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再見恍若隔世

高速公路，目的地是隔壁市的郊區，開車需要三四個小時，車裏的人是趙合德。

司機在一棟有些破舊的洋房前停了下來，上滿了鏽的鐵門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四周的牆上爬滿紅紅綠綠的植物。剛下車，趙合德就可以聽到洋房的園子裏傳來的笑聲，那聲音熟悉又陌生。

推開沒有上鎖的大門，轉個彎就可以看到整個院子，那裏有一個人，穿著雨衣，舉著連接水龍頭的水管在幫一只灰白的大狗洗澡。大狗乖乖的任水流沖刷自己的身體，然後猛的一抖，水花一大半濺在那人的雨衣上。

“哈哈哈，很快就好了，不要調皮……”

趙合德一時愣在原地，那麽開心地在笑着的人是顧莫顏嗎～

她呆呆站在那，直到顧莫顏終於意識到了她的存在，開口對她說話。

顧莫顏說，“你是誰？來這裏幹什麽？”

她肯定出現了幻聽。

“喂，你到底來幹什麽的，這裏是私人地方，再不說話我就請你出去了哦。”

失憶？這麽狗血？

這時，屋子裏的人開口問道；“你在和誰說話？”

顧莫顏把還在流水的水管丢在地上，任大狗去舔著玩，“不知道，她不肯說話。”

屋子裏的人是男人，而且和顧莫顏對話之間有種熟悉的氛圍。他踩的拖鞋趿拉趿拉從屋子裏出來，睡眼惺忪的模樣讓趙合德瞪的眼睛老大，尤其是當她看到那人櫻花般的發色時……

“哦，你來了啊。”方淮軒撓了撓頭，打著呵欠說。

顯然來之前，顧楠已經和方淮軒打過招呼。

“栀，你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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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合德轉頭看著顧莫顏，他叫著顧靜栀的名字，看的卻是方淮軒……

“啊，認識。”

“什麽嘛，原來是栀的朋友，”顧莫顏對趙合德笑著，跟剛剛防備的表情完全不同，“我問你你怎麽不說呢。來找栀的嗎，請進，我在幫我們的狗洗澡，院子裏很髒，到裏面去吧。”

趙合德開始懷疑眼前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是走進屋子的，當她在客廳坐下時，就聽到顧莫顏一聲慘叫。

“我把靴子穿進來了，栀，你怎麽都不提醒我，地板都給弄髒了。”

方淮軒自然的接話，“拖幹淨就好了。”

“你什麽都不做，哼。”

顧莫顏脫下雨衣後從沙發後面環住方淮軒，“你們聊天，我去準備喝的，啊對了，你怎麽稱呼？”

“……趙合德……”她猶猶豫豫開口。

顧莫顏也不在意，“喝什麽？咖啡？”

“……可以……”

“哦，合德，你等一下吧，我還買了點餅幹，一會全部拿過來。”說完顧莫顏還在方淮軒的臉上印下一吻。

“我是在做夢嗎？”确定顧莫顏走後，趙合德迫不及待地問。

“就是，那個嘛，你知道的。”方淮軒扯了扯自己淩亂的發，“就是在受到重大刺激後，選擇性喪失記憶，然後用想象和編造內容填補失去的記憶，所以說，現在的顧莫顏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趙合德沈默了一會，眉頭微攏，“那你在這做什麽？”

“陪他做夢。”方淮軒擦了擦眼角因為犯困而流出的眼淚，“他一直幻想和你二人世界……養只寵物……還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相信，他廚藝挺不錯的，家務活也做得棒棒的，那個KimHyo耶，很搞笑對吧？哈哈……”

趙合德笑不出來，她怎麽可能還笑的出來。

“可你是男子啊……”

“那又怎樣，他是瘋子啊。”方淮軒突然詭異的笑了，“他還是第一次這麽聽我的話，就好象我就是他的世界，不過明明他看的是我，叫的卻是你的名字，這有點讓人洩氣啊……”

“夠了！”趙合德猛的站起，這人是在開玩笑嗎！

“怎麽了？你們在吵架？”顧莫顏端著餐盤适時出現，自然的坐在方淮軒的旁邊，邊把點心和紅茶擺在茶幾上，表面上在打趣，其實暗地裏偷偷瞪趙合德。

方淮軒往旁邊挪了挪，避免跟顧莫顏有肢體接觸，“給狗洗完澡再過來。”

“哦……”顧莫顏不甘願的站起來，還在方淮軒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趙合德一眼。

趙合德看著顧莫顏的背影沈默了足有一分锺，直到方淮軒以為她會一直沈默下去時，聲音悶悶的問道：“醫生怎麽說？”

方淮軒喝了口咖啡，又嚼起餅幹，慢悠悠道，“沒請醫生，他的病又沒有什麽危害，我挺喜歡的。”

“你就讓他這麽下去？”

“那又怎麽樣？”方淮軒毫不客氣地道，“總比為了你要死要活來得好。”

趙合德被堵得氣血翻騰，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萬一他這輩子都這樣”

“正合我意。”

趙合德咬牙切齒地道：“你無恥！”

“恩恩。”方淮軒無所謂的說，“別忘了，割斷他救命索的人可是你，不是我。”

