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接到電話後, 溫擇敘火速趕去職工小區接郁清。

夜晚開車進職工小區手續麻煩,因為只來過幾次,這次守夜的保安沒見過溫擇敘, 攔住他問:“你住這裏面?”

職工小區是老小區,住在裏面的多數在學校工作十年以上的員工,鄰裏大家眼熟, 保安們也是多年未換,溫擇敘完全屬于是記憶中的新面孔,免不了多問幾句。

溫擇敘心急如焚:“嗯。”

“停下。”保安看溫擇敘的穿着打扮, 臉是好看,穿得沒個正經樣, 但凡穿休閑裝都不會多說什麽, 睡衣睡褲……很難不懷疑是來做壞事的。

急着要見郁清的溫擇敘此刻思維邏輯才上線, 有條理的解釋:“我是六單元郁教授的女婿。”

“啊?”保安驚訝。

都知道郁教授離婚後孩子都跟了母親,他孤家寡人生活許久, 前段時間有人說郁教授女兒搬回來了,應該是往後要一起生活, 不少人還打上主意說要給他漂亮的女兒介紹對象, 還沒兩天, 怎麽連女婿都有了?!

溫擇敘知道老小區的保安都好說話, 耐心解釋:“我妻子生病了,現在不舒服, 我急着去見她。”

一聽家裏有人病了,保安沒閑心多聊, 跟着緊張, 連忙放行, 囑咐說:“你趕緊去看看, 要是有事就打保安亭的電話,我聯系物業。”

溫擇敘道過謝開車往裏趕,直接停在單元樓下,跑上樓接人。

家裏的郁清挂完電話後,費勁地回到房間,本想換一身能出門的衣服,實在使不上力,只換掉睡衣,穿上size款的T恤,弄完已經費盡全部力氣,無力地坐下等溫擇敘。

門鈴響後,郁清用意志力支撐走向玄關,給溫擇敘開門。

門一開,看到神情凝重的男人站在門口,身子颀長,氣質斐然。

但眼裏的焦灼,難掩住。

溫擇敘看出郁清在強撐,伸手拉住她胳膊,把人扶好,手探她體溫,燙得吓人,不過在見到她人沒事,一顆懸起來的心也可以松了松。

“寶寶,難受嗎?”

溫擇敘語氣溫柔得不行。

郁清生病冒出來的委屈泛出來,鼻子酸酸的,‘嗯’了聲,“難受。”

溫擇敘抱她說:“我帶你去醫院。”

“證件放在哪?”

“在……”郁清想了下,“書桌的第一個抽屜。”

“嗯,等我。”

溫擇敘放開她,闊步走去郁清的房間。

來到郁清的房間,溫擇敘直往書桌走去,桌上電腦還亮着屏幕,數位板旁邊是幾張手寫的人物設定,壓感筆和防髒手套被她丢在桌子一角,看得出是工作後沒有收拾的樣子,也看出這幾天她都忙着漫畫的事,估計又背着他熬夜,想責怪又心疼。

經過這次,溫擇敘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面住,心想還是放在旁邊照顧着才能安心。

收回視線,溫擇敘從櫃子裏拿出郁清的證件,再拿上一件襯衫外套,出到客廳,蹲在郁清跟前。

“上來。”

睜眼看着溫擇敘,郁清感受到他的貼心,忍住想哭的沖動,費力爬上溫擇敘的肩膀,心安地閉上眼,迷迷糊糊地眯着眼休息。

溫擇敘黑燈關門,穩步下樓。

在溫擇敘的肩膀上,郁清很不适時說:“擇敘哥,我想到小時候我爸背我去醫院的時候。”

溫擇敘愣怔一下:“把我當什麽人了?”

“再亂說話,好了之後你給我叫一百遍。”溫擇敘說。

在哪叫,不用多說。

郁清氣地拍他一下,她都這樣了,男人怎麽還這麽壞啊。

“當……我的擇敘哥。”盡管男人腹黑,郁清很認真說,“謝謝你來接我。”

溫擇敘正想說不謝,郁清又說:“我其實挺怕的,見到你,我就不怕了。”

溫擇敘嘆氣,也不開玩笑了:“嗯,先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郁清依戀溫擇敘寬闊的背,眨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街景不斷變化,任由難受的感覺在她體內亂竄。

溫擇敘帶她去的是附近的附屬醫院急診。

郁清坐在急診室鐵椅,恹恹地靠在白色的瓷磚牆上,顧不來其他,側頭去貼,絲絲的冰涼讓她要炸掉的腦袋得到緩解。

“小姑娘一個人?”旁邊的大媽見郁清一臉痛苦,關心問。

郁清沒有力氣,更沒有心情去思考問題,搖頭,搖完頭更疼,五官微擰,都不知道痛源在哪,難捱得快要死掉。

大媽瞧着郁清不好受的模樣,拉過路過的護士:“要不你們先給小姑娘看吧,她看樣子很不好受。”

