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顧靜栀，你在

東方既白，昏睡的人即将醒來。

“姐姐”

趙合德躲過襲來的熊抱，冷眼問道：“你什麽時候走？”

撲空的顧楠不滿地嘟嘴，“姐姐，我不走”

“可是我很讨厭你”

顧楠的眼眸開始凝聚水汽，“姐姐”

“本來我一個人生活得很好的”趙合德強按着在抗議的心髒，悠然說道，“可是我知道這也不能怪你”

一句話又将顧楠送入天堂，他眯着眼，嘴唇翹起，說不出的愉悅，連帶着趙合德也跟着開心起來。

這種愉悅并沒有讓他持續很久，只聽見趙合德又說道，“不過我讨厭不到父親，所以，只能讨厭你”

瘋狂在顧楠的眼眸聚集，心痛亦随之到達頂峰，果然……趙合德咬唇擁住顧楠，直勾勾地看向顧楠的眸子，那裏面印着自己的模樣，不可思議的溫柔，“傻瓜，姐姐逗你玩呢”

顧楠不敢置信地看向趙合德，趙合德主動伸手撫上顧楠的臉頰，笑的寵溺，“你還是這麽可愛，我先去洗澡，等下再來陪你”

衣角被顧楠緊緊扯住，趙合德無奈地親了親他的額頭，“等我”

顧楠這才放手，甜笑道：“姐姐要快點哦”

“嗯”

回到自己房間，趙合德捂着胸口，确定了自己的猜測，“顧靜栀，你還在對不對？”

周圍一片寂靜，沒有回聲。

Advertisement

“顧靜栀”

還是沒有反應。

“顧靜栀，如果你再不出現，我就把那個小瘋子趕出去，你控制不了我一輩子”

“不要”

竟然猜對了！盡管趙合德曾聽聞魂體共享的傳說，可是真的聽到顧靜栀的聲音，她還是吓了一大跳，“你在哪裏？我的體內嗎？”

“嗯，你放心，我沒有惡意的”

“可是你能控制這副身體的心髒、行為，甚至夢靥。”昨晚的夢也一定是顧靜栀所為，趙合德為自己無法完全掌控這副身體感到懊惱。

“我只是想你好好對阿楠，我真的沒有惡意的”

也許她需要知道的更多一些，趙合德問道：“為什麽夢境和你日記寫的不一樣？”

顧靜栀沉默。

“看來你是想我現在去找小瘋子”

“我的日記沒有騙你，我只是讓眼睛選擇性忽視一些內容”

這麽說來，這副身體根本沒有一處屬于自己，趙合德無奈道：“你想怎麽做？”将她驅逐？

“你不要誤會，我是願意離開的”顧靜栀沉默了一會兒，說：“只是阿楠……”

趙合德想了想，“顧靜栀，我們來個約法三章吧”

“嗯？”

“第一，除了面對小瘋子，你不可以幹涉我的行為”怕疼的她可不願意每次心髒都不聽指揮。

“好，阿楠不是瘋子”顧靜栀小心翼翼地反駁道。

“第二，你不可以再對我有任何隐瞞”

“好”

“第三，我會配合你直到小瘋子恢複正常，但那時你必須離開”

滴答滴答滴答，分針慢慢地移動，轉了好幾圈，身體裏終于有了回應——“顧靜栀，好”

對方承認了她是顧靜栀，應該是真心的，趙合德琢磨着，“那現在，我要看到你日記的全部內容”

“阿楠在等你”

“顧小姐，好像我們剛剛才達成坦白的共識”

“不是，安撫好阿楠後，我會把一切毫無保留的告訴你”

好吧，真是一個十足的弟弟控，趙合德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來，我進去，不然我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半路抓狂”

“嗯，好吧，你閉上眼睛”

等趙合德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第二天晚上，看來顧靜栀完全有能力奪回這副身體，太不安了！趙合德起身，右手卻被什麽東西絆住了，她轉頭，真是夠了，誰允許小瘋子會睡在她的床上的，還握着自己的手。

“他一小時前吃的藥，不會亂動的”

“最好你給我一個不會把他趕出去的理由”趙合德豎起娥眉，表示非常不滿。

“你不是要聽我的故事嗎？”

“說”

“我的母親叫秦暖，是個一線電影明星。父親對她一見鐘情，不久他們就舉行了婚禮，父親母親非常恩愛，一直到我的出現。我是他們婚後半年出生的，足月”

趙合德一針見血道：“你的母親背叛了你的父親”

顧靜栀黯然，“是的，我并不是顧家的孩子”

“你和你的母親一定過得很辛苦。”趙合德還記得劉骜那麽一個什麽都不在乎的人，面對姐姐紅杏出牆的時候，第一反應竟是拔劍相向，雖然被自己勸服，但往後再也不曾踏入姐姐的椒房殿，可見妻子不忠是男子的大忌。

“是的，父親不肯原諒母親，卻也不肯離婚，甚至開始帶各種各樣的女人回家”

“世人只知女子善妒，哪懂男子報複心的可怕。”趙合德搖頭嘆道。

“不久有了阿楠，我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顧家人，所以也就沒有抑制過對阿楠的感情。”

