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祁東陪着秦晚喝下了牛奶，再哄她在床上躺下。

今晚上兩人都沒有嘿嘿嘿的想法，就這樣相安無事地，一個人躺着，另外一個人靠坐在床頭。

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kindle，祁東翻了翻目錄，扭頭問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秦晚：“想聽什麽？”

在秦晚思考的時候，祁東正好翻到秦晚最喜歡的那本書，便提議：“汪曾祺的《故鄉的美食》？”

秦晚搖搖頭：“大晚上的，聽那個會餓的。”

“那……？”

秦晚安安靜靜地想了一會兒，說：“學長，你給我念詩吧。”

“好。”

祁東說着，在書店裏找了找，購買了一本《席慕蓉詩集》。

點開來，詩集的第一首就是“初相遇”。

祁東動了動，選擇了一個更為舒适的坐姿，輕輕地給秦晚念起來——

“美麗的夢和美麗的詩一樣，

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常常在最沒能料到的時刻裏出現。”

“我喜歡那樣的夢，

在夢裏，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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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釋，

心裏甚至還能感覺到，

所有被浪費的時光竟然都能重回時的狂喜與感激。”

“胸懷中滿溢着幸福，

只因你就在我眼前，

對我微笑，一如當年。”

“我真喜歡那樣的夢，

明明知道你已為我拔涉千裏，

卻又覺得芳草鮮美，落英缤紛，

好象你我才初初相遇。”

祁東的聲線低沉而溫暖，和風細雨一般輕輕地落在秦晚的心田上。

待祁東念完，停下來看向自己，秦晚不由得喃喃發問：“學長……這是夢嗎？”

祁東看着她，突然間俯下身來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不，不是夢。”

我為你跋涉千裏而來，發現你還是我記憶中的那個你，何其有幸。

你我如初初相遇，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何其有幸。

————

秦晚醒來的時候，身邊祁東已經是空着的了。

秦晚在床上賴了一會兒，等鬧鐘響了才爬起來。

洗漱之前，秦晚想了想，還是從自己包包裏摸出驗孕棒，帶進了洗手間。

再測一次，意外并沒有發生。

就算是用晨尿，也還是清晰可見的一條線，陰性，沒懷孕。

秦晚這回是真的死了這條僥幸的心了。

将驗孕棒随手扔到洗手間的垃圾桶裏，秦晚對着鏡子深呼吸兩下，拿起祁東給她擠好牙膏的牙刷，刷牙。

把自己收拾清爽了，秦晚努力擺正心态，出去吃早飯。

今天祁東做的早餐是八寶粥，煮得很稠，是懶人秦晚的最愛。

因為昨天的事情很有點兒糟心，秦晚的晚飯沒吃好。

再經過一夜的消化，她已經餓得站都有點兒站不住了。

看着秦晚在飯桌邊坐下盯着面前那一晚八寶粥撇不開眼，祁東笑着擦幹自己的手，在她頭上摸摸，說：“你先吃，我一會兒來。”

得了祁東這句話，秦晚便不再等他，先行開吃。

粥是祁東在秦晚起來的時候盛起來的，放到現在剛剛好，熱乎但是不燙口。

秦晚一口氣将一整碗都吃了個幹幹淨淨。

然後發現，祁東還沒好。

秦晚奇怪了。

扭頭看向房間的方向，秦晚正巧看到祁東從裏面走出來，蹙着眉，一臉的若有所思。

“學長……你不吃早餐嗎？”

秦晚捧着個空碗，問祁東。

祁東對秦晚點點頭，說了聲“吃的”，走了過來。

接了秦晚手裏的碗再給她盛了一碗，祁東這才裝自己的粥。

因為各自有心事，所以這一頓早飯兩人都沒有說話。

吃完早飯，也是時候上班了。

祁東載着秦晚，将車子慢慢地開出小區：“待會兒我有個重要的會議要在羅湖開，我先送你去公司然後就過去了，有事就call我。”

秦晚一聽，微微一怔：“怎麽昨晚上沒聽你說？”

“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消息。”