趙合德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方淮軒靠近了點，輕輕地道：“我可以陪他這樣一輩子，你能嗎？”

趙合德震驚的擡起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這是趁虛而入。”

方淮軒的笑容停頓了下，瞬間變得更加燦爛了。

“呵呵，你說的對。但更重要的是我、愛、他。”

說完，方淮軒站起身，随便拍了拍手上餅幹的殘屑，“好了，要去賺錢了，我可是這個家的支柱呢。”他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這裏剛好有間客房。”

不等趙合德回過神，方淮軒就收回來目光。

“顧莫顏。”

剛幫沫沫洗好澡，聽到方淮軒喚自己，顧莫顏歡快跑進客廳，“怎麽了，栀？”

“我的朋友想在這裏借住……幾天。”

“好呀。那你呢，也留下嗎？”他望著方淮軒的眼神閃閃發光。

“我就不了，晚上還有事情做。”

顧莫顏立刻沮喪起來，卻勉強自己表現出不在意的樣子，“嗯，不要太辛苦了。”

方淮軒伸手在顧莫顏頭上摸了摸，“好好照顧我朋友哦。”

“當然啦，我不會虧待栀的朋友！”

趙合德從沒有覺得像現在這樣諷刺過，在來的時候，她甚至想過千萬種可能，卻沒有心理準備會遇到現在的情況──顧莫顏不認識她了，甚至把別的人當成“顧靜栀”。

期待的眼神，欣喜的表情，害羞的小動作，這些統統都是對著“顧靜栀”，可是本人卻只能以旁觀的角度來看。她不想去看顧莫顏對著那個假顧靜栀依依不舍，可是她又能做什麽？顧莫顏甚至不認識她了……

剛洗過澡的大狗興奮的大叫，還可以聽到院子裏顧莫顏對狗說話，“自己玩，不許調皮，我給你準備晚飯。”

趙合德有些僵硬的坐直身體，直到顧莫顏走進室內。他不鹹不淡的看了一眼趙合德，象在看一個礙事的家夥。

“哼！”

他在朝著她不爽的哼氣，這讓趙合德錯愕不已，在她認識顧莫顏的這段時間裏，還是頭一次遭遇到這種待遇。

顧莫顏也不管她在想什麽，先去廚房準備了狗糧才把大狗喚進屋子裏，手裏摸著在在進食的大狗，頭也不擡道，“喂。”

如果是以前的顧莫顏，絕對不會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吧。

沒有聽到應聲，顧莫顏不爽的斜了趙合德一眼，“是栀告訴你這裏的？”

“……是。”

顧莫顏不屑的撇嘴，“不需要撒謊，你有什麽目的我一眼就看的出來。”

趙合德驚奇的看著顧莫顏。他知道自己來這裏的目的，還這副态度？這是什麽意思？

“我勸你還是死心比較好，栀跟我已經在一起了，沒有你插足的餘地。”

到底是什麽意思？趙合德覺得她越來越糊塗了。

“不管你跟栀是怎麽認識的，關系怎麽樣，他已經有了我，我們彼此很相愛。”

“我們每天都會在一起，看到沫沫了吧，因為我說想養只寵物，他買來送我的……”

顧莫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眼睛漸漸失去色彩，說話的語氣就象在給自己暗示一樣平板。

趙合德喚了他一聲，他才如夢初醒似的，紅著臉瞪了趙合德一眼，“我，我去準備晚餐……”

顧莫顏其實對現在趙合德挺不客氣的，也沒問她有沒有不能吃的東西，随便把中午吃剩的東西熱了熱就端了出來。

趙合德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中午剩下的，倒不是不能入口，有五六樣菜色，每樣菜都只有一小盤，米飯是新做的，晶瑩飽滿還冒著香氣。

顧莫顏本來以為她會抱怨，結果她默默接受的樣子反而讓他有點不好意思，悶悶道：“這些是中午特意留出來的，不是吃剩的。”

她擡起頭對著顧莫顏微笑，顧莫顏更加不好意思了，這些菜讓兩個人來吃的話，其實有點少。

“你，你再等一下的話，我可以做個湯。”

“好。”

見對方居然一點也不推辭，顧莫顏又覺得不爽，“老實等著！我沒上桌不許你動筷子！”

趙合德回他的還是那抹淡淡的的笑容。

顧莫顏哼了一聲，轉身走進廚房。拿了三個雞蛋和冰箱裏的蔬菜，可是想到那個今天才見面的，有嚴重“嫌疑”的女人老實的坐在飯桌，自己卻要在廚房裏伺候她，顧莫顏就覺得不爽，看著滾起來的熱水，邪氣一笑，剛想在裏面放老幹媽……

“需要我幫忙嗎？”

聲音突然從身後冒出，吓得顧莫顏連忙轉變勺子方向，一口吞了醬料，臉漲得通紅。

“不用，你坐着就好。”顧莫顏捂着自己的嘴，眼淚都嗆出來了。

“哦。”

餘光确認趙合德出去了，顧莫顏才松手，又是吐舌頭又是跳腳的，辣得不行了。

方才的惡作劇，趙合德怎麽可能沒發現，但她并不生氣，反而很開心。

她從未見過這樣鮮活的顧莫顏，有一雙清澈的雙眼，象是一道春天的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