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婆婆來了

在越來越緊張的氣氛中，秋收結束了，秋收之後交公糧，賣水果便提上了日程。劉志強作為柳樹屯有名的有門路的人當仁不讓的被村民們賦予了領頭人的重任。

劉志強也沒有推辭，這幾年這項任務一直都是由劉志強帶着村裏的年輕的來辦的，交公糧還罷了，賣水果沒有個能說會道的人在，真的能砸在手裏，這可是柳樹屯全村人的指望，很多人家來年蓋房子娶媳婦勸等着從這上面分錢呢。

劉志強打算了好了，想去縣城開個條子看看能不能賣到市裏甚至是省城去，說到底縣裏的購買力還是太小了，柳樹屯的果園頗具規模，每年都只能賣出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被村民們分了，以前是形勢緊張，現在寬松了很多，劉志強就動了這個主意。

其實這也不是一時興起，他已經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了，只是臨出門看着家裏的孕婦他又有些放不下心來。最近村裏跟知青的關系很緊張，劉志強一是怕張善美被波及，二也怕沒自己在家鎮着，這丫頭又整出個什麽幺蛾子來，本打算讓張善美去劉大伯家住個十天半月，誰想她怎麽也不肯，氣的劉志強沒有辦法。

猶豫來猶豫去劉志強到底是去了一趟鄰村把他娘接來了，沒錯是他娘，親娘。劉志強爹在他六歲的時候沒了，他娘在他八歲那年改嫁，劉志強一開始還跟他娘別扭着，随着歲數漸大，到沒有小時候那麽倔了，不過還是沒有什麽好臉色就對了。

劉志強的娘年輕的時候也是十裏八鄉有名的一朵花，也許在喜歡漂亮媳婦兒這一點上劉志強遺傳他爹遺傳了個十成十，不過她娘漂亮雖漂亮，性子卻軟弱的很，當年劉志強他爹沒了她眼睛都快哭瞎了，她一個寡婦帶着個兒子根本過不下去，守了一年多以後在娘家人的撺掇下到底是扔下兒子改嫁了。只不過改嫁以後過得并不好，之後她又生了兩個孩子，不過都是女孩兒，日子過得苦巴巴的，跟在劉家的時候是沒法比的。

等劉志強領着這個一臉苦相，連頭也不敢擡的女人進門的時候張善美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除了這個女人她手裏還拉着一個小女孩兒，看着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跟她母親一樣瑟縮着，見張善美看過來，怯怯的沖她露了一個笑，然後又把頭迅速的低了下去。只有在衆人看不到的地方才會看着張善美露出羨慕的眼神。

張善美倒是聽說過劉志強母親的事兒但是還真是第一次見到真人，看來劉志強是完全随了她那個早逝的公爹了，如果不是劉志強親自把人領到她面前，她是怎麽也不會相信這個一臉苦相即使快要五十歲了還一臉小白花樣的女人是劉志強親娘的。劉志強把人領過來，還真不知道是誰照顧誰。

心裏百轉千回着，張善美倒是招呼起兩個人來，“娘，妹妹快進來吧，吃飯了沒有。”張善美認親認得毫無違和感，既然劉志強把人領來了就是認她的。

崔鳳蘭聽見張善美叫她娘先是迅速地看了兒子一眼，見他臉上沒有什麽反感的神色這才松了一口氣，不過到底不敢應這一聲，自從她改嫁之後劉志強就沒再叫過她一聲，雖然這幾年劉志強沒少幫襯她，但是到底沒再叫過娘。她也知道自己是對不住兒子的。

進門之後，母女兩個雖然坐下了，但是卻都十分拘謹的做了小小一個邊角，張善美拿了點心出來，小姑娘看了一眼雖然眼睛裏有渴望卻沒敢伸手，崔鳳蘭更是連連擺手說道：“不用，不用，我們吃過飯來的，你現在身子重，這麽金貴的東西留着補身子吧。”

崔鳳蘭改嫁之後日子過得的确挺苦的，她再嫁的那人性子不好，前面那個又有兒有女的，再加上她性子軟，連帶着兩個女兒都沒少受磋磨，還是劉志強成年以後幫着教訓了她那兩個繼子兩次，平時對她也多有照應，她的日子才好過了一些。

這次劉志強去家裏想讓她來照顧懷孕的媳婦兒，崔鳳蘭當然是願意的，他男人也同意，現在家裏沒什麽活兒又不用下地掙工分來幫忙還能省下半個月的口糧，再說劉志強總不能讓人白幹，沒準還能帶點兒什麽東西回來，杜家的日子跟劉家完全沒法比，甚至還撺掇着她把小閨女也帶來了。