祁東解釋到。

對于工作上面的事情，秦晚一向不是多嘴的人，聽祁東這樣說，點點頭應了一聲，就算是知道了。

果然，祁東将秦晚送到公司樓下，也沒上樓，就直接将車子開走了。

秦晚乘着電梯上樓，打卡，上班。

但是工作狀态卻不怎麽好。

懷孕的事情是個烏龍沒錯，但是卻像是在秦晚的心上播下了種子。

經過一夜的蟄伏，種子開始發芽，破土而出。

秦晚的腦海中都是那個子虛烏有的寶寶。

與祁東相識，一直到現在，秦晚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要看到她和祁東的未來。

他們的未來會是什麽樣子？

他們會有多少個孩子？孩子長得像她，還是像他？

胡思亂想中，一早上就混混沌沌地過去了。

中午的時候，祁東給秦晚打了個電話，要她好好吃飯。

秦晚乖巧地答應了。

和周卓麗一起吃了午飯，秦晚小憩片刻，打起精神來，準備投入下午的工作。

一個測試報告才開了頭，秦晚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聰明美麗的阿姐秦雪。

秦晚接起了電話：“喂……阿姐？”

“秦晚，你現在有空嗎？到南山醫院來一趟。”

秦雪好像心情不太好，聲音都是陰沉的。

聽到“醫院”兩個字，秦晚心裏咯噔了一下，忙問：“是毛毛出事了嗎？！”

“秦毛毛在幼兒園好着呢……出事的是你姐我！”

難道是阿姐出車禍撞人了？

第一反應如上，秦晚忙關了電腦，站起來收拾自己的包包，對着電話那邊的秦雪問：“姐，要不要我領錢過去？”

“不用了，你把你的人帶過來就行了。快點兒。”

說着，秦雪又忍不住催了一遍：“快點兒快點兒！”

“恩恩，我馬上過去。”

“挂了。”

“嗯嗯。”

秦晚将手機收到包包裏，快步走到聶浩桌邊：“聶經理，我下午申請調休。事情急，先和您說一聲，回頭再在oa上面填假單。”

老板娘說的話，聶浩怎麽敢有異議，忙不疊點頭：“去吧去吧~下次也不用專門過來和我說噠，發條微信就成啦~”

“謝謝。”

秦晚謝過聶浩，快步地走出了公司。

————

秦晚來到南山醫院，才一進門診部，就被守在門口的秦雪一把拉到了一旁。

把手裏的單子往秦晚手裏一塞，秦雪對她說：“我下午要趕飛機去北京開會，你幫我等這個驗血報告的結果，三點半出來。你拿到了就拍個照給我發過來。”

秦晚傻眼了。

說好的車禍呢？！

拿起手上的單子對秦雪晃了晃，秦晚還是有點難以相信：“就這？”

虧得她一路上想了好幾個方案，以應對情緒激烈的被撞人家屬。

結果阿姐居然只是讓她來等個驗血報告？！

秦雪沒發現秦晚的小情緒，對她點頭：“就這。沒事我走了。”

秦晚一把拉住秦雪，使了個千斤墜：“阿姐等等！”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秦雪很有點兒暴躁。

秦晚被秦雪兇得一哆嗦，問：“幹嘛要我來等你的報告啊？你助理呢？”

秦雪：“這是私人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

秦晚默了一默，又問：“那你去北京了，毛毛呢？誰接他誰管他？”

“祁骁。”

秦雪說了個名字，然後兇神惡煞地警告了秦晚一句：“這個驗血報告的結果不許告訴祁骁！”

說完，秦雪一個溜肩甩開了墜着她的秦晚，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醫院。

“什麽報告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秦晚嘟囔了一句，往單子上瞟了一眼，登時吓精神了。

只見單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抽血驗孕”。

而姓名處，清清楚楚地寫着——“秦晚”。

————

秦晚簡直要氣暈。

摸出手機直接撥通秦雪的電話，秦晚暴走了：“阿姐你幹嘛用我的名字來開報告啊？！”

“哦，一時間編不出名字，幹脆就把你的寫上去了。”

秦雪一點兒負罪感都沒有。

秦雪如此理直氣壯，秦晚頓時無言以對。

“再說了，寫你名字也沒啥啊，反正也沒刷你醫保。你回頭和祁東解釋解釋就成了。沒其他的事情我就挂電話了。”

秦雪可淡定，末了還補充一句：“別讓你家祁東和祁骁說啊！我還沒想好要不要生二胎呢。”

秦晚：“…………”

