繡了幾幅刺繡,想換點錢,不知道梁掌櫃您這裏收不收?”

梁湘如挑了挑眉:“你們把刺繡帶來了嗎?”

韓青梅忙把布包拿出來,将裏面的刺繡取出來遞給梁湘如。不過她心中已經看到了答案,自己的刺繡,和這裏挂着的刺繡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別,對方若是願意要,那才是奇怪了。

梁湘如将那四幅刺繡一一打開,一言不發地仔細看起來。

看着對方如此認真嚴肅的神态,韓青梅的心更是已經落到了谷底,就在她快要受不住,選擇退卻的時候,忽聽梁湘如一本正經地道:“這位夫人,這四幅刺繡,我願意出一兩銀子的價格,不知你願不願意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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