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一更]
歲知松要離開一中這件事傳的很快。顏諾諾和歲知松剛到教室沒多久,就有其他人來叫歲知松去校長辦公室。是的,只找了歲知松。
老師們已經從其他同學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可讓他們重視的卻只是歲知松的事情。
至于顏諾諾被孫老頭冤枉和痛罵了一頓的這件事,其他老師只會暗地裏感慨一句這學生也真夠倒黴的,但卻沒想過為她出頭得罪同事孫老頭,畢竟不太值得了。
校長辦公室裏,坐着剛剛送走歲家律師的錢校長,以及學校部分管理層和一班班主任吳老師,甚至是今天的罪魁禍首錢老師也來了。
時間緊迫,這些老師決定趁着歲知松還來,大家趕緊開個簡短的會議,好商量商量對策。
一堆老師通通擠到了這個不算特別大的辦公室。有的老師還不知道整件事,當他們聽孫老師說完了今天的事後,忍不住心底嘲諷幾聲。這孫老師做事還是老樣子,跟從前那樣沒有章法瞎胡鬧。
你冤枉錯了人就道歉啊!大清早就亡了,怎麽就你孫老頭那麽能,做了糊塗事還撅着脖子自恃身份不肯認錯。鬧到現在這一步,惹得大家都還沒吃飯就跑來開緊急會議給你收拾爛攤子。
雖然打擊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不滿,可到底是多年同事,而孫老師也是在學校待了幾十年的老教師了,大家礙于情面也不好當着他面指責的太過分,只好委婉勸誡這脾氣不一般的老頭。
“老孫你要不就道個歉吧,又不是多大點事。”
“這件事是你的不對,誰叫你沒有掉查清楚就冤枉人。我們當老師的就得給同學們樹立榜樣,做錯事道歉又怎麽了。”
“再說了,你說的那些話也着實有些難聽,我都聽不下去了。我們可是教師,你那些話傳出去我們一中都得跟着挨批!”
孫老師敢跟怒罵學生,卻不敢跟頭上這群領導對着幹。他聽着這些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握緊手,沉默不語。
吳老師冷眼看着孫老師挨訓,不出聲。他心裏憋着一肚子的氣,自己班上的同學那裏輪得到孫老頭這人來瞎管教,自己沒本事帶班,就成天盯着自己的一班。什麽玩意兒啊。
有人喊他:“吳老師你說句話。歲同學是你們班上的學生,待會他來了後,你也記得幫着學校勸幾句。”
這些老師雖然對歲知松這種一言不發就向校方施壓的行為不是很滿意,可他們也不能眼睜睜放走歲知松這個好苗子。畢竟歲知松要是真的乖乖去保送還好,他要是想不開去了其他學校就讀參加高考了,那一中才是在衆多中學中丢盡了臉。
要知道省狀元的榮耀已經有三年都沒有落到一中這所老牌名校了,好不容易來了個救火的,結果鍋裏的肉都能自己長腿跑了!他們誰都丢不起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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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師還在生氣孫老師的多管閑事,只是冷冷地笑了聲:“是啊。要是今天孫老師做事之前動動腦子,想起我才是一班班主任就好了。”
孫老師怕其他校領導,但卻不怕和自己同級的吳老師。他當即瞪着個眼睛強行辯解道:“那不是你自己不會管教學生,我老孫是看不下去了才會幫忙!好心當成驢肝肺。”
他說着說着,痛心疾首地數落道,:“一個好好的重點班交給你,結果你根本都沒有盡心盡力。天天講什麽素質教育,結果一班有好幾次平均分都快被二班超過了!一班要不是有個學習成績逆天的歲知松,我看你怎麽跟學校交代。”
說起來孫老師和吳老師還有些淵源,高一的時候,孫老師實際上也想當重點班班主任,可最後卻輸給了吳老師。吳老師進學校比孫老師時間晚,卻因為歷來教學成績好得學生喜歡,最後學校考慮種種原因,決定把重點班給了他帶。
吳老師被這不講理的老頭氣得理智全無,他站了起來,一拍桌子大聲罵道:“你還知道歲知松成績好啊!”他深深懷疑這個小心眼的老頭就是故意想把歲知松氣走,好讓一班損失一名大将。
吳老師扶了扶自己有些斜的眼鏡框,胸口不斷起伏:“孫老師我告訴你!就連你口中應該滾出一般的顏諾諾同學,她的成績拿出去,在年級上也是排名前列!要不是你的物理拖了後腿,人家都可以跟餘億南争一争年紀第二!”
他說:“人家其他科成績都優秀,只有你這們物理差,孫老頭你不如反思反思自己的教學方式!還居然好意思說人笨,我看整個一中也就只有你這一個老師說得出這種話!一大把年紀了就最不知羞!”
錢校長慢慢喝了口水,用陶瓷杯遮擋住自己那藏不住上揚的嘴角,深深覺得吳老師罵得對!天知道,當他今天被那精明的歲家律師給說的節節敗退的時候,就很想把孫老頭提來這麽好好痛罵一頓!
