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湊合
這邊毒師公會整頓全員, 煉丹大會順利展開, 在整個大陸範圍內掀起了軒然大波, 丹師公會一直沒有反應,讓祁白玉感到有些不對勁。
果然, 此行剛結束沒多久,丹師公會以類似的方式進行了反擊,他們嘲笑那些煉丹的毒師們。
“用毒術殺人,又要借煉丹術為自己正名, 既要做壞事又要得到尊重,真是不堪!”
“煉藥師煉制的上好丹藥居然還要求着人去吃,毒師的臉都被這一代元老會給丢盡了。”
“畢竟可能有毒, 聽說送也沒人吃!”
“聽說他們磕頭求人吃!”
“哈哈好慘吶, 毒師原本我行我素, 何苦這般悲慘。”
轉眼間,毒師公會此舉, 倏然變成了場曠世的笑話。
而那些低境界的修士被這麽一教唆,擔心自己吃進去的丹藥會不會有潛伏的毒,還有的為了向煉藥師們投誠, 扭頭就去了煉藥師公會,不知怎地就傳出了那些人中毒被解毒的消息。
幾乎所有吃過這邊所煉丹藥的人,都被丹師公會拉攏過去, 美其名曰要給他們檢查身體清空可能潛伏的毒。
這個世道并非是一門心思為人好, 人們就會領情的, 有時候你越是把自己身段放低, 越是看重對方,那些人反而不會領情。
當着毒師們的面都說得很好聽,但回過頭卻狠狠吐了口水,再把要他們說的話全部抛諸腦後,他們不會宣揚出去,只會用來嘲諷。
不少毒師們的心都被傷透了,認認真真掏心窩子對別人好,卻被人把真心踩在腳下碾。他們原先也曾是高傲的丹藥師,被這般嘲笑後懷疑自己所行究竟有沒有必要,甚至還有失去理智之人對發起此事的毒師公會元老們懷有怨氣。
毒師們內部不和,元老會也很不安穩。
“若是放任置之,元老團的決策受到嚴重質疑,毒師公會內部會被分裂,他們是想讓我們內部自破!後面的事也會很難辦……”
元老會上,祁白玉說:“如果此舉,丹師公會不回應,對我們而言自然是極好,可既然他們回應了,那也不全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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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不壞?”元老們吵個不停,“未能達到預期效果!”
“肅靜肅靜。”徐之素開口叫停。
“毒師們這麽多年不公都忍耐下來,沒道理被這點嘲諷打垮。讓新來的都淡定點吧。”祁白玉道,“首先我們的所作所為确實是好的,初衷也确實是好的,結果也是好的,只要穩住就會越來越好,該這樣來……”
祁白玉的話确實對毒師們起到了一定的安撫作用,可能絕大多數新來的毒師們都沒有過這種白送丹藥還要被倒打一耙的經歷,感到萬分委屈。
而一些過來人們都已經見怪不怪很淡定了,他們沒抱希望能通過這麽點小事就能扭轉世人對毒師的刻板印象,但嘗試過也就沒必要後悔,也不知道新毒師們都在扭捏些什麽。
這不是有效果了嗎,沒見到丹師們都慌了。
毒師煉制的丹藥,有人吃就已經不錯了!
毒師們以前的日子這麽慘的嗎,新來的毒師們越發有種義憤填膺之感,不到自己身上不覺得,憑什麽?憑什麽有實力還得過這種憋屈日子。
另一邊嘲笑個不停,這邊也不是好惹的。
“丹師們被戳中軟肋跳腳了哈哈,看不慣我們煉丹,還是看不慣我們給需要的人提升境界?有空嘲笑別人,不如好好提升煉丹術吧!”
他們只對丹師公會回話:“我們毒師都會煉丹這是不争的事實啊,有的丹師煉丹水平連我這個毒師都不如。”
“能及得上我們祁白玉的丹師,整個丹師公會屈指可數!”
