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劉志英的夢想

見劉志娟把紅包收起來，張善美這才似是松了口氣般笑了笑，劉大伯娘看到了忍不住心裏嘆這孩子為人處事上到底是差一些，不過有個面面周全的強子在，也不差這一點兒了。說到底這全都是命，他們家大閨女是個面面俱到的性子，家裏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偏偏嫁的婆家扶不起來只能讓孩子跟着受委屈，而張善美這樣扛不起家兒來的卻能什麽都不管。

也是當年她跟老頭子看走了眼，因此這次在劉志英嫁人的事情上，劉大伯娘恨不得用放大鏡看。

幾個女人說着話，劉志英便換米酒回來了，劉大伯娘現在也不用下廚房，家裏那三個兒媳婦兒都在呢，不過還是怕兒媳婦兒們糟蹋了東西，在屋裏待了一會兒便去廚房看着了。她拖人買了一對兒豬蹄子就等着給女兒下奶呢。

劉志娟忙着照顧孩子，不一會兒劉志英又湊到了張善美旁邊。劉志英穿着花布棉襖，綁着兩個麻花辮，濃眉大眼，顯得生氣勃勃，除了臉蛋上的兩坨高原紅，到真的是個漂亮姑娘。

高原紅這也算是常态了，劉志英就算是村長家的姑娘，也是要下地的，常年累月那兩坨高原紅可不就越發的明顯了。就算是一兩毛錢的擦臉油也不是誰都能買得起，不過是張善美因為以前喜歡倒騰這個所以對這兩團高原紅格外敏感而已。其實在農村，像張善美這樣臉皮子白靜細致的姑娘才算是真少見。

被張善美盯着，劉志英感覺有些不自在，說道：“你看啥看，我有什麽不對嗎？”劉志英有些別扭的摸了摸自己兩邊的辮子，這個年歲的女孩子是最愛漂亮的，而張善美無疑是劉志英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她之所以一直跟張善美敵對何嘗不是小姑娘的羨慕嫉妒之情。

“沒什麽，就覺得英子你這件新做的棉襖挺好看的。”張善美早過了和小女孩兒鬥氣的年紀，笑着說道。

“是吧，這是我娘給我新做的。”劉志英美滋滋的摸了摸自己的新棉襖十分得意，不過看着張善美身上那件怎麽看怎麽都感覺比自己這件要好看，就算是她的肚子都已經高高的挺起來了，但是卻沒有那麽臃腫，反倒是她因為穿的太厚圓圓的像個包子。

“你那件也挺好看的。”劉志英兩只手下意識的拽住衣角，說道。她有些難過，不知道這是不是城裏人跟農村人的差別，就算是城裏人穿着一件半舊的衣裳，也比他們穿着新衣裳好看。記得張善美肚子沒鼓起來的時候那才是好看。

“這兩天高考呢，你就不想去？”才十八歲的劉志英只是下意識的豎起防備的外殼，完全不知道，這樣一句完全不過心的話很有可能給別人帶來十分嚴重的傷害。

好在張善美在這件事情上已經想開了，聽到這個問題她摸了摸自己鼓起來的肚子說道：“想去呀，不過我這兒條件并不允許，只能明年再去了。只要想，什麽時候都有機會。”

“明年，明年還可以參加高考嗎？”劉志英有些驚訝的說道。農村人對上大學并不像城裏人看的那樣重，尤其是這幾年學校也變得十分混亂，劉志英作為家裏的小女兒就算受盡寵愛，也不過讀到初中畢業便開始下地了，恢複高考以後見那些知青努力的學習考大學，她心裏有一種難以言語的羨慕，不過卻不敢說出來，因為這話說出來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笑話她。而且就算是劉志英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考得上。

但是她卻不想跟姐姐以及很多柳樹屯的姑娘一樣，到了年紀便嫁人生子，困苦平淡的過一生，現在看着姐姐，她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人是那個曾經也十分鮮活的人了。劉志英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也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所以每次劉大伯娘一說給她說婆家她都恨不得跳起來。

她讨厭張善美，但是又喜歡往她身邊湊，想聽她說一些不一樣的故事。見識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不一樣的世界。

張善美注意到劉志英異常激動的神色，頓了一下說道：“怎麽不可以，既然今年可以，明年應該也可以。”不過張善美沒有說的是，明年或許就要比今年艱難的多了，因為大家準備的時間多了，出題老師的經驗也多了。

聽到張善美的答案，劉志英心裏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就好像自己已經考上了大學一樣，她忍不住說道：“你說，我能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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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完之後便又立馬捂住嘴，一臉驚恐的樣子似乎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竟然把心裏想說的話就這麽說出來了。

好在劉志英的聲音真的不大，張善美裝作沒聽到的樣子說道：“英子，你剛才說什麽？”劉志英想考大學，不管是出于一時興起，還是一直有這個想法，張善美都不能說什麽，說到底她只是劉家的媳婦，而且只是堂媳婦兒，因為她知青的身份劉家人本就對她有些忌諱，如果是她把劉志英鼓動的不按照長輩安排好的路走，恐怕劉志強那裏也不會饒了她。

人是應該有夢想，劉志英想考大學也沒有錯，但是劉大伯娘想讓自己女兒順順利利的嫁人生子更是一片慈母之心，她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大談特談，因為那樣不管是對劉志英還是劉家人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如果劉志英自己決定參加高考，而且劉家人也支持，只有在這樣的時候張善美或許才會說一些鼓舞人心的話。

說她涼薄也好，自私也罷，但這卻是她磕磕絆絆幾十年才得到的經驗。因為有的時候盲目的鼓勵得到的結果并不一定是好的。

見張善美并沒有聽清自己說的是什麽。劉志英臉上的虛汗才消了下去一些，剛才小妮妮哭了幾聲，她說的聲音并不大，張善美聽不清很正常。因此劉志英便掩飾的說道：“我是說你明年考也挺好的。”不過到底是不願意再在屋裏待着，掩飾性的站起來說道：“我去我娘那搭把手，你在這跟坐着吧。”說完便逃一樣的跑走了。

人多力量大，很快午飯便做好了，男人們坐一桌，劉大伯娘、劉家姐妹、張善美和劉家三個兒媳婦兒帶着一堆孩子坐一桌。男人們桌子上除了一大盤子土豆炖雞塊，一盆子黃豆炖豬蹄之外，還有幾個炸花生米之類的小菜。而女人們這一桌則要簡單多了，就是土豆炖雞塊，全都是土豆，雞塊幾乎沒有，而黃豆炖豬蹄更是只有劉志娟和張善美面前各擺着一碗，別人包括幾個孩子通通沒有。

劉家的三個兒媳婦兒到沒什麽，只是十分迅速地下着筷子夾菜，幾個孩子搶菜之餘卻也眼巴巴的盯着擺在張善美和劉志娟前面的碗。

對于搶飯吃張善美并不陌生，張家孩子多而且家庭條件并不算好，能吃上一次肉兄弟姐妹幾個也是筷子翻飛，對這點張善美到沒什麽不适宜，只是被幾個孩子眼巴巴的看着，這筷子卻怎麽也伸不下去。

其實不只是張善美，劉大伯娘幾乎就沒動筷子，一會兒給孫子孫女夾塊兒雞肉，一會兒又勸大女兒多吃，再時不時的招呼張善美趕緊吃。而張善美卻發現這個忙碌的老人也僅僅是在看着他們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