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白大少的第一課

夜，靜極了，玉盤似的滿月在雲中穿行，淡淡的月光灑向顧家的花園。春風柔和地吹着。趙合德托着下巴，坐在落英缤紛的臺階上，靜候某人的到來。

遠遠看着的白寒錦不禁想起兒時學過的詩句——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莫非是應了那句“情人眼裏出西施”了，白寒錦輕笑自己的失态，下車走了過去。

“顧小姐”

趙合德應聲擡頭，第一次看見白寒錦卸下正裝，僅是白色的襯衣和黑色的長褲，襯衣袖口在手腕松松挽起，簡潔略帶華美，又有幾分說不出的優雅，就像參加完豪華夜宴後剛剛将燕尾服随手扔掉的王子。頭發服帖地灑落額前，黑框眼鏡遮住他冰冷的眼眸，嘴角上揚，居然給人一種溫暖的錯覺。

片刻的失神，她連忙起身，拍落身上的花瓣，“跟我進來吧”

“等一下”白寒錦的影子把只到自己胸口的趙合德完全地包裹了起來，他微微向前傾，吹落停留在趙合德頭頂的花瓣，因襲來的暗香笑意溫绻，“可以了”

“白寒錦”趙合德退後一步，嚴肅地說道：“如果你再有任何的輕薄行為的話，立馬給我退下，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抱歉，顧小姐在應聘的時候并沒有提此要求”毫無怒意，白寒錦甚至想伸手去揉趙合德氣得鼓鼓的嘴巴，像小時候吹泡泡時，因為喜歡得不能言語就忍不住去戳一戳。

“那不算數，等下我會白紙黑字一條一條寫給你的”當初太大意了，面前的可是赫赫有名的奸商，這次可千萬不能輕敵了。趙合德咬唇道。

白寒錦随意地将手插進口袋，“顧小姐”

“幹嘛”

“其實就算白紙黑字，只要我不想承認，它也只能是白紙黑字”真的好喜歡這個人生氣的模樣。

你！

逗得差不多了，白寒錦适時轉移話題道：“我們進去吧，你不是要補課嗎？”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霸道的人，她還真的什麽也沒說，就帶這個人進來了，是中了他的巫術嗎？趙合德懊惱不已，卻仍然乖乖領白寒錦進門。

顧宅一向是冷清的，顧楠被提前送去了DOC。林那，一方面是因為顧楠的病，另一方面趙合德覺得還是不讓白寒錦知道顧楠已經來A市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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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剛打開書房門，趙合德書桌上歪七扭八的各類書籍就非常應景地跪地參拜了，她沖白寒錦歉然一笑，硬着頭皮彎腰去撿。

白寒錦也加入其中，高中英語單詞記憶表、高中英語語法大全、英語天機、瘋狂英語、雅思考試閱讀理解、、、

“你這類書買了多少本？”

“可是每本店主都說有用啊”

“我想沒有哪家店主會吝啬向客人列舉有用的書籍的”

趙合德丹鳳眼半眯，“你這是在調侃我的智商？”

“這些書你都看得懂麽？”

一語KO！趙合德癟嘴投降，“它們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它們，我們一直在大眼對小眼”

白寒錦開始粗略地翻閱并提問，“聽力、單選、閱讀、作文哪樣比較ok？”

額，“好像都不ok”

“請分別闡述一下什麽是主語、從句和時态”

額，“那些是什麽東東？”

“目前掌握多少單詞和短語？”

額，趙合德默默伸出十根手指，然後默默縮了回去。

“看得懂音标嗎？”

不要再問了，我是白癡，我無能，我低頭憂桑滴畫圈圈思過。

難得見趙合德這麽垂頭喪氣的樣子，白寒錦又好笑又無奈，“把你這學期的英語教材給我”

“哦”趙合德撲進書海，一頓猛找，然後又從書海中鑽出來，雙手捧着書，像個讨好主人的貓咪，“找到了，給你”

白寒錦接過趙合德的英語教材，一路看下去，前後用了不到五分鐘，把全本書的內容都總結了出來。“可以開始了嗎？”

“嗯”趙合德可能不知道，自己正用着一種叫“崇拜”的目光仰望眼前的這個男人。

“我們先從音标開始，最簡單的方法，把它當成語文拼音，大部分的讀音和組合是相通的，比如這個”

“那個，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拼音是什麽吖？”

不要這樣看着我，我的臉會變成紅蘋果。真的不能怪她啦，以前哪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直接跟讀的嘛。

于是，本來今天計劃是英語專題的課程，不得不向語文衍伸，準确來說，應該是漢語拼音重新教學。以後小孩還是随他比較好，白寒錦心想。

“是這樣子讀的嗎？”

趙合德擡頭詢問，濕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像只在愛麗絲仙境迷路的波斯貓，高貴卻迷茫，慵懶竟無助。

