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還記得上學那會,有一次學校組織集體活動去參觀攝影展,當時我像是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以前我的世界都是灰暗的、一成不變的,是那個攝影展讓我看到了五彩缤紛的世界還有令人觸動的人物……”
話匣子一打開,呂開霁的話就如滔滔洪水般湧出,祁星也并沒有覺得厭煩,他甚至有些享受地看着眼前這個叽叽喳喳,不自覺比劃着誇張動作的呂開霁。這讓祁星想起來一個形容——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雖是用來形容女孩子的,但用在呂開霁身上毫無違和。
聊着聊着,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
“先生,您該睡了,我就不打擾您了。”呂開霁站起身來,有些留戀不舍。
“今晚就留下來陪我一起睡吧。”
本來滿臉留戀的呂開霁頓時瞪大了眼睛,他用手掐了掐自己,要不是臉上的疼痛,他幾乎以為那是他的幻覺。
祁星看到呂開霁的動作有些好笑,又道:“還不快去洗漱上床,時間已經不早了。”
呂開霁差點高興地跳起,轉身去衛生間尋出備用的洗漱工具開始洗漱。他的動作十分快,三步并作兩步地回到祁星的卧房,卻忽然想到這裏沒有他的睡衣。但是他又害怕這麽一說回房去拿,祁星就幹脆讓他睡回自己的房間了,他可不想錯過這麽好的機會,但是不換睡衣睡覺也不像樣子。
似是看出了呂開霁的窘迫,祁星開口道:“去衣櫃裏拿我的睡衣吧,雖然大了一點,應該能穿。”
得到祁星的許可,呂開霁找到一件看起來稍微小一號的睡衣穿在身上,走到床邊,将祁星的身體向床裏面移動一些,然後順勢睡到祁星身邊,給二人都蓋好被子。
因為祁星截癱的緣故,他睡覺時一直保持的是側卧,這樣才不會使臀部壓力過大導致一些并發症。
呂開霁躺進來的時候他明顯感到了一股寒氣,發出了“嘶——”的一聲。呂開霁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外面沾染的寒氣給一直在溫暖被窩裏的祁星造成了不适,默默地想要往床沿挪動,盡量不讓自己身上的寒氣遠離祁星。正緩緩挪動着,一只胳膊輕輕地攬住了他,耳邊傳來祁星的聲音:“別動,趕緊睡。”
被溫暖胳膊摟住的呂開霁停止了動靜,感受到身旁的溫熱,大氣都不敢出地閉上了眼睛。
雖然只是一只胳膊輕輕地搭着,但一想到這個人是祁星,就讓他呼吸不暢,那只胳膊就如千斤一般壓着他,讓他感到渾身都無所适從,緊張地控制着自己的身體,不讓祁星發現自己的異樣。
祁星的呼吸聲在他的耳邊漸漸平緩,他卻一直處于緊張清醒的狀态,他閉着眼睛,感受着腦海中的混沌,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睡去……
第二天,呂開霁很早便清醒了,可能是新的睡眠環境多少還是有點讓他感到不習慣,緊繃了一夜的身體讓他感到渾身酸痛。他見祁星還在熟睡,動作輕柔地拿開放在他身上的那只胳膊,給祁星翻了個身,下床離開了祁星的房間。
待房門又被輕輕地關上的時候,祁星睜開了他的雙眼。沒錯,其實在呂開霁動他胳膊的時候他就醒了,他只是想看看呂開霁在他睡着的時候會做些什麽,沒想到他什麽都沒做就離開了,真是令人火大,什麽在愛人熟睡時偷偷輕吻他的爛俗橋段果然是糊弄那些純情小姑娘的吧。
該死,他在期待着什麽,一定是還沒睡醒導致的!
于是,祁星又閉上眼繼續裝睡。
呂開霁起身回房換了自己的衣服,時間還太早,于是便坐在房間裏看書打發時間。等到傭人準備好了早餐,他才将早餐與藥一起送到祁星的房間。
祁星今天的狀态比昨天好太多了,看來感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因為大病初愈,不宜過多運動,今天的康複訓練也依舊暫停。
窗外是雪後初霁,天空藍的純淨,花園一片銀裝素裹,處于蒼茫的朦胧中,美得像是在童話。呂開霁不自覺地打開了窗戶,想要貪婪地去呼吸這清新的空氣。天氣晴朗,風卻還是那般凜冽,他只好又關上窗戶。
“我陪你去花園一起散散步吧。”
“不用了先生,天氣還是太冷了,您的感冒剛剛好就別瞎折騰了。”
“天天在房裏我都待膩了,出去走走吧,再晚一點雪就要化了。”
祁星都這麽說了,呂開霁自然是心動的,他從小便喜歡雪天,昨天光顧着照看祁星無心欣賞雪景,他一直認為初雪時與戀人并肩看雪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情。可是天不遂人願,他等到了初雪,他想一起并肩看雪的人卻生病了。
于是呂開霁将祁星包成了一個粽子,抱到輪椅上,覺得不放心又圍上了一條厚實的羊毛圍巾,這才放心地和祁星向花園走去。
置于蒼茫的天地間,呂開霁感到十分舒暢。看到積壓了一夜的雪,他心血來潮地滾起了雪球。想起小時候,在雪天的時候必定會和蔣子濯呼朋喚友開始一場激烈的打雪仗,至今想起來還是酣暢淋漓,那時他在家不自在,總是往外跑找蔣子濯一塊玩,他想着想着嘴角就勾起了一抹笑意。
現在沒人陪他打雪仗了,而且這麽大人了打雪仗似乎有些幼稚。他将滾好的一大一小的雪球疊在一起,找來樹枝和石子,一下子便堆好了一個雪人。
他轉頭對祁星笑着道:“怎麽樣,我堆的雪人不錯吧!”
看着眼前的雪人,簡陋得有些滑稽,只因為呂開霁一副得意的表情,他也沒有說出實話,只敷衍地點點頭。
“小時候我就經常和朋友一起打雪仗、堆雪人,可開心了。等你好了以後我們也可以一起快樂。”
呂開霁笑的開懷,心情好到不知為什麽将“您”換成了“你”,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一道屏障正在消融,祁星自然注意到了這些,但他沒有刻意去糾正,他覺得這樣也挺好。
天地間渾然一色,唯有兩個黑點一坐一站,凜冽的寒風也吹不滅兩人心頭的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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