————

坐在醫院的大廳裏，秦晚這輩子頭一回，埋怨命運的不公。

想要孩子的她沒懷上，不想要孩子的張婧和秦雪一個兩個地懷上了。

什麽玩意兒啊！

————

怨歸怨，怒歸怒，小慫包秦晚還是在三點半的時候老老實實地取了秦雪的驗孕報告。

報告的頭一條是孕酮，第二條，是hcg。

秦雪的hcg值1322，對照一下參考值，大概也懷上兩三個周了。

秦晚看着報告上面的指數，真是羨慕嫉妒恨。

秦晚心裏正往外“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水呢，祁東的電話打過來了。

“在公司嗎？”

祁東問。

秦晚拿着秦雪的驗孕報告，慢悠悠地跺到牆角去蹲下來：“沒，在醫院呢。”

“醫院？”祁東的聲音一下子揚了起來，“怎麽了？”

“幫阿姐拿個……”秦晚差點兒把驗孕兩個字說出來，好在最後咽回去了，“拿個報告。”

“……哪個醫院？”

“南山醫院。”

“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接你……十五分鐘就到。”

————

祁東到醫院的時候，秦晚剛剛挂完秦雪的電話。

電話裏，秦雪就秦晚不給她發報告的照片的事情，對她進行了十分嚴厲的批評。

秦晚陪了很多不是之後，老老實實地拿出報告，端起手機，給秦雪拍照。

在嘈雜而擁擠的醫院門診大廳裏，祁東一眼就發現了坐在長椅上對着膝蓋拍照的秦晚。

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祁東快步走向她。

“拍什麽呢……”

祁東剛剛開口，接下來的話在看到秦晚膝蓋上的報告時，自動消聲了。

秦晚擡起頭看到是祁東，剛抿嘴正要笑，手裏拿着的報告就被他抽走了。

秦晚也沒多想，順勢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飛快地浏覽完報告上的內容，祁東偏過頭來，神情凝重地問了秦晚一句：“你下午過來……就是為了抽血？”

秦晚迷茫了一下，往報告上一看，登時靈臺清明了。

“不不不，這個不是我的報告！”秦晚連連對祁東擺手，“是阿姐！她發神經填了我的名字！”

祁東沉眉，眸子如同望不見底的墨色深潭，看着秦晚，卻不說話。

祁東越是一臉嚴肅，秦晚越是百口莫辯。

“哎呀真是被阿姐坑死了！”秦晚實在是沒辦法，只能擄袖子給祁東看，“不信你看，我這胳膊上都沒有針眼，怎麽抽血啊？！”

我可是清白的啊！

在秦晚将胳膊遞過來給他看的時候，祁□□然嘆了口氣。

“晚晚。”祁東輕輕地叫了一聲秦晚，“我想做你的倚靠，我想你在遇到事情的時候，頭一個想到的人是我……而不是萬事只想着自己一個人扛。”

秦晚的心，猛地一顫。

“我說過，我會對你負責……”

秦晚突兀地打斷了祁東：“可是學長，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嗎？要不然怎麽會每次都……”

每次都……做好安全措施。

身邊人來人往，祁東也顧不上衆目睽睽，伸手将秦晚摟入了懷裏：“傻瓜，我只是希望你能從容不迫地走過人生的每一個階段，而不必被現實追趕。”

秦晚頓時濕了眼眶：“學長……”

秦晚正要亂感動一把，可誰知一擡眼，就看到他兩個身邊圍了一圈各色路人。

每個人都是一臉八卦興致勃勃地瞧着。

秦晚臉一紅，趕緊推開祁東，擦了一把眼角的淚。

這時候，旁邊有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大伯聲音洪亮地說了一句：“小夥，你看你女朋友都哭了，你哄她一哄呀！”

大伯教育完畢，各色好事的大媽大嬸紛紛附和。

祁東對着周圍的人笑了笑，揚聲說：“既然大家都在這兒，那就給我做個見證。”

說完，祁東就從自己的大衣口袋裏，摸出了一個酒紅色絨面的四方小盒子。

看到那個小盒子，秦晚突然間大腦一空，心跳亂了。

“我早上其實沒會，是去接這個……本來想着再計劃一下挑個好日子再和你說的，但是……”祁東笑了笑，将手上拿着的驗孕報告折起來，收到口袋裏，“看樣子是拖不得了，擇日不如撞日……”