令白寒錦不禁想起第一次遇見趙合德的情景。那天他被老二拉來找陸嬈嬈，老二拿走他的手機狐假虎威，他百無聊賴望向車窗外。

結果就望見了在發呆的趙合德，她手撐着頭，黑色的頭發及肩下一些，打着如同海浪般柔軟的輕微卷度，因為天熱，發尾用緞帶綁着，随意地擱在鎖骨邊，混着陽光有種淡金色。

他從來沒見過那樣一雙眼睛，冷清的、平靜的，像藏着一面幽幽閃動的湖，像是春天大霧裏清冽的光，好像歷經世态炎涼，什麽都看破了，什麽都不重要了，卻又好像從未入世，猶猶豫豫地開滿鮮花。

女孩發現他了，隔着車窗，女孩竟能發現他。他連忙将目光轉向一旁的陸嬈嬈，驚喜、緊張、激動，仿佛回到初戀那段時光，他荒蕪的心有了一絲絲春意。

于是，本來和陸嬈嬈共同進餐的計劃也被他否決了，老二捶胸頓足，他堅持。

還沒準備好，應該要再正式些才好。

“白寒錦？白大少？喂～回魂了！”見白寒錦沒什麽反應，趙合德伸出食指戳他的手臂。

這時候白寒錦回了魂，從上面看下去，只看見趙合德纖長的睫毛仿佛兩只就要展翅的蝴蝶，劃過他的心湖，又是一陣陣漣漪，忍不住摸摸趙合德的頭，眉目溫和，“沒事，你讀得很對”

趙合德欣喜地眯了眯眼，“那我繼續，你可不能再走神了”

“嗯，好”

天越來越黑，深藍色的天空中鑲嵌着密密麻麻的小星星。星星像一群群可愛的孩子，眨着眼睛看着大地，聽着大地的書房裏，男人一字一字的耐心講解，女人磕磕巴巴的怪異發音，像是淘氣的精靈在鋼琴的黑白鍵間，蹦蹦跳跳，又像是花園裏的含羞草，不經意開出花瓣，等你看去，她已經躲進柔嫩的枝葉，撓得你心裏直發癢。

可是，可是總不能癢死吧。趙合德怎麽覺得這堂課的課時，快趕上她在永巷的一生了。白大少爺，雖然你的方法很有效，講得也的确深入簡出，但我們能不能停一停，我的腦袋快要炸了。

就在趙合德的思緒接近崩潰點時，白寒錦終于收起筆，“今天就到這裏吧”

終于結束了，呼。趙合德癱軟在椅子上，簡直比在床上伺候天子一天一夜還要累，不行，要死了。

“餓了嗎？”看到趙合德這副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模樣，白寒錦忍住一把抱起的沖動。課，要一堂一堂上，人，要一點一點吃。地基打得穩，房子才不會倒。

“有點，你想吃什麽，我讓阿姨去做。”趙合德揉着頭起身，軟綿綿道。

“意大利面怎麽樣？”

“好的。”

白寒錦攔住要出去的趙合德，梨窩淺笑，“我去做，你休息一會兒。”

“你？”趙合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認知裏，男子是不可能下廚房的，在漢朝這可是奇恥大辱。

白寒錦輕輕拍了一下趙合德的額頭，“乖乖等我。”說着開門就走了出去。

在屋裏待了一會兒，趙合德坐不住了，她發誓，她真的不是懷疑白寒錦做菜的水平，只是……人都有好奇心，她實在很難想象那個養尊處優的大公子做菜的模樣。

小心翼翼到了廚房，趙合德扒在門口偷偷朝裏面看去，男人穿着懶洋洋的圍裙，一板一眼切着煮面要用的配菜，刀工與他嚴謹的性格不謀而合。

原來，他也可以這麽溫柔。

趙合德一怔，她看着低眉順眼煮面的白寒錦，想起以前陽阿公主的教誨——“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頓時沒了觀賞的雅興。

草草吃完面條，送白寒錦離開後，趙合德第N次翻看日記卻依舊毫無頭緒。

“顧靜栀”她捂着胸口輕輕呼喚，“顧靜栀，你在嗎？”

等了許久，還是沒有回應。

難道顧靜栀消失了……

腦海閃過這個念頭，趙合德甚至開始恐慌，她要代替顧靜栀活在這個世界嗎……那她自己呢……

“叮鈴鈴……”

“來啦”白乃儒打開門，看見自家大哥和煦的微笑，一身的便裝，還有那頭發、那黑框眼鏡，他立馬跑回客廳，“媽，我見鬼了”

“瞎說什麽呢，大晚上哪來的”正說着，白母看見進門的大兒子，下意識補全剛才的話，“鬼”

完全忽視這一切的白寒錦直接上樓，腳步輕快，等一下，還有件事。

“白乃儒，榮華那件案子你跟進一下”

這個案子不是大哥負責的嗎，難道今晚不是和榮華洽談，那是……白乃儒若有所思。

洗完澡，白寒錦想起今天顧靜栀因為做題皺成一團的小臉，覺得可愛至極，于是發了條短信過去

——“顧小姐，忘了提醒你，明天我會檢查布置的作業的”

生活居然又讓他覺得有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