趙合德挑眉，并不意外，她早猜到這倆人關系不倫了，哪個姐姐會像顧靜栀一樣日記裏滿滿貼着弟弟的相片。

“父親知道後，逼我一個人搬到這裏。可是阿楠根本不打算放過我，他每個周末都會來，給我做飯、陪我看電影、幫我整理房間、彈琴給我聽，我怎麽可能拒絕這樣的阿楠”顧靜栀的聲音哽咽，同時又夾雜着不甘與無奈。

“我好想告訴他這一切，可每次看着他純淨的瞳孔，聽他一遍一遍喊着姐姐，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十惡不赦的罪犯”

“再也撐不下去了，于是，我選擇了最決裂的告別。那個周末，我當着阿楠的面吞下整整一瓶的安眠藥，告訴他，我愛他”

“顧靜栀”打斷這個悲傷的故事，趙合德冷然道，“我說過你不可以再對我有任何隐瞞。告訴我，為什麽連白寒錦的名字都不能聽見，他對你做了些什麽？”不要試圖用凄慘的姐弟戀掩蓋所有，她不吃這一套。

沉默。

過了半天，聽到顧靜栀低沉的語音，“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

“不需要？”

“是的。顧靜栀這個人已經死了，現在活着的是趙合德，你不需要承受我的任何事。”

趙合德怔了怔，內心深處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竄動，微笑道：“你是要我等着被白陸倆家玩弄于鼓掌之間？別忘了，現在你親愛的弟弟也牽扯進來了”

顧靜栀似乎有一些動搖，慢慢地道：“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已經過去。”

“可是白寒錦再次闖進了你的生活。”

顧靜栀在笑，聲音是說不出的苦澀，“其實我與白寒錦不曾見過面，舞會上是第一次，只是聽過他的手段而已。”

她竭力輕描淡寫地想把事情一帶而過，這讓顧靜栀越發好奇：“只是聽過就如此畏懼？”

“嗯”

趙合德臉一沉，“你當我是白癡？”

顧靜栀陡然提高了聲音，帶了些怒氣：“我說過你不需要知道。”

“不需要？”趙合德突然笑了，“好的，你們的游戲我不參與，我的行為你也別幹涉，我們就看誰耗得過誰。”

“這不會妨礙到你！”顧靜栀大聲說，虛張聲勢地強調。

“是的，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也與你無關。”

趙合德作勢要離開。

“我是白家的棄子。”顧靜栀終于妥協，小聲地哭了起來，聲音極其凄慘，“白家不需要女兒，他不要我。”

趙合德只覺頭腦中一陣暈眩。

“又是個賠錢貨，把她們扔到後山去。”

……

是誰在荒涼的山崗哭泣？

她重重地喘了口氣，雙眸回複理性，“那和白寒錦有什麽關系？他知道了你的存在？”

顧靜栀像是被人突然抽了一鞭子，連聲音都在瑟瑟發抖，“不是，他不知道，是父親。”

“哪個父親？白家還是顧家？”

“白家”

“那他對你做了什麽？”

“他囚禁了我。”

“那白寒錦呢？”

又是沉默，趙合德知道如果這次放棄，很難再逼迫顧靜栀松口，于是語氣不禁咄咄逼人起來，“顧小姐，你聽說過白寒錦的手段，那我趙合德你是否曾耳聞呢？”

“我說。”

看來還是硬刀子管用，趙合德坐下靜聽。

“當時父親悄悄将我關在白家的棄宅裏，祖父不知情，竟把犯了家規的白寒錦也送了進來。雖然是棄宅，卻請專人設了重重機關，不知情的人根本不能打開房間，可是十歲的白寒錦竟然做到了。”

“大概是第一次來到棄宅吧，破解機關的白寒錦并沒有離開，反倒闖進了隐秘的地下室。他誤以為我是白家的表親，我連話都不敢說，生怕露出破綻。”

“在與白寒錦共處的那一個月裏，我簡直過得步步驚心，失語症的毛病便是這樣落下的。後來，他好像要做什麽事，非出去不可，就帶我出了棄宅，我趁他不注意，逃回了顧家。那以後，我就再沒見過白寒錦了。”

僅僅是這樣？恐怕當時白寒錦應該做了什麽讓顧靜栀驚懼的事吧……趙合德也不再逼問，只是說：“你想要回這副身體嗎？”她是不介意物歸原主的。

“我的三魂七魄已散去大半，回去也不過是個癡兒。”

趙合德聳聳肩，“如果有方法趕我走的話，提前通知我一聲就行了。”

“難道你沒有半分留戀嗎？”

留戀？這個世界雖然光怪陸離，可是她在永巷什麽富貴沒享受過，什麽醜惡沒經歷過，在準備死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看淡了，趙合德戲谑道：“留在這替你和他們鬥來鬥去。”

“不用擔心，父親……我是說顧先生會處理好的。”

“他的處理就是送來這個瘋子”趙合德瞄了昏睡的顧楠一眼就頭疼，“還是你來吧，我可受不了和這人同榻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