“我們很認真地想要為大陸之人做點貢獻,但凡毒師确實都會煉丹,不只會煉丹,還能煉制極好的丹藥,只是煉丹術大多因為世人的誤解而埋沒了,浪費了這個本事,”徐之素見縫插針地做起買賣來,道,“我宣布,從即日起,毒師公會正式授藥。”
“由于衆所周知的原因,可能會有一定風險,所以咱公會煉制的丹藥品級高,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你們也可以選心儀的毒師所煉丹藥,出了問題也可以給我們反饋,讓我們解毒,就比如白玉毒尊的毒就是能洗精伐髓甚至提升修為,其他毒師或許沒這個本事,但讓毒師解毒順帶得了毒師一個人情,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丹師公會驟然沉寂了。以往由于上位者對市場的把控,他們這些所謂的正統沒有任何競争勢力,毒師們連生存都難,煉制的丹藥都不能用自己名字對外販售,賣價低廉,若要買東西也進不去較為高級的交易之地。
現如今若是毒師公會也能進行交易,也就意味着毒師公會在大陸上有了立足之基。丹師公會為何扳不倒,正是因為有需求,毒師公會搖搖欲墜,也正是因為不被主流所需,不算有上得了臺面的正經營生,倒是總在禍亂,在被剿滅的邊沿來回試探。
毒師們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都很欣喜,但徐之素難得正經起來,讓他們不要高興得太早,以往丹藥師們沒有競争者,整個大陸對丹藥的需求之大,供不應求,而各大勢力也都跟丹師公會有合作關系,如今毒師公會想要分一杯羹,不只是讓毒師的處境好起來,更要跟丹藥師搶資源,瓜分利益。
“接下來想必是場的持久戰,諸位可要做好準備,”徐之素道,“不可惹怒任何看似普通的買主,也不必忌憚任何主動找茬的敵人,誰要摧毀我們的丹藥買賣,就不惜以死也要守住,因為毀了買賣就是毀了我們的生存之道啊。”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以往的沖突仿佛小打小鬧。
可出奇的是,丹師公會那邊卻突然偃旗息鼓,一切悄無聲息。
毒師公會走出第一步似乎很順利,真正的災難卻也接踵而至。
和祁白玉等人所料想的不同,藥尊已經突破成神的消息并沒有公諸于衆,這是只有少數人知道的秘密。
祁白玉等人也按捺住了在這件事上和他唱反調的沖動,畢竟一旦藥尊成神的消息宣揚出去,必定會讓他的名聲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毒師公會也就很難有和他的丹師公會抗衡的資本。
真正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藥尊剛出秘境,就徑直降臨到了毒師公會總部上空。
缥缈身姿如仙淩塵,廣袖翩飛,長發随風輕搖,來人面如暖玉,唇若桃染,眸光溫柔得好似要滲出水來,一來就無視了其他,只對一處道:“姍兒,随為師回去。”
聽到這個聲音,重姍如在夢裏,推開樓閣的窗戶,看向來人。
她既害怕,又有些希冀,橫眉冷對道:“你來這兒做什麽?”
“接你。”
“你……”重姍仿佛難以啓齒,道,“你還有臉來!?”
藥尊溫聲道:“我從未有過道侶,不知姍兒可願意?”
重姍整個人都呆滞了,如果她沒有幻聽,這句話的意思是……
藥尊面向她,露出笑容:“跟我回去,回去成親。”
比她還要驚訝的是祁白玉等人,藥尊不按常理出牌,磨死了幾乎所有子嗣,下一步不是來對付他倆,卻是盯着重姍,不等着重姍自然死亡,卻是要把人接回去。
他們竭盡全力救下來的女人卻會成為藥尊的妻子?從古至今只有這一個人有這個待遇吧!藥尊到底要怎麽戲耍他們才會罷休!
藥尊深不可測,說話總是沒一句準的,但他只要确切說出口的話,就一定是真的。
“最好別。”重越沉下臉來,提醒她,“你知道他是個什麽人,他連自己孩子都不放過,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和你的骨肉嗎?”
“可是……”重姍猶豫不決,她捂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臉色煞白。
這大概是萬千少女夢寐以求的畫面,一個溫柔似水強悍尊貴的男子,親自降臨在衆目睽睽之下,朝着自己伸出手說,跟我回去,回去成親。
“藥尊好美!”有人感嘆。
“想不到至聖藥尊也是性情中人,還以為他早已忘俗,實在羨慕那白發蒼蒼的女子。”
“你敢娶她試試?”祁白玉冷冷道。
“我為何不能?”
“你敢娶,我就敢殺。”祁白玉怒視至聖藥尊,渾身氣得戰栗,“我娘哪裏不夠好,她憑什麽!?你要跟她湊合?”
