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般若異相
秋長天仰面按了按額角,嘆了口氣,恢複了平靜,“阿濃說的對,不能抗旨。”
“那就叫……”鄭氏掃視了一圈,指着秋景露說道,“叫她去嫁!”
柳姨娘下意識地摟住了瑟瑟發抖的秋景露。
秋長天仰頭長嘆了一聲,“婉儀,你能不能冷靜一點,饒是我再有權勢,也是人臣。叫皇子娶秋家的庶女婉儀,你是瘋了。”
鄭氏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
“我的裳兒……我的裳兒……”
整個大廳裏循環着鄭氏凄涼的聲音。
秋景濃覺得有些難耐,起身離去。
秋長天最後一句話在腦後響起,“過些日子,我們去一趟般若寺。”
般若寺……
秋景濃眼前閃過一個似笑非笑的俊逸面龐來。
“據說葉瑾出生時天生異相,十六歲前都被寄養在華州般若寺裏,去年才回京的。”
竟然恰好就是這個地方……
回到東苑,秋景濃更了衣,立刻撲倒在了床上。
這一天的經歷實在是勞心累神。
但願秋景裳不要恨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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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她怎麽都覺得那個葉瑾看起來有些眼熟啊。
秋景濃翻了個身,躺倒在柔軟的大床上。
哎,她可要好好睡上一覺。
接下來的幾天,秋景濃都窩在自己的小院子裏沒出門。最近府裏一定是不太平的,她可不想卷入那些是是非非裏。
好不容易多活一世,她想要好好生活。
出了九月,秋家便開始籌劃去華州般若寺的計劃了。
秋長天是大司馬,自然是不能擅自離京的,鄭氏的精神又處于崩潰的邊緣,秋長天怕她鬧出些事情來,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由崔氏帶着四位小姐輕裝減行。
好在華州就在長寧城不遠,一天車程便可到達,多帶些家丁侍衛,以大司馬的聲名,完全沒有什麽危險可言。
挑了個良辰吉時,秋家的幾位女眷便出發了。
秋景濃沒想到,她竟然和秋景裳一輛馬車。
一路安靜。
秋景濃終究是無法忍受這樣的寂靜,清了清嗓子,說道,“裳姐姐,對不起……”
“你沒說錯,去赴宴前我便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是嫁給誰,又有什麽區別呢。”秋景裳平靜地說。
秋景濃沒想她會看得這般開,竟然生出幾分心疼來,秋景裳雖是她的姐姐,也不過剛及笄沒多久,分明也是一個少女,沒想到卻已經有了如此心緒。
秋景濃沒再說話,只是伸出手拉了拉秋景裳。
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來,一行人就已經到了傳說中的般若寺。
崔氏和寺裏的主事協商了住處,便去休息了。
秋景濃倒是神采奕奕,經過這些天的休整,她還精力充沛,到了住處,仔細想了想,便叫青流翻出一套男裝來。
因着崔氏要人員從簡,每位小姐只許帶一位丫頭,秋景濃經不住青流的唠叨,把她帶在了身邊。
這不,她倒真細心地為秋景濃準備了男裝。
換上一襲白袍,把墨色的長發束起來,配以一柄紙扇,秋景濃神清氣爽地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啧啧啧,這不就是秋意南的翻版
“聽着,別跟任何人說我出去了。”秋景濃囑咐道,“包括我娘親。”
“小姐,你又不會武功……這麽晚了……”青流老媽子一樣不放心地唠唠叨叨。
“我現在不像南哥哥麽?”秋景濃眨眨眼睛,她父親秋長天是武将,自幼耳濡目染,雖不會武功,性格裏卻免不了一些男子的英氣,此刻扮上男裝,倒有幾分風流倜傥。
青流知道自家小姐打定主意便不會改,只好妥協了。
“那小姐三個時辰之內一定要回來,不然青流便出去尋找小姐了。”
秋景濃點點頭,推門而出。
傍晚的般若寺籠罩在一片金燦燦的光輝裏,秋景濃出了寺門,沿着陡峭的石階向山上登去。
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
她還真的想要看看一覽衆山小的感覺究竟如何。
秋景濃是大司馬府的七小姐,從來沒出過這樣的遠門,若是兩年後她依舊逃脫不了被殺的命運,何不及時行樂
人生得意須盡歡呵。
燦爛的雲霞照耀着崎岖的山路,晃得人睜不開眼睛,秋景濃一個不留神,一腳踏空,差點摔倒。
自身後斜刺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來,一把拉住了她。
“秋公子小心。”
那人見她站穩,立刻松開了手。
秋景濃回頭正要道謝,一見眼前之人,不禁微微一愣。
黑衣如墨。
黑瞳如夜。
這個人,是葉瑾。
“葉公子”秋景濃挑挑眉,好不驚訝,“你怎麽在這裏”
不應該在一日車程以外的長寧城麽?
