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沈祎徹底石化成一只呆頭呆腦的小兔子石像。

顧硯青站起身，小兔子頭頂帶着一層柔和的光，看起來毛茸茸的很柔軟，他沒忍住伸出手揉了揉：“奶奶叫我們下去吃飯了。”

“啊……”沈祎張開口應了一聲，顯然已經被他剛才幾句話炸飛了神智。

“因為是我把你抱過去的。”

“就抱着睡了一覺而已啊，什麽都沒幹。”

……他是怎麽一本正經說出這種話的！

還有啊，他他他他他他為什麽要抱她過去？

什麽都沒幹……難道他還想、想幹點什麽？

不是，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半夜跑到他房間、還睡完就跑……

所以這一個早上，他都在看着她自導自演裝失憶？？？

她們女明星都是不要面子的嘛嗚嗚嗚……

小朋友蹲在地上，手臂抱着膝蓋，臉越來越紅，嘴唇緊緊抿成一線。

就在顧硯青想着，小蘑菇是不是要變身小哭包的時候，沈祎突然擡起頭，大眼睛瞪着他，足足比平時大一圈兒。

大概是自認為惡狠狠、極其具有威懾力、瞪誰一眼誰就要一命嗚呼。

實際上，眼眶微微泛紅，清澈的小鹿眸閃着水光，又是羞恥又是懊惱。

可愛到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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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硯青偏過頭，唇角不受控制翹起來。

所以……自己以前是怎麽忍住的。

瞎嗎。

午飯後，兩人和爺爺奶奶道別。

“祎祎呀，”顧奶奶拉着沈祎的手，在她耳邊小聲說：“能不能讓小硯自己回家，你自己在這陪奶奶玩呀？”

沈祎笑得眼睛彎彎，她笑的時候會露出潔白的小牙，尤其是門牙還有些像小兔牙，加上唇角的梨渦，看着就特別甜。

顧硯青皺眉。昨天沈祎被打雷吓到，條件反射就去抱奶奶而不是自己。

“奶奶，她下次再來看你。”他把人往身前一勾，幹脆利落塞進副駕駛，帶上車門。

沈祎前腳到家，後腳經紀人就打來電話。

“沈祎，我要是沒記錯，之前私生飯的事兒，你請了一周假，就到今天為止。”電話那邊女聲強硬。

“嗯，就到今天。”沈祎語氣平靜，手指揪着抱枕的一個角。

顧硯青坐在對面沙發，懷裏抱了臺筆記本電腦，冷調藍光映在臉上。

聞言，似乎是擡頭看了她一眼，鍵盤上手指未停。

“兩個消息，一好一壞。”

“好消息是《美好時光》要開拍，歇業一年，你終于能開次工了。”

“壞消息是，你開拍前被人從小白花女一換成惡毒女二。所以說，在這個圈子裏，要想混口飯吃，就別一個勁兒清高……”

沈祎頂着一張人見人愛的女主臉，業務能力吊打一衆只會嘟嘴賣萌發自拍的流量小花，卻依然資源爛透沒有戲拍。

她營業佛系，有戲就拍沒戲就歇，中規中矩老實巴交，跟個年過半百的老藝術家似的，不會博人眼球，完全沒有熱度。

所以，同等片酬的老戲骨和新晉流量，劇方寧可用後者，起碼從開拍之日起就自帶熱度。

沈祎放下電話，悄悄癟了癟唇角。

這不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兒。不過，這次起碼是在開拍前把她從女一換成女二，不是直接換掉。

“我明天可能就要進組啦，”沈祎站起身，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跟未婚夫報備一聲，“是一部青春校園網劇，在C大開拍。”

青春校園網劇，顧硯青雖然沒看過，但他學生時代談過戀愛。

這種劇，還是在大學拍，那肯定不是拍學習考證讀研就業。

顧硯青合上電腦。他坐在窗邊，穿一件質感柔軟的黑色高領毛衣，頭發、劍眉、眼眸都是墨色，越發襯得一張俊臉如霜雪冷白。

他說話時，唇角微微牽起：“哥哥沒有親過別人。”

“就連，表姐家三歲的小外甥女，纏着我說舅舅親親，我都沒有答應。”

呀……他為什麽要突然說些這個呀？

沒有親過別人，就連小外甥女都沒有親過。

那意思就是——哥哥只親過你。

！！！

冬日午後，陽光暖融融，室內鍍了一層金色。

想起以前那個每天嚷嚷着“哥哥抱抱”“哥哥親親”的自己，沈祎臉熱的不行。

在她蹲下變身蘑菇之前，顧硯青站起身，走到她旁邊。

小朋友那張白淨的小包子臉上，長而卷翹的睫毛輕輕顫着。櫻粉色的唇瓣柔軟又可愛。

顧硯青彎下腰，下一秒手指輕輕捏住她臉頰的軟肉：

“所以，公平起見，吻戲不可以。”