護士也無奈,趕着去忙,只能安撫說:“很快就到了,麻煩等等。”

郁清腦子渾濁,無法正常運轉,愣愣地望着醫院的長過道,夜裏人多,事故也多,争吵不休的聲音繞在耳旁,維持着她理智的弦就要崩斷了。

委屈湧上心頭。

郁清告訴自己不該委屈,也沒什麽好委屈的,是她自己為了趕上下個月新漫畫發布沒日沒夜、日夜颠倒、作息混亂弄出來的病,硬生生悶在心裏。

“小姑娘,要不要我……”

“不用了,謝謝。”

一道喘息沉沉的男聲打斷大媽,音質陰寒,比寒潭還冷人。

郁清轉臉對上溫擇敘黑沉的臉,心裏更不好受了。

溫擇敘手裏拿着病歷本和醫院的醫療卡,還有郁清的社保卡,另外一邊手提着一袋藥,是從外面的藥店買的,起伏的胸膛和緊抿的唇角出賣了他內心的急切。

如此着急,急到快要失态的溫擇敘,郁清是第一次見。

“溫擇敘……”郁清嗓子幹幹的,扯得她難受。

本來板着臉的男人,一秒融化,表情柔下來,蹲在郁清跟前,從袋子拿出降溫貼,仔細地貼在她額頭上,手落下來,摸上她的脖子和耳朵後。

溫擇敘的掌心常年是溫熱的,此刻郁清只覺得涼,忍不住挨過去蹭,看來她真的燒得很嚴重。

“難受嗎?”溫擇敘溫聲問。

郁清看着溫擇敘,思緒拉遠,想到那天過敏他送她來醫院時。

一樣着急,也不一樣。

當時他能事無巨細想到每件事,思慮周全,不需要她操心任何事,現在也是,不過現在的溫擇敘比以前多了一層情緒。

他,在盡力掩飾內心的慌亂。

從來都是顯山不露水的他,能在英俊的面龐上看出他強忍的克制。

郁清:“難受。”

她的聲音太小,溫擇敘俯身湊過去:“嗯?”

“溫擇敘。”郁清再也克制不住心裏的委屈,拉他的袖子,靠進他懷裏,“我好冷。”

溫擇敘擡手摁住她後腦勺,順幾下,“還有兩位就到你了。”

“嗯。”

郁清費力擡手抱他,溫擇敘立馬知道她的意思,穩穩地半蹲好,高度正好能趴在他肩膀,把郁清摟過來,讓她趴好。

郁清趴在溫擇敘的肩膀望着走廊盡頭,不安的感覺消散,從他的擁抱裏得到了安全感。

下一個病人是旁邊的大媽,叫到號,立馬把位置讓出來給溫擇敘,他客氣地道謝,坐下來把郁清抱好,“如果困就睡會,我在。”

——「我在」

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兩個字,郁清忍不住哽咽。

她垂下眼睫,看清溫擇敘穿的是家居褲,可能因為要開車,鞋子倒是記得換了,衣服……郁清摸了下,是觸感熟悉的睡衣。

本處在哀傷的郁清撲哧一聲笑了。

“怎麽了?”溫擇敘低頭,下巴抵到郁清的額頭,她感覺到有些刺,伸手去摸蹭一下,嫌棄的收手,弱聲吐槽:“紮。”

溫擇敘緊了緊放在她腰間的手,她擡頭板着臉表示自己的不滿,看到他略微憔悴的朗容,心泛疼,換上稍稍溫和的表情。

男人細碎的頭發遮住一半眉毛,鏡片下那雙黑幽眸子裏倒映她的模樣,傻極了,卻能在他眼裏看到星光點點泛着亮。

“你靠過來一些。”郁清說。

溫擇敘照做,低身。

郁清鼻尖碰到他臉頰,沉沉呼一下,溫熱的呼吸打在他臉頰上,笑問:“熱不熱。”

溫擇敘身子一頓,沒想到都這樣了,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揉了她腦袋一下:“傻。”

“熱不熱?”郁清追問。

溫擇敘實屬無奈了,病成這樣還玩。

“熱。”溫擇敘單手捧着她臉,趁她不注意親了一口,“寶寶,乖一點。”

郁清擦臉:“別亂來,會傳染的。”

溫擇敘:“放心,不會。”