“秋公子又緣何在此”葉瑾自是毫不猶豫,反問道。
“家母來此進香。”秋景濃說道,她說的确實也是實話,因此目光坦誠,毫不躲閃。
葉瑾看了她一會兒,似乎是真的相信了,輕笑了一聲,說道,“再不快點走,秋公子便要錯過日落了。”
雖然葉瑾這話怎麽說怎麽有種哄小孩子的感覺,可是秋景濃的關注點已經不是這個了,快日落她可沒膽量一個人下山。
想到這個,秋景濃邁開步子準備向山頂進發。
“秋公子若是上山,可與我同行。葉某對此山十分熟悉。”葉瑾竟然主動邀請她一起。
秋景濃想了想,兩個人總比她一個人要好,況且葉瑾自幼長于此山,便點了點頭。
“葉公子重游故地,怕是感慨良多吧。”秋景濃想起他的身世來,不禁說道。
“你怎麽知道的”
這長寧城裏知道他自幼離京的頗多,知道他住在般若寺的卻寥寥無幾。
秋景濃心想壞了,不會又被這個家夥看穿了吧,趕忙解釋道,“是胞妹說的,她似乎與令妹是好友。”
葉瑾淺笑了一下,問道,“令妹如今可好?”
“甚好。”秋景濃答道。
“那還請秋公子轉告她,恭喜她得償所願。”
指得是她沒有被賜婚入宮
秋景濃綻開一個燦若星辰笑容來,“自會轉告。”
葉瑾也不再說什麽,點點頭便沉默起來。
秋景濃走在他身邊,微微有些不安,葉瑾那雙黑色的眼睛總是輕而易舉地看穿她的想法,叫她手足無措。
不多時,兩人已經登上了華拓山的最高峰。
五彩的雲霞環繞在山尖,仿佛觸手可及。落日沉沉地挂在地平線以上,仿佛雖時都會墜落。
秋景濃睜大了眼睛,不禁啧啧感嘆,“我從未見過這樣美的雲蒸霞蔚。”
身邊的葉瑾聞言,側頭笑了笑,“我出生于此,幼時便常常來此,在華拓山上看日出日落。”
一個人麽……
秋景濃心裏一陣同情。到底是什麽樣的異相,能叫雁門公狠下心來,将自己剛出生的嫡長子抛在般若寺裏不顧其死活……
正想着,就見身邊的葉瑾微微有些訝異地向後退了一步,漆黑的瞳仁直直地盯着她的身後。
秋景濃有些不自在,順着他的目光轉頭望去,竟然也吓了一跳。
不遠處的雲層裏,竟然出現了一片巨大的光暈。
那七色斑斓的彩暈裏,竟是一雙巨大的人影。
這是……什麽!
秋景濃猛地向後退了幾部,一股寒流從後背湧起,險些摔倒。
“又出現了……竟然……是兩個人……”葉瑾喃喃道。
“那是什麽”秋景濃沒注意自己快要靠在高出她許多的葉瑾懷中了,聲音略有顫抖。
“天生異相……這便是異相……”
異相……
秋景濃眼睜睜地看着那兩個巨大的人影慢慢聚成一個,在夕陽的餘晖下五彩斑斓。
這就是異相……
“葉某從前來,偶爾也會遇見,秋公子不必擔憂。”葉瑾的聲音就在頭頂想起來,吓了秋景濃一跳。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離葉瑾似乎太近了。
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秋景濃清了清嗓子,“是麽。”
葉瑾似笑非笑地點點頭,說道,“只是并沒有這樣大,秋公子還是快快回寺吧,恐怕山下已經亂作一團了。”
秋景濃大駭,急急地說道,“那我們趕快下山吧!”
但願娘親不要發現了她不在才好。
葉瑾表示贊同,便和她慢慢往山下走去。
見秋景濃不自覺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葉瑾輕笑了一聲,說道,“只秋公子恐怕也是異相之人。”
開什麽玩笑,難道不是因為葉瑾在,才會出現的嗎!
秋景濃突然覺得,雁門公把他寄養在班般若寺,大概真的是被他吓壞了。
“我從未見過異相裏會有兩人。”葉瑾滿意地看着她驟變的神色,再接再厲地說道,“山下寺裏有位方丈,據說谶言極準,你要小心他才好。”
秋景濃當然知道那個老僧,便是斷言葉瑾為異相之人的那位老方丈,只是秋長天此次叫她們前來進香,原本就是請教這位老僧的。
“他對你說了什麽”秋景濃脫口而出後便後了悔。
自己在說什麽……
這樣隐私的事情葉瑾怎麽可能會随便告訴她一個不熟的人。
果然葉瑾只是笑笑,便低聲說道,“秋公子覺得,家父聽完便将葉某寄養于此的話,會是什麽呢?”
那還會是什麽必是大兇之兆……
秋景濃想了想,對葉瑾說道,“還請秋公子不要提起,今日在此遇見秋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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