吳老師罵了這麽一大通,痛快極了額,心裏頭的火氣也散了不少。他說:“希望孫老師記住這次的教訓,不要随意插手我們班事的事了,管好自己。別到時候出了事還得我們其他老師來開緊急會議補救。”
孫老師聽到這句話後,不以為意的大聲的哼唧了一句。
“還有最後一點!孫老師必須向我的學生道歉!”吳老師一想到自己班上的學生被外班的老師莫名其妙的教訓了,心裏就一肚子的火。
孫老師嘴張開又合上,到底還是不敢反駁正怒火中燒的吳老師,只轉移話題說:“說到底還是你們班的學生心裏也太脆弱了,老師罵兩句怎麽了?我們當學生的時候,還有老師打學生呢,也沒見着現在這陣仗。”
他不服氣地撇撇嘴,死鴨子嘴硬:“你們根本不懂真正的教育!現在有的女學生就是這樣,臉皮厚的跟城牆一樣,上課的時候就跟八百只鴨子一樣管不住嘴。你稍微說她兩句,她就開始掉貓尿,還要鬧着老師道歉。”這指的是顏諾諾了。
他已經完全把顏諾諾上課根本就沒說兩句話的事實給徹底抛在了腦後。
巧的是,歲知松剛好到了辦公室門口。他剛好擡起手想要敲擊棕色的門時,就聽見了孫老頭正在胡說八道。
歲知松在聽到孫老頭的話越發過分時,挺拔的身姿微微松懈,抿了抿嘴角,若有所悟的輕輕笑了笑。他瞬間改變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決定給這位好為人師的孫老師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孫老師的渾話越說越沒邊,旁邊的錢校長徹底聽不下去了,頗有威嚴地喝止道:“夠了!”
他額頭太陽穴一蹦一蹦,朝孫老頭罵道:“虧你還都是我們學校的老師!越說越不像話!你們這是為人師表該說的話嗎!”錢校長沒有想到,居然到了現在他還不知悔改。
錢校長還想好好說一說這個冥頑不靈的孫老頭,可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了,歲知松人到了。錢校長只好略帶警告的瞪了眼孫老頭,示意他待會兒好好道歉,不許再折騰幺蛾子了。
歲知松進入辦公室的時候,發現裏面極其熱鬧,許多老師都在裏面,吳老師和孫老頭也都在。他們兩人漲的臉紅脖子粗,互相哼着氣不看對方,彼此看着面色都不算好,一眼就能讓人瞧出來這是剛吵了一架。
錢校長看着面前沉默但并不拘謹的少年,不禁回想起前不久與自己交鋒的精明律師,頓時感慨萬千。歲知松年紀不大卻心思深沉,他想要達到目标卻不願意自己來談,反而不動聲色的叫來了律師,給了校方一個猝不及防的打擊和威脅。
歲家私人律師在市內大名鼎鼎,職業素養極高。在兩人的商談中,他條理清晰邏輯有理有據,錢校長準備不足,只得節節敗退失了先機。
而歲知松小小年紀便有此心術,可謂前途大有可為。
事後錢校長幹看着歲家律師揚長而去,無奈只下只好找來歲知松,想要再好好談一談這件事的處理方法。這其實學校已經是失了主動權和先機了。
若是歲知松來找錢校長,那主動權便在學校自己這邊,他們還能讨價還價拿捏拿捏。可現在,他們不得不自己先開口詢問,滿足歲知松的要求。
教導主任最先開口,面容和藹可親:“歲知松同學,你要是在學習和生活上遇到了什麽困難和需求,都是可以跟學校反應的嘛,不要動不動就說不參加高考了這種賭氣的話。你年紀還小不知道輕重,千萬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去開玩笑啊。”
這話冠冕堂皇聽着是為了歲知松好,但實際上歲知松就算選擇保送也是前程光明,受損的只有校方罷了。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歲知松實在不想跟這群人打官腔了。他看了眼人群中的孫老師,幹脆利落地複述了一遍顏諾諾的要求。
就在其他老師松了口氣的時候,歲知松又說:“事實上我不認同上面的觀點。我個人傾向是:孫老師所具有的品行并不合适在人民教師的崗位上繼續工作。”這話就差明說希望學校直接開除孫老師了。
不想道歉是嗎?不服氣是嗎?沒關系,時間已過機不再來,往後也不必道歉了。
辦公室一靜,所有的人都沒料到歲知松會這麽狠。
本來還覺得孫老師自己多管閑事自己活該的老師也不由暗暗搖了搖頭,覺得歲知松這種行為過激了些,孫老師畢竟是他老師,歲知松逼得太過分了。
歲知松當着當事人的面直接說出這麽不留情面的話,衆人默默偏将目光轉向角落裏臉色黑的像朵烏雲的孫老師,眼神包含同情。
錢校長也愣了愣,他最開始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以為歲知松只是單純替同學抱不平,所以特意叫來了當事老師孫老師想要解決問題。他萬萬沒想到,歲知居然松會提出開除孫老師的要求,當即有些後悔自己之前的莽撞決定了。
辦公室安靜了好一會兒,孫老師氣得手都在抖。他壓抑着怒火嗤笑道:“呵,可笑!”他似乎是想表現出自己不在乎的一面,可實際上又氣得肺都快爆炸了,瞪大了眼睛面容扭曲得厲害。
