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番外

無事生閑愁。

事業有了, 愛情有了, 隗钰山突然間就失去了奮鬥目标。冬日的暖陽下，他躺在搖椅上, 腿上蓋着一條薄薄的羊絨毛毯, 目光眺望窗外皚皚白雪, 輕輕嘆了口氣。

莫遲今天和人約架，确切說是和隗钰山的三十九媽打架。作為月桂樹的幾十個媽之一, 那位崇尚暴力, 前幾天找上門來，聲稱隗钰山和饕餮在一起, 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鬥毆的地點定在郊外的小樹林，隗钰山嫌棄那裏蚊子多, 交代了莫遲一句千萬別把人吃了，就賴在房中。

至于玄武最近忙着寫論文，陰陽木埋頭研究陣法, 試圖幫助魔王産解開封印。

和這些人相比, 隗钰山已經不僅僅是無所事事所能形容, 純粹是在虛度光陰。

正在魚缸中游得暢快的照夜魚冒了個泡：“十二次。”這已經是今天早晨以來它聽見的第十二次嘆息。

對此, 隗钰山本人也是無奈，他很羨慕那些精神奕奕的年輕人, 甚至還嫉妒在樓草坪上耍着太極拳的老人, 因為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追求。

“我也不想的。”隗钰山懶得轉身, 連眼珠子都不願意轉動：“不如你來出個主意。”

照夜魚在魚缸中仰泳, 似乎在思索。

隗钰山再度嘆了口氣：“你平日裏無聊的時候都在做什麽？”

照夜魚想了想，認真回答：“我就沒有不無聊的時候。”

隗钰山總算動了，拿起一卷紙砸了過去。

照夜魚從魚缸中跳出來：“主人閉關的時候，我一般靠去給飯店打工和相親打發時間。”

都是天雷滾滾，一時真不知道要先吐槽哪個，良久，緩緩問：“你，相成功過麽？”

照夜魚魚尾重重一甩，下面的魚缸瞬間裂了幾條縫。

隗钰山已經從它的行動中窺見答案，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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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夜魚吐了一連串泡泡後方才平複心情：“忽略結果，過程很有趣。”

隗钰山挑眉：“具體說說。”

照夜魚：“你會遇見各式各樣的奇葩精怪。有的還會留下小禮品，穩賺不賠。”

聞言隗钰山動了心思：“既然現在閑着，我們不如約兩個看看？”

照夜魚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看他：“确定？”

隗钰山點頭。

照夜魚：“被那只小心眼的饕餮發現，你這就是作死。”

隗钰山：“我願意。”

照夜魚眼珠一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最終選擇同意。

作為相親界的老手，照夜魚手中有大把資源，很快就找到幾個可以參加的聯誼活動。隗钰山在旁邊看得好奇：“不需要發個人信息？”

照夜魚無奈：“又不是人類的相親，我們玩的就是心跳。”

隗钰山覺得有理，事先什麽都了解，未免太過無趣。

裹成粽子是對冬天的另一種尊重。照夜魚打扮的花枝招展，還給魚尾巴綁了蝴蝶結，被隗钰山揣進兜裏，中途警告道：“長相氣質佳的，要先緊着我，否則我回頭就去給饕餮告狀。”

隗钰山冷漠回應：“無妨，反正是你慫恿我來的。”

照夜魚吓了一跳：“做樹要講良心。”

隗钰山‘呵’了一聲：“日後你對我要馬首是瞻，否則……”

按照照夜魚的打算，原是想拿這件事當做以後威脅隗钰山的資本，不料這世上從來不缺狠人，隗钰山明顯比它魔高一丈。

寒風凜冽，路上的行人都是低着頭匆匆路過。作為植物，自然不喜這樣的天氣，隗钰山最近是懶散的作風，不想施法，全靠步行。

“就快到了。”照夜魚惬意地窩在口袋裏：“再過一個十字路口。”

五分鐘後，隗钰山的腳步停在一家日料店，裏面的老板也是精怪，照夜魚主動冒出頭和他打了個招呼。

老板是個光頭，長着一副憨厚的相貌，看到它很是高興：“自從你走了以後，店裏生魚片生意差了不少，要不要考慮繼續來打工？”

照夜魚搖頭：“再說吧。”

老板有些遺憾，領他們去包廂。

雅致的小別間裏坐着三女兩男，精怪又不急着成婚，相親多是圖個樂子，這會兒看到植物類的品種還有一條魚，紛紛有了興趣。

照夜魚羞澀地擺了擺魚尾：“大家好。”