又不是因為病毒,純屬是她身體原因。

陪着郁清鬧了會,分散她注意力,臉上痛苦的表情減少許多,溫擇敘的心安不少。

發燒來醫院挂急診程序很麻煩,郁清只知道要做的事情很多,并不知道要做什麽,全是溫擇敘忙前忙後,她只是配合抽血、打針、吃藥。

難得的,在夜間的急診,郁清能分到病床。

溫擇敘安頓好郁清,在附近便利店買了些吃食,她就躺在床上等溫擇敘,不敢睡去,見到他回來,才肯合上沉重的眼皮。

一覺睡醒,郁清感覺身上黏糊糊的,但渾身舒暢,昨夜難受的感覺全沒了。

“醒了?”溫擇敘拉開簾子走進來,坐在床邊,摸了摸郁清的額頭,“退燒了。”

郁清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鼻子貼上去,擡頭問:“你抽煙了?”

“鼻子屬狗?”溫擇敘哼笑一聲,“嗯。”

郁清是聞不了二手煙,又很喜歡落在溫擇敘身上淡淡的煙草味,給她一種沉穩可靠的成熟感。

“吃完早餐回家?”溫擇敘問她。

郁清:“送我回爸家。”

溫擇敘挑眉:“爸家?”

以為經過昨晚,郁清會和他回家住。

“嗯,回爸家。”郁清坐好。

才有動作,被溫擇敘摁回病床裏。

一層厚簾子外,腳步聲密集,無數人往來,每一次落步聲都刺激到郁清的神經,特別是被溫擇敘抵在床上。

郁清:“起來!”

“小混蛋,給你機會重新說要回哪。”溫擇敘捏着她下巴,不讓她躲。

“爸家。”郁清堅持原先的答案。

溫擇敘:“回去住,你一個人住不注意作息,忙到免疫力下降,還發燒。”

郁清極力狡辯:“不是!換季不小心發燒而已。”

“郁清!”溫擇敘聲音嚴肅幾分。

郁清看他,倔強說:“你不改主意,我也不改主意!”

溫擇敘:“我們各自退步不行?”

“不行!我不要你跟着去日本。”郁清堅決不同意溫擇敘浪費三年大好時光。

又是一次沒有結果的争辯。

郁清身子剛好,溫擇敘不敢忤逆她,把她送回職工小區。

郁荊志後天才會回來,家裏沒有任何人,進門後,溫擇敘讓郁清去洗澡,他去做吃的。

外面的食物清淡的偏少,醫院的病人餐又太淡,溫擇敘定食材到家,親自下廚,洗好澡的郁清吃了一頓滿意的早午餐,在溫擇敘的監督下吃藥。

郁清回房間看到溫擇敘在關她電腦,急忙上前護住:“你幹什麽啊!”

溫擇敘:“好之前都不許工作。”

“我已經好了!”郁清不可能不工作,今天助手會給她返工,她需要指出修改的地方。

郁清倔犟得很,溫擇敘沉沉嘆氣,啞然失笑:“清寶,別這樣糟蹋自己身體,我不反對你工作,但一定要愛惜身子,好不好?”

“別把自己折騰進醫院。”溫擇敘傾頹,“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郁清抱着電腦站在原地。

若是別的人勸她,肯定會說‘聽話’,好像她多胡鬧一樣,溫擇敘則和她好聲好氣地說清楚原因,多炸毛的郁清都被順好毛,乖乖地放下電腦。

“知道了。”郁清怯生生打量他一眼,“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郁清特善解人意說:“你回去休息吧,我保證勞逸結合、健康作息。”怕他不信,甚至要保證給他按時打卡。

溫擇敘自嘲一笑:“這就趕我走了啊?”

郁清糾正:“不是趕……是體諒你,讓你休息。”

溫擇敘直接坐在郁清床上,撐着床,對上她的眼神,姿态随意,仿佛他才是房間的主人。

“我說不呢?”溫擇敘笑得儒雅風流。

郁清背着手,緊張地交握在一起,好像回到溫擇敘第一次把她帶回家獨處時,那會兒的她對他滿懷敬意和崇拜,而他……

——不懷好意。

設下一個又一個圈套,就等着她往下跳。

溫擇敘看到床頭的開關,本想暗掉屋內過于亮堂的大燈,摁下,燈色換成濃稠的落日曛色,宛如一片黃昏住進屋內,氛圍感十足,暧昧充斥整間屋子。

忽明忽暗的光線落在溫擇敘身上,郁清心倏然一緊。

他有了動作,才坐好,郁清心情莫名加快。

“寶寶。”溫擇敘的聲音帶着笑意,夾雜着如潺潺溪水般細微的溫柔,出口的話卻能令郁清腎上腺激素飙升。

“坐這。”