教導主任第一個出聲反對,沉吟道:“歲同學你這樣不好。孫老師畢竟是我們學校的優秀老師。他兢兢業業工作多年,現在就算他年紀大了,偶爾會判斷失誤冤枉了無辜的同學,但那也是因為他一心為了你們學生着想,才會做錯事。”
在一些人眼裏,今天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個老師不罵學生不打血少的?也就是因為歲知松鬧大了,不然他們根本不會來查看情況。
辦公室其他老師有的沉默不語,有的跟孫老師關系熟一點的則跟着教導主任勸道:“孫老師畢竟是你老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算了吧。”
面對學校的各種勸導,歲知松半點不松口,只是重新強調了一遍自己的要求:開除孫老師,沒有其餘商談的餘地。
他收起了自從到了辦公室後就一直保持着端正肅謹的姿态,現下卻放松了站姿,朝在座的老師說道:
“學生是具有自己思維的獨立個體,有自己的尊嚴。身為教育者,老師你們一定知道人在青少時期尤其敏感,影響他一生的性格會在這短短幾年成型。言語是一把傷人的利劍,而有些老師卻在妄圖用最惡毒的語言肆意評判侮辱自己的學生,以擊潰他們為樂。”
歲知松聲音清冷:“這樣對嗎?它不對。”
兩三個為孫老師說話的老師漸漸沉默了下來,辦公室安靜的讓人難堪。
歲知松的目光落到剛才那幾個說話的老師身上,被他幹淨澄澈的眼睛注視着,那些老師無一例外的躲開了視線。
他的眼神冷漠,清潤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內響起。就像一把破冰的刀,劈開了某些人掩藏在皮囊下的惡毒,使之無處遁藏。
歲知松慢慢挪開了眼,冷靜地說:“憲法第38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對公民進行侮辱、诽謗和誣告陷害。”
他忽的轉頭看着僵着身子的孫老師:“孫老師你知道什麽叫人格尊嚴嗎?我想既然你連心甘情願的道歉都做不到,想必是不知道的。”
“既然你不知道,不尊重,不悔改,那我覺得,你這個人的德行是有問題的。雖然并不是每個人都完美無缺,但至少你,孫老師,你并不适合繼續待在教育崗位上。”
歲知松已經厭倦了今天的這件事,他站在原地,側身對一言不發的錢校長說:
“或許您不知道,孫老師也曾在課堂上屢次公然辱罵另一名叫朱橙橙的學生。她曾錄下了孫老師說的話。如果校方不自己清理門戶,我們不介意把錄音捅出去。到時候損害的就不只是現在這一點,而是整個一中的名譽了。”
錢校長倒是不知道這事,他驚訝問道:“朱橙橙?”
歲知松淡淡地說:“朱橙橙同學父親為學校貢獻良多,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肯定就不會這麽容易解決了。”
歲知松也曾耳聞朱橙橙的爸爸,對方只有朱橙橙一個寶貝疙瘩女兒,自己沒讀過多少書所以望女成鳳。要讓他知道朱橙橙被天天指着鼻子罵,對方說不定真的會打上校長辦公室門來,找錢校長要個公道。
歲知松微微颔首:“各位老師我待會兒還有課,先走了。”
無人敢出聲阻攔他,包括怔愣在椅子上的孫老師。歲知松極其順暢的離開了辦公室。
當她走出很遠,站在寬闊滿是綠蔭的操場上時,他忽的擡頭看了眼湛藍的天空和悠閑飄動的浮雲。
歲知松成績好家世好,從小到大都順風順水是老師手中的心頭寶,從來沒有遭遇過老師的責罵,更別提過激的辱罵了。
有時候他送卷子進辦公室時,也會聽到某些老師在用極其惡毒的話去咒罵低頭不語的學生,直到對方掉眼淚才算罷休。
面對這種情況,歲知松往往只是冷漠的看一眼,随後連一秒鐘的停留都沒有,便輕描淡寫的移開了目光。在今日之前,他從沒有生出過要去插手的意識。
歲知松身為上位者,曾經的他并不會關注這種離自己過于遙遠的事情,就連路過也會毫無負擔的熟視無睹。
但今天,當歲知松看見顏諾諾遭遇了同樣的窘迫和難堪時,他才真正的感同身受,并深深的憤怒這種惡行。
當歲知松看着那片雲緩慢飄走時,他恍然醒悟,顏諾諾正在不知不覺的改變自己。因為是顏諾諾,所以他願意改變自己根深蒂固的想法。
但可惜的是,顏諾諾還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孫老師下線啦!其實我們高中就有個這樣的老師,不過他更可怕,他還打人...男女都打。我有個認識的女生在他們班,因為在下課後喝牛奶,被他直接拽過來往臉上抽了好重一巴掌,這種事在他們班還很常見。嗚嗚嗚分到他們班好慘的,好多人想轉走都轉不掉。
我現在接着寫第二更啦,麽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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