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重府分家

各大家族族老聽得煩不勝煩,道:“我們找來是想同你們商讨重開五城戰,而不是聽你們訴苦的!”

“鬧到這一步,大教來客丢了這麽大臉面,以後誰還願意來岐山境!?若是這輪五城戰不了了之,将來輪到咱們其他城舉辦也照樣請不來!我是沒臉回去。”

“你們說怎麽辦吧。”重豐語氣淡漠。

“怎麽辦?”有個白眉老者情緒無比激動,“你們以前不是很能作的嗎!這不又來了個真的隕神谷核心弟子,你們就繼續供着大公子,讓他振作起來,不會沒有辦法!”

柳郁香聲音凄婉:“你們沒付出過,當然說得容易,我們被傷透了心,實在不願重蹈覆轍。要請你們去請,我們真是沒法子了啊!”

“你女兒突破小乘靈士,你是不擔心她沒有大教收,但全境其他弟子呢?作為城主府,不能這麽不負責任吧!”

重豐道:“不是我們不負責,這不是在商量麽,實話說,找重越也沒用,諸位已經看到了,他那哪是正常人該有的樣子,不信你們細數看看,這些天來,這一樁樁事,哪樣不是他一意孤行闖的禍……”

“禍都是我闖的?”

周遭詭異地寂靜了,人人都把目光投向重豐身後。

各大族老見了重越,紛紛道:“大公子……”

重豐灰溜溜地轉過頭去,見重越修為不過第一境,連他女兒都不如,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不是你還能有誰!”

重豐只覺自己人生頭一遭挺直腰杆,理直氣壯地呵斥道:“五城戰是誰打斷的,隕神谷貴客是為誰而來,又是誰吞了貴客帶來的五行靈珠,衆人被困是被誰給連累的!不是你還有誰!”

“有趣。”重越真不知道他自廢天賦找別的出路,還沒把賬算到旁人頭上呢,怎麽全成他的過錯了。

“姍兒啊!”柳郁香一見重姍趕忙過去牽起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來。重姍不耐地甩開,柳郁香滿臉歉意,聲音柔順了百倍不止,又是道歉又是噓寒問暖。

重姍不習慣而略帶厭惡,原來這才是二十年來重越受到的待遇,這些年她受盡冷落,還真不是她要求太多。

不知為何,她以前從不敢肖想重越對她有什麽感情,如今竟然有點相信爹娘說的了。否則重越為何寧可自廢修為來推掉她已經不想要了的婚事,好成全她的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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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重越自甘堕落,或者說只要他重越光鮮地存在一天,她都別想得到爹娘疼愛與重視。

她真想跟重越說聲謝謝,以及,活該。

各大族老憂心自家弟子前程,而重府那兩位巧舌如簧,只想着撇清責任,趕緊和他們以為癡傻得沒救了的大公子劃清界限。

重越輕飄飄地道:“都說完了嗎?”

一言消音。吵得面紅耳赤的衆人這才把目光投向他。

重越道:“重府的重,是我的重吧。”

重豐呵斥道:“你亂說什麽傻話!”

重越道:“我說,這重府內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這院子,這宅子,這地段,都是我赴岐山深處弄來的天材地寶所置辦的吧,請問代城主夫婦何德何能,在我的地方對我這個真主人巧言令色,指手畫腳呢?未免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

重豐臉色難看至極,道:“放肆!我為城主,何來代城主一說。”

柳郁香哀聲說道:“你忘了嗎,你的确弄來了不少寶物,但那些都用在了你的衣食住行中,你的錦衣玉食、住處、閉關地,修煉消耗的靈石靈藥,哪樣不需要開銷,哪樣不是我們費心替你周辦?”

“……若沒有我們的苦心經營,這不過只是一個宅子,只是個空架子,哪來城主府的榮耀,哪來的人脈通路良田礦山商鋪,又豈有資格舉辦岐山盛會這等大事!”

重越道:“哦,是‘管家’的酬勞還要額外再給你們一份麽?”

重豐怒不可遏,大乘靈士境的修為越體而出,直襲重越而去!

重越修為不過入流靈士境,自然得是不堪一擊,他早有防備避開要害,慘叫一聲順勢倒飛了出去,猝不及防撞上一人。

來人擡手抵着他的背,重越緊靠過去,便感受到一陣柔軟,鼻尖萦繞着熟悉的清香,他幾乎側過臉就能觸及皎月般的肌膚,好不容易才站穩。

重越見是祁白玉,心髒漏跳了一拍。

+50。

重豐突然一笑,對重越道:“無理取鬧也要有個限度吧,強者為尊的世道,什麽東西不都是能者居之。都知道你跌落境界心情不好,我們也沒有真怪你,你就不能大度一點?這麽不能忍,以後去了外面可怎麽過!”

重越懶得理論了,跳到祁白玉身後,道:“這傻子欺負我!”