劉志強看到這個便宜妹妹也沒說什麽，家裏倒也不差一個半大孩子的口糧，不過劉志強雖然沒有表示不滿，崔鳳蘭還是提心吊膽的，生怕兒子把閨女趕回家去，大女兒已經嫁人了，小女兒雖然已經十六歲了，但是性子卻軟留在家裏還不定怎麽被欺負。崔鳳蘭知道兒媳婦兒是個城市姑娘，當初劉志強結婚的時候她還偷偷的來看過，不過現在還是緊張的很，兩只手下意識的攥在一起，就怕惹了兩個人不喜。

看着這兩個似乎被欺負了的兩個人，張善美偷偷的給了劉志強一個白眼，這真是來照顧她的，不是他記恨他那天晚上給了他一爪子來報複的吧？

劉志強也知道他娘的脾氣，直接說道：“讓你們兩個吃就吃，估計你們在家也吃不飽，小美不是小氣的人。我半個月就回來了，有啥事兒就去找大伯他們幫忙。”說完就出去了。就算是親娘其實他跟她也沒什麽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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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鳳蘭見兒子發了脾氣，有些不安，她求救似的看了張善美一眼，而她女兒杜桃兒也小心翼翼的看着張善美的臉色，被兩雙怯弱的眼睛看着，張善美忍不住想扶額，抽搐着嘴角說道：“娘和妹妹先坐一會兒我出去看看志強還有什麽要交代的。”說完便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劉志強正在院子裏抽煙呢，見張善美進來他扔了煙頭用腳碾了幾下，說道：“她雖然性格軟了點，做飯倒是挺好吃的。立櫃裏有錢想吃什麽就買別省着。”

見張善美似乎想說什麽，他便說道：“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要不你就去大伯娘那裏住着。”張善美以前可是個連火都燒不好的住，劉志強還真怕她餓着自個兒子。

張善美兩個都不想選，這兩個不必說，劉大伯娘現在看見她簡直就跟她要馬上抛棄劉志強回城似的，每次都會含沙射影的說教一番，張善美惹不起當然就只能躲了，可是看劉志強一臉不容置疑，到底是沒說什麽，憤憤地在下面踢了劉志強兩腳說道：“你就不怕她們兩個合夥欺負我？”當然這是開玩笑的，那兩個人的武力值加起來恐怕也動不了張善美一根手指頭。

“還欺負你，你不欺負他們就不錯了。”劉志強揉了張善美的頭兩下說道。“先看看，你跟她合不合得來，如果合得來到時候讓她來給你伺候月子，大伯娘那邊事情太多，大妹也快生了，到時候顧不到你。”

對崔鳳蘭劉志強的感覺十分複雜，有幾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又有幾分怨恨，不過到底是親娘，要不然劉志強這樣的性子也不會讓她來照顧張善美，就算是養育了他十幾年的親大伯家，他十八歲成年之後便第一時間搬了出來。

見劉志強這麽說，張善美便沒有再說什麽，劉志強見她不在反對許諾了很多東西，這些日子為了不讓劉志強看出端倪，她一直在慢慢改變自己的性子，因此倒也沒什麽推辭。

把崔鳳蘭母女安頓下之後劉志強便和村裏人一起進城了，到時候他直接和村裏的幾個青壯去省市裏然後再去省城。留下張善美和崔鳳蘭母女兩個大眼瞪小眼。

家裏突然多了兩個人，實在是讓人十分不自在，不過等到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張善美才知道劉志強說的沒錯，崔鳳蘭的手藝的确很好，十分簡單的材料卻被她做的十分爽口，就連簡單的涼拌白菜絲都很好吃，張善美無形之中竟然吃撐了。

不過崔鳳蘭大概是苦日子過慣了，用的東西十分儉省，味道有些清淡，只吃面前的鹹菜，唯一的一份炒菜更是一口都沒吃，她不吃也不讓杜桃兒多吃，杜桃兒第三次伸筷子的時候便被她瞪了一眼，還是張善美實在看不下去，一人給兩個夾了兩次才算作罷。

也正是經過這頓飯張善美才知道杜桃兒雖然瘦瘦弱弱的，但是已經十六歲了，用崔鳳蘭的話來說，已經可以說婆家了。只是張善美十分懷疑，這麽怯弱的性子，這麽瘦弱的身板，真的能嫁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