祁東說着，将盒子面對着秦晚打開。

在現場觀衆們發出的驚嘆聲中，秦晚看到，盒子裏有一枚戒指安安靜靜地立在托面上，戒面上的梨形鑽石晶瑩剔透，散發着璀璨光芒。

驚訝和喜悅似巨浪湧來，秦晚扶着自己的心口猛地後退了一步，吓得呼吸都忘記了。

祁東緊跟着上前一步，牽起秦晚垂在身側的左手，單膝在她面前跪下——

“晚晚，假如我來世上一遭，只為與你相聚一次，那我便俯首感謝所有星球的相助，讓我與你相遇。”

“nothing'achangemyloveforyou.嫁給我吧。”

這樣深情款款的祁東，讓秦晚根本無法招架。

捂着撲通撲通猛跳的心，熱淚盈眶的秦晚哽咽着，答應了他：“好。”

————

秦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醫院裏走出來的。

她只大概地記得，祁東将戒指戴在了她的左手中指上，然後在滿大廳人的起哄聲中，抱住了她，親吻了她。

坐在祁東車子的副駕駛座上，秦晚擡起自己的左手，看到手指上那枚鑽戒，心裏還是沒有踏實的感覺。

她整個人還飄在天上，不知道該怎麽下來。

祁東再一次湊過來替秦晚拉上了安全帶，然後抓住她的左手往唇邊一送，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

“我們回家吧。”

祁東說。

這一刻，“家”這個字，終于在秦晚的心裏落到了實處。

“嗯，我們回家。”

————

說是回家，可是最後祁東還是照顧秦晚的肚子，先去吃了一頓海鮮。

酒足飯飽回家去。

祁東因為翹班去拿鑽戒，手頭還有些工作沒做完。

祁東去書房加班，秦晚就先自己去洗澡了。

洗好澡，秦晚一時無事，便爬上床去，研究祁東送的戒指。

對着戒指傻笑了快半個小時，秦晚才恢複點兒智商，然後開始嫌棄自己剛剛弱智的表現。

嫌棄歸嫌棄，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從手指上脫下來，放到盒子裏收好。

秦晚看看時間，想着祁東應該還要一會兒，又摸了床頭的kindle來看。

點亮屏幕，頁面還停留在《席慕蓉詩集》上。

當前顯示的就是她的《抉擇》——

假如我來世上一遭

只為與你相聚一次

只為了億萬光年裏的那一剎那

一剎那裏所有的甜蜜與悲凄

那麽就讓一切該發生的

都在瞬間出現吧

我俯首感謝所有星球的相助

讓我與你相遇

與你別離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詩

然後再緩緩地老去

輕輕地念着這首詩，秦晚腦海中浮現起了祁東向她求婚時，熠熠生輝的眼睛。

秦晚正回味着，旁邊突然伸出來一只手，将她手裏的kindle拿走了。

“在看什麽呢？”

祁東問了一句，然後往kindle上面看了一眼。

祁東的表情很明顯地一僵，然後像是給秦晚解釋一樣，說：“呃……一時情急，也想不出什麽來，正好昨晚上看到這首詩，就直接引用了……”

秦晚笑了。

秦晚從床上站起來，張開手，摟住了祁東的脖子将他抱住。

“我俯首感謝所有星球的相助，讓我與你相遇……”

秦晚站在床上正好比祁東高一些，低下頭來就能在他耳邊呢喃。

而祁東則依在秦晚的胸前，只一垂眸，睡衣下面的春光一覽無遺。

嘴邊勾起一抹笑，祁東擡手扶着秦晚的後腰，猛地抱着她往床上一滾，引得她張皇驚呼。

沉甸甸地壓制在秦晚上方，祁東輕聲地對她說：“晚晚，我們生個孩子吧。”

秦晚只覺得心頭一軟，伸手勾住了祁東的脖子，吻上來——

“好。”

我們生個孩子。

————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沒有後顧之憂的祁東和秦晚，為了生出一個小猴子，通宵達旦，戰鬥不息，造人不止。

次日中午，秦晚在腰酸背痛中醒來。

錘了兩下自己酸得擡不起來的肩膀，秦晚突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學長不是誤會她懷孕了嗎？！

那為什麽，昨晚上還對她說“我們生個孩子”？！還和她嘿嘿嘿了？！

秦晚越是琢磨，心裏的省略號就越多。

多到串起來能繞地球兩圈。

“………………”

踏馬的，怎麽越想越有有一種……被陰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