溫擇敘大掌拍了拍他大剌剌敞開的大腿。

郁清遲疑。

“沒聽錯。”溫擇敘慵懶地掀開眼皮,“坐我腿.上。”

內心極限拉扯幾分鐘,郁清慢慢挪向溫擇敘,最後距離他一米,被拽過去,跌坐在他大腿上,他靠過來,就靠在她的鎖骨上,摟過她的腰,收緊力度,他啞.沉的聲音在下面響起:“抱一會兒。”

他的動作很規矩,郁清卸下防備,當這是一個類似溫存的擁抱,回應他,抱着他的脖子。

下一秒,郁清被抵.進柔軟的床裏。

驚到她瞳孔焦距不斷放大。

俯身下來就吻她,第一個吻就深得她喘不過氣。

微微拉開距離時,溫擇敘笑問:“我們在幹嘛?”

黃昏般的燈光太具有迷惑性,郁清被他輕佻的笑容蠱住,癡癡反問:“幹……嘛?”

溫擇敘看了眼屋內的陳設,剛才太匆忙,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

認真一看,這間屋子比起郁清在爺爺家的屋子更像少女的閨房。

房間就是一個人的內心。

原來,郁清的內心如此可愛,喜歡收納一些小物品,擺放整齊,時時刻刻看到都能被取悅。

郁清以為他在找什麽,只聽到他使壞說:“在你房間裏做些事,好像不錯。”

郁清臉紅:“別亂來。”

真怕他亂來,又說:“我才病好……”

“嗯,不亂來。”

說不亂來,手卻不安分地扯.開她的吊帶。

本來是為了清涼特地穿的,倒是給他某些感覺上帶來了沖擊。

他是不亂來,而是認認真真地親了她。

哪都親了一遍的那種親。

俯身往下時。

他扯開眼鏡,放到旁邊的床頭櫃。

“我們在幹嘛?”溫擇敘笑着逗她。

郁清被弄得有些癢:“睡覺……”

溫擇敘在她下颚留下兩個深深的草莓印:“嗯,睡覺。”

不懂他指的是動詞,還是單純的睡字意思。

确實沒有發生逾越的事,卻比那種事更難以言喻。

清醒、清晰地感受他的角蟲碰。

好像郁清從未了解過自己的身體。

他拉着她,手把手,親自教她去感受。

到後面,他故意摸了下那:“寶寶,這次是清寶了。”

郁清羞得把頭埋起來,恨不得對他說你還是把我要了吧,真的受不了這種厮.磨。

他的fingering讓郁清如被狂風暴雨沖刷的白花。

一場暴雨,花瓣留下傷痕,最後睡倒在土裏,殘喘着。

等到屋內的黃昏蔓延到屋外,裏裏外外才真的恢複平和。

溫擇敘捏着她下巴:“看看,傷到沒。”

郁清唇角疼,瞪着他的眼睛紅紅的,剛哭過沒多久。

“不好意思,最後不該壓你腦袋。”溫擇敘誠心道歉。

郁清:“閉嘴!”

她不想回憶。

郁清唇角酸疼,嫌棄地拍開溫擇敘的手,背着他躺下。

溫擇敘從後面摟住她,“不留我住一晚?”

“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你還不回家?”郁清斜他一眼。

“bb豬。”溫擇敘咬她耳垂。

郁清:“不許這樣叫我。”

每次叫都沒好事。

郁清也不是非趕溫擇敘走,反正郁荊志也不在家,她翻身摟着溫擇敘閉眼睡覺,警告他:“好好睡覺,要不然你就回去。”

溫擇敘摸着她的頭發問:“寶寶,真的不讓我跟出國?”

郁清睜開眼,眼角的猩紅還在:“不讓。”

“萬一你在外面遇到和你同齡,你覺得更好的人,我怎麽辦?”溫擇敘問。

感受到溫擇敘的患得患失是真的,郁清訝異:“你怎麽會這樣想?”

溫擇敘:“因為,我不知道我對清寶來說,多重要,或許不重要。”

“溫擇敘。”郁清捧上他的臉,“如果別人給我一盞燈,而你會給我月亮。在我這,沒有人能比你更重要。”[1]

“好。”溫擇敘揚唇笑了下,和她讨完吻。

郁清以為他會松口,只聽到他說:“我堅持原先的想法。”

郁清氣得要把他踢下床。

什麽狗男人,便宜占盡卻還死不改口!

作者有話說:

清寶明日計劃:讓老男人改變主意!

感謝支持啦!今天還是66~

注1:出自格巴尼《比較的愛》“若有人給你一盞燈,我給你月亮”(有修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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