祁白玉的表情一時難以形容。

重豐等人頓覺臉上無光,這重越也不嫌丢人,傻子當然不懂,他們竟跟傻子論理,豈不讓人看笑話!

重豐賠笑道:“您看他傻言傻語,行為舉止孩子氣,我也是白活了這麽大歲數竟跟孩子鬥氣,讓您見笑了。”

祁白玉徑直解下身上的黑袍,披在重越身上,擋住了他那身遭人非議的喜服,平靜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道:“兄長跟我回去吧,反正這些人很快就會毒發身亡,一個也活不了。”

重豐等人變了臉色。

這裏的吵鬧聲太大,吸引了不少境外強者趕來圍觀,此刻全都無法淡定了。

他們早就發覺身體內多了點東西,越是催動靈力,越是蓬勃生長,棉絮狀的細絲堵塞經脈致廢、堵塞血管致昏、堵塞骨縫致殘……症狀多種多樣,見所未見。

莫非真是中毒!?

這麽大範圍的布毒,如此詭異的毒術,這人莫不是……

有個可怕的身份呼之欲出。

衆人不禁膽戰心驚,他們究竟惹到了個怎樣的存在!?

重越見他喊兄長還是喊得十分自然,并沒有認可藥尊“道阻且長”那一說,并不介意他“傻”了。

主要是不介意他犯傻,祁白玉真的并不介意把傻了的他帶在身邊麽。

連自幼照看他從來好言好語的這對夫婦都開始橫眉冷對了,以前看好他的族老們也盡是同情和憐憫,怎麽唯一站他這邊的會是應該有仇的祁白玉啊?

只是看在同脈同族的份上?

重越心情有點複雜。

所謂親子義子都是變态至尊的刀槍,讓他足不出戶就能掌控天下。

白玉毒尊可能也是被荼毒的一個。

重越記得自己當初二十九歲回族後,就再沒聽說過祁白玉這號人。

可見,若不是兩人蛇鼠一窩、裏應外合,就是祁白玉在短短九年間被藥尊一脈除名了……

祁白玉再次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個讓他困惑的問題,他明明沒提過重越癡傻的話,藥尊是怎麽篤定重越傻了的?

誰在告密?

祁白玉問:“除了我可還有其他隕神谷來人?”

重越道:“沒有吧。”能來你一個就算中邪了。

祁白玉道:“你聯系族裏的傳訊石呢?”

重越道:“……掉了。”

所謂傳訊石也是隕神谷弟子令,只是比尋常的“殒令”多了個聯系族裏的小功用。

族裏發放給他的那東西只能單向傳音,沒有祁白玉的那塊面對面直接交流的高級,原本在游昌長老手裏,游昌戰死在道場,之後他就不知道。

外形跟普通石頭挺像,需要秘法開啓,不是隕神谷的人就是拿到了也用不了。

也許還遺落在東城道場,就是舉辦五城戰的戰臺附近,也許像水隐晶一樣被重豐搜走,都說不準。

祁白玉道:“你還真是心大,那種東西當然應該握在自己手裏才靠譜!”

那種東西不要才靠譜,重越道:“重要嗎?那找找?”重越認真地說:“如果我是城主,可能比較好找。”

祁白玉默然,黑袍屬下護在他們左右。

四面八方數百位強者虎視眈眈,似乎随時都有可能出手,氣氛劍拔弩張。

“不然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重越似乎完全沒發現四面危機四伏,繼續對祁白玉說,“這兒分明是我的地方,應該是我想走就走,我想留就留,請出去的應該是別人吧,難道我說的不對?”

祁白玉見他清亮的琥珀色雙眸裏倒映着自己的面容,道:“沒毛病。”

重豐在心裏冷哼了聲,岐山境可不由外來人做主……

祁白玉又道:“如果我沒理解錯,兄長是在勸我解毒嗎?”

重越正想把話題引到那裏去呢,解毒才能止戈,但祁白玉是個不怕事的。

可見他并不太了解祁白玉,而祁白玉似乎很了解他,竟是完全沒歪曲他的意思。

正因為被他點破,重越幹脆不說話了。

祁白玉又道:“若是留下他們性命,他們說你壞話怎麽辦?兄長不介意這些人肆意亂傳你瘋了傻了的謠言嗎?”

重越只要讓那變态藥尊知道他廢了就夠了,至于癡傻,他道:“難道不是你們介意?”

祁白玉見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旁人各種為他急,各種變臉,唯獨他自己巋然不動,不禁露出玩味的神情,湊近了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重越一個激靈,也不知是暖息吹的,還是被這句話給打擊的,動作太大比默認還像承認——确實是被猜中心思。

正不知所措,只聽祁白玉又道:“你打算怎麽讨好我?”

是“你”而不是“你們”,話是對重越說的,卻不單是說給他聽的。

落在衆人耳中無異于風向标:大公子廢了又如何,這位隕神谷貴客什麽都聽大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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