網劇拍攝地在C大，顧硯青母校。他在那一直讀到大二。

那時，他在C大，她在一街之隔的電影學院，隔三差五就偷偷往人家學校跑。

大一那年聖誕節，沈祎溜到男生宿舍樓2號樓下，剛要給顧硯青發微信，就發現，宿舍樓下站着個人。

挺高的，挺帥的。

超級挺招蜂引蝶的那種。

面前的女生也挺漂亮，零下十幾度就穿一件駝色大衣，顯得身材凹凸有致。不知道在和顧硯青說着什麽。

沈祎低頭看看自己，笨重的圍巾，笨重的羽絨服，像只大狗熊。

不知道是不是她怨念太重，顧硯青有感應一樣，回頭就看到她。他勾勾手指，跟招呼自己家養的薩摩耶似的。

薩摩耶很生氣。

薩摩耶很郁悶。

薩摩耶腿腳不聽使喚——

明明不想走過去，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下個瞬間就到了人家手邊。

甚至還挺想搖搖尾巴。

女生看她一眼便直接走開，天又黑隔得又遠，沈祎隐隐覺得，那一眼或許不太友好。

“怎麽不說一聲就跑來。”

沈祎悶頭走在他前面，停住，回頭瞥他一眼：“哥哥今天可真帥呀。”

她聲音悶悶的，眼睛還看着顧硯青女同學離開的方向：“那個姐姐也真漂亮，腿那麽長喔——”

沈祎伸出手，比劃在自己腰的位置：“大概是從肚臍開始長的吧？”

“哦，好像胸也大，我目測最小可能是D呢！”

顧硯青額角抽了下：“什麽亂七八糟的。”

“臉也很好看呢，我一個女生看了都心動呵呵呵！”

我一個女生看了都心動……

所以她是覺得，他對別人心動了？

小朋友穿了一件奶白色羽絨服，像只蓬松的奶黃包，軟綿綿熱乎乎，還是剛出鍋的那種。

小書包背在身前，低着頭，一邊踢着小石子一邊往前走。

沈祎都要委屈透了，他不給她送聖誕節禮物也就算了，她來送，還得了這麽大一驚喜。

“哎呀……你幹嘛呀！”沈祎的雙腳突然騰空，下個瞬間腳尖落地，踩在旁邊小花壇的沿上，這樣兩人剛剛好能平視。

顧硯青唇角弧度很淺，但是沒被睫毛擋住的眼眸深處，又好像滿是笑意：“好大的醋味啊……”

沈祎抿了抿唇角，小臉氣鼓鼓的：“我其實不是很想知道那個漂亮姐姐是誰，也不是很想知道她在和你說什麽。”

顧硯青驀地笑開：“她和我說喜歡我。”

小朋友沒被圍巾擋住的眼睛瞬間睜大：“那你怎麽說的？”

“我說，”他冷峻的眉眼好像有淡淡的寵溺，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溫柔：“抱歉，我女朋友來找我了。就在那邊。”

沈祎想笑，唇角不停使喚，被她狠狠咬住。

她拉開背在身前的小書包，取出一個盒子，像是小松鼠捧了一顆松果：“吶，聖誕節禮物。”

透明的玻璃盒子，裏面裝着五顏六色的果汁軟糖。

顧硯青喜歡吃糖。

她第一次去顧奶奶家做客的時候，還很害怕這個冷着臉的好看哥哥。

那時候她還小，不懂什麽見色起意，看到他就癟着唇角想哭。

顧硯青看她一眼，冷着臉上樓，過了一會又下來，生硬地在她旁邊蹲下，張開手心：“喜歡哪個？”

是一把五顏六色的果汁軟糖。

顧硯青伸手接過來，緩緩笑道：“哥哥其實不喜歡吃糖。”

他從來都不喜歡吃糖，不喜歡吃任何甜膩綿軟的東西。

“騙人。你房間有個小櫃子，擺滿了各種糖果好嗎？”

沈祎皺眉，顧硯青肯定又在逗她。她拿出一顆糖自己吃：“可好吃了，芒果的軟糖，咬一下，刺啦能蹦出果汁。其實我也不是很舍得送給你，外國進口的呢。”

顧硯青的房間确實有一個很可愛的紅色小櫃子，擺滿各種糖。他去超市買筆記本買筆的時候，習慣性就會買一包糖帶回家。

沈祎每次去找他輔導功課，先要翻一翻顧硯青的存貨，被人發現還要狡辯：“哎呀，過期的糖果都被我吃掉了喔，給你剩下的都是日期最新鮮的呀！”

顧硯青看着她，眼眸深處映着寒冬萬千星辰：“那是因為，去我家寫作業的小朋友喜歡啊。”

“哦……這樣啊……”沈祎垂下長長的睫毛，臉頰連帶着耳朵一點一點紅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吃了糖還是怎麽的，顧硯青突然覺得，沈祎肯定比那顆芒果軟糖甜。

“哥哥不跟你搶糖吃。”

沈祎開開心心點頭，下個瞬間就被人摁住了小腦袋：“別動。”

他微微向前傾下身，鼻尖離她的鼻尖也就一厘米，她能看清他眼尾那顆淺淡的淚痣。

沈祎覺得自己又要開始不能呼吸，手指也不自覺地拽緊了書包的帶子。

他微涼的鼻尖劃過她臉頰，然後落在耳際。

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弄得她耳朵癢癢的，每個字音都咬得缱绻低沉，似乎帶着電流：

“但哥哥想嘗嘗，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