重越覺得祁白玉怒得好像很沒道理,就好像還是在乎藥尊一樣,就好像藥尊的所作所為還能牽動他的情緒。
按道理發生了這麽多事,他就算知道自己是對方親兒子,也應該死心了才對。
難道說那份情緒又因為這一系列的事情死灰複燃。
就只是藥尊不認他,更沒有避開他們,而是非常坦蕩地出現在了這裏,就像一個沒有不可告人之秘的人,無所謂他們對外宣布,不介意他們以任何形式反擊。
藥尊居然沒有回避這個問題,道:“人生在世,哪樣不是湊合,湊合之後一再湊合。只準你們湊合,我就湊合不得了?”
祁白玉收斂怒火,對重姍冷冷道:“你聽到了,他只是跟你湊合,這樣你也要跟他回去麽?”
重姍靜默半晌,彎起眼角看了重越一眼,道:“若說師尊會喜歡我,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本來不就是這樣麽,他們這樣的人,跟誰不都一樣。師尊這點居然和我重越哥哥挺像的,你有沒有發現?”
祁白玉皺起眉頭。
藥尊貌似不經意地掃了重越一眼。
重越心裏沒來由地咯噔了下,他極力避免被藥尊盯上,可真到了這一刻好像也就那樣。
按理說他這一世非常低調,應該不至于被藥尊記住名字。
除非,藥尊依舊關注着祁白玉的一切,這才順便知道了他。
“我走啦,重越哥哥保重。”重姍笑着跟他打招呼。
重越總覺得這一別大概就不會再見面了,道:“你其實可以留下的。”
祁白玉皺眉。
“如果我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就更不用顧慮別的。”重姍對重越一笑。
“你太高看你的價值了,勸你最好別動手動腳,他不是你這種人能夠染指的。”祁白玉冷聲道。
“我就偏要染指,”重姍作勢就要抱藥尊的手臂,“我在乎的,被你搶走了,你在乎的,我也要試着讓你不那麽舒服看看。”
祁白玉怒視藥尊:“你們敢在我面前拉手,我就讓她在你面前變成幹屍!”
重姍就要去牽藥尊的手,藥尊稍稍擡起手臂,避開了對方的觸碰,他看着祁白玉,乖乖聽話的樣子。
祁白玉總算稍稍松了口氣,臉色冰冷至極。
重越頓時整個人都不太好,他總算明白藥尊怎樣不動聲色地掣肘祁白玉了,這樣下去,祁白玉還是會被他牽着走,遲早會着他道的!
“別在意。”重越道,“你越在意他,他越知道怎麽對付你。”
“你跟我說什麽話,”祁白玉正在氣頭上,“沒看見這麽多人嗎!”
重越頓住,微微低下頭。祁白玉走到前面,只見藥尊和重姍并肩而立,甚至還親自給他們下請帖,說得也自然是場面話,讓他們到時候去捧場,面容含笑,羨煞旁人。
祁白玉目光冰冷,他只覺如果重姍此時此刻死在他手裏,或許就正中藥尊下懷。
這女的以前差點跟他唯一喜歡的人成了親,如今居然飛上枝頭即将成為他親爹的對象?
重姍也配擁有享有超過他母親的待遇,堂而皇之地踩在他頭上!?
藥尊真是會啊,太會了,換成娶任何一位女子都不足以讓他膈應到這等地步。
這人當真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當他出現在你面前,過往的一切好像都可以忽略不計,哪怕你明知道他待人那般,卻莫名覺得也許自己是特別的那個。
那兩人走後,祁白玉在原地站了數久,這才想到要跟重越道歉,重越笑着說沒事沒事。
祁白玉道:“我若是殺了重姍,兄長也覺得沒事?”
重越一頓:“這,不該你動手吧,你動手就正中藥尊下懷。”
“那又如何?”祁白玉說,“我們不是已經中過很多次了嗎,還差這一次?”
重越實在是擔心他,憂心忡忡地喊他:“白玉……”
祁白玉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嘆了口氣,說:“兄長,是我沖動了,這些事你都不用管。你只要知道,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值得我付出性命也要守護。至于其他的,有些事,我沒辦法放下,更沒辦法不在意,我尊重你的全部,也希望你能稍微尊重我一下。”
重越一開始以為那一個人是在說自己,可聽完後又不那麽确定。
也許祁白玉說的那個人是生他養他的至聖藥尊。
雖說祁白玉一直很反感藥尊,但唯一能讓祁白玉有劇烈情緒波動的也只有藥尊,要說祁白玉不看重藥尊,想必是不可能的。
重越過後很後悔自己只回了句好,竟是連問也沒敢多問。
祁白玉摸了摸他頭側的墨發,道:“你還是回洞府去吧,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插手毒師公會的事情為好。”
重越乖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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