其餘人笑着回應，隗钰山掃了一圈，一只山羊，兩只鴕鳥，剩下兩只是雜交的，說不上品種。

瞬間就貼上标簽：全部可食用。

照夜魚是個自然熟的性子，很快和他們攀談起來。

隗钰山的視線卻自始至終沒有辦法從那只山羊身上移開，已經想出好幾種烤全羊的制法。

趁着喝水的功夫，照夜魚警告道：“再這樣，人就要被你吓走了。”

隗钰山咽了下口水，戀戀不舍地垂眸。

不管是什麽性質的相親，有些問題是免不了的，譬如年齡和家底。得知照夜魚已經兩萬多歲，衆人皆露出詫異你的表情。

“你呢？”山羊精怪詢問隗钰山。

短暫的沉默過後，隗钰山緩緩道：“與天地同壽。”

話音剛落，笑聲接連響起。

“你可真幽默。”山羊精怪明顯對他有好感。

隗钰山笑了笑，沒有說話。老板上來燒酒後，衆人就玩開了，這是隗钰山第一次見到照夜魚交際花的一面，後者在桌上跳起拉丁舞的一剎那，他險些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一片叫好聲中，隗钰山的手機響了幾次。

幾乎不用想，就知道莫遲已經回去。

隗钰山不禁搖了搖頭，三十九媽也太不耐打了，原本他是寄予厚望，指着對方能拖上一整天。

猶豫再三沒有接通，如果讓莫遲知道自己湊熱鬧來聯誼，後果想都不敢想。

剛跳完舞的照夜魚聽到鈴聲，問：“怎麽不接？”

隗钰山說了句‘推銷電話’，就把手機調了靜音。內心卻在不停思索解決之道，饕餮的一縷元神在他身上，相當于自己随身安裝了一個GPS，對方找到這裏是遲早的事情。

如果現在離開……隗钰山揉了揉眉心，莫遲的嗅覺可以與土狗相媲美，必然能察覺到自己曾經來過這裏。略一思索後很快有了想法，不動聲色地猛灌了幾口酒，然後給玄武發了個條短信：救魚！

前後不過三分鐘的時間，包廂門被猛地打開，哐當一聲十分吓人。

“哪個不長眼的來……”話還沒說完，山羊精怪就被一腳踹了出去。

照夜魚看到莫遲的一瞬間，有種吾命休矣的錯覺。再看隗钰山，一副醉醺醺的樣子，不知是真的還是假裝。

見到盛怒狀态下的莫遲，隗钰山晃晃悠悠倒過去，“你來了。”

月桂的魅惑能力修煉好了不在狐族老祖之下，隗钰山雖然遠遠不及那個層次，奈何情人眼裏出西施，在莫遲眼中，這就是一顆熟透的香嫩杏子！

“燒酒味道很好，還要喝。”隗钰山咕哝。

一提到酒，莫遲理智回籠，眼神陰沉道：“誰帶你來這裏的的？”

照夜魚一聽，心都碎了，這顯然是把髒水往自己身上潑，好像是它蠱惑隗钰山來的一樣！

抓住這根救命稻草，隗钰山醉眼朦胧地指着照夜魚：“它說這裏有很好喝的酒。”

照夜魚倒吸一口冷氣，又看到隗钰山私下用口型沖它道：再堅持一分鐘，玄武很快就來。

望了眼莫遲的神情，照夜魚只覺得就算主人到了，也只來得及給它操辦後事。

幸運的是，這世間永遠不缺無知無畏者。山羊精怪爬起來後，只當自己是被偷襲才落了下風，竟然再次主動朝莫遲襲來。

然而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打成原形，身上的毛都被拔沒了，莫遲盯着結實的羊腿，眯了眯眼，思考是炭烤還是生吞。

玄武便是這個時候來的，包廂內一片狼藉——

好幾個精怪躲在角落瑟瑟發抖，山羊精怪朝他投來求救的視線。

玄武竟然恍惚中有生靈塗炭的錯覺。穩定心神後指了指隗钰山對莫遲道：“他喝醉的樣子這麽可愛，難道你舍得和別人分享？”

莫遲低頭看了隗钰山一眼：泛着薄紅的臉頰，一眨一眨的眼睛。

瞬間就擱淺了吃烤全羊的念頭，選擇帶隗钰山離開。

他走後許久，包廂裏的精怪都沒從陰影中走出。照夜魚早就吓壞了，魚肚翻着，根本無法飄起來。

玄武恨鐵不成鋼地把它抓起：“你就不能少惹點事？”

照夜魚魚目泛空，喃喃道：“我再也不敢相親了。”

為了證明決心，當場拿刀把魚鱗噌噌刮了。

玄武皺眉：“你在幹什麽？”

照夜魚嚴肅道：“剃度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