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活下來的……只有我
和張一橙又打了會兒哈,肖若飛讓他在外面稍等,試完衣服後,送自己和顧春來回家。
交代清楚,肖若飛往倉庫方向走。走到門口,他發現顧春來手舉鑰匙,猶豫不前,便問他為何不進門,去倉庫裏面等。顧春來指着面前一排門,表示不知哪個才是真正的入口。
“你都試試呗。”肖若飛笑言。
顧春來搖搖頭,乖乖把鑰匙還給肖若飛:“不敢。試錯三次,萬一哪裏出現陷阱射出來一堆刺,或者門再也打不開,該怎麽辦?”
“顧先生?你電視是不是看太多?”肖若飛無奈又好笑地看着微微後退的顧春來,說,“整間倉庫都是公司買的,想開哪扇門就開,想橫着走就橫着走,想蟲子爬那樣爬進去,就爬進去。”
“那要想滾幾圈再鯉魚打挺蹦進去呢?”顧春來眨眨眼。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說着,肖若飛随手開了一扇門,引顧春來進倉庫。
這倉庫原本有不同隔間,租給不同的人,後來整棟樓被肖若飛買下,專門買來放衣服。燦星簽了不少新人演員,大部分都剛起步,沒什麽推廣活動,更沒有代言,最初參加活動,比起去外面借衣服,自家有準備顯然更方便。
這裏據說全年恒溫,濕度恒定,防彈防震,隔音效果超群,還配備了設施齊全的休息室,工作累了就地睡覺也沒問題。
起初顧春來覺得稀罕,不太相信這麽大棟建築物裏只有衣服。可進門後他才發覺,真如肖若飛所說,一眼望去,倉庫裏只有服飾。鞋子衣帽一應俱全,按款式和顏色洋洋灑灑排開,挂在立架上。從外面看倉庫有多寬,從裏面就有多看不到頭。
肖若飛在前面走,他就在後面跟着,到了女裝的部分,他像見了新大陸似的,什麽都想摸摸。
雖然他人在演藝界飄,各式各樣的場合參加過不少,各式各樣的霓裳華服也見過不少。可這裏的“藏品”,剪裁面料無一相同,幾乎沒有重複的款式,快要他看花眼。
“這些是家母的,你大概穿不了,”肖若飛指着遠處說,“大碼在那邊。”
順着肖若飛指尖的方向,顧春來小跑過去,停在挂着“大碼”标志的區域。他有點驚訝,大碼款式選擇不比別的尺碼少,連高跟鞋都各式各樣一應俱全。他随便拿起一條裙在身上來回比劃,感覺真的能穿,不禁感嘆道:“居然有這麽多我能穿的。”
“哈,有備無患。”
說着,肖若飛随手取了幾條裙子,扔給顧春來,叫他跟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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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春來乖乖照辦,跟着肖若飛進入了另一個房間。
這房間和外面不一樣。進門的剎那,頭頂原本又亮又白的燈光唰地變暗了,變得溫暖,連帶肖若飛雕刻般的輪廓也更加柔和。
房間的裝飾很簡單,正對門口的米白牆面上挂着幾張電影海報,幾張黑白劇照,下面有張深灰色的沙發;左側,色澤相同的衣櫃裏挂着衣服,有男裝有女裝,旁邊還有面落地鏡。
不像倉庫,不像辦公室,反倒像家一樣。
見顧春來神色遲疑,肖若飛解釋道:“這是我的私人休息室,沒有監控,可以試衣服。試好了,你帶回家,慢慢體驗。”
顧春來舉起衣服,在身上粗略一比,感覺肩膀腰身似乎能套得下。他知道時間不早,再讓肖若飛等下去也不好意思,便講:“我看差不多能穿,要不就別試了,咱就地解散早點回家?”
他也是沒想到,話音剛落,肖若飛居然連珠炮般對他進行了半個鐘頭的時尚教育,從女裝的發展史到面料科技革新,總結起來就是一個觀點:不管什麽衣服,穿到身上才知道合适不合适。
顧春來裝模作樣地打個哈欠,無奈照做。他解開襯衫,脫掉牛仔褲,勻稱的肌肉一覽無遺。這樣的他看起來比平時更壯實些,只是幾道猙獰的疤痕貼在後背上,像吸血蟲一樣,看着頗為吓人。肖若飛卻好似習以為常,選了條裙子,拉開背鏈,示意顧春來舉起手,小心翼翼套住他的雙臂和脖頸,然後拍拍他的胳膊,待他恢複站姿,讓裙子自然下垂,肖若飛才輕輕拉上背鏈,擔平肩臂附近的褶皺。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溫柔體貼,比服裝師還盡職盡責。
顧春來感激地看看對方,說:“若飛,謝謝你。不過你不必那麽小心翼翼,那些是疤不是傷,早就不疼了。”
“我知道。”肖若飛夾住腰間寬松的布料,左顧右盼,最後從桌子上摸過一枚徽章,別在顧春來腰後。一通折騰後,肖若飛滿意地看着合身的裙,沖落地鏡裏的顧春來講:“怎麽?後來,熊沒再找你麻煩了?”
顧春來先是怔了一下,然後突然開懷樂出聲:“沒想到你連這都記得。”
“當然,您當年那席話吓得我差點尿褲子,一朝入耳,永生難忘啊。”
那是他們大一軍訓時,肖若飛發現顧春來總是半夜溜出宿舍,鬼鬼祟祟不知做什麽,有次他好奇,正巧遇到也打算一探究竟的白雁南,倆人一合計,就偷偷跟了出去。他們一路貼着牆根溜到水房,聽見動靜,扒頭往裏看,只見一個身材和他們差不多的少年接了滿盆水,從頭到腳一股腦澆了全身。那天的月很亮很圓,毫不吝啬自己的光,撒得到處都是,也撒到了那人身上。肖若飛一下就看清了那個人的臉,看清對方睫毛上的水珠,看清皮膚的紋理,也看到後背幾道難以忽視的淩亂傷疤。他也不知哪裏鬼打了牆,自己被吸去了魂一樣,伸手去碰,哪想對方突然轉過身,毫不躲避,與他對視,一雙滾圓的眼睛裏仿佛藏了千言萬語。
肖若飛這才注意到,自己早就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站在顧春來身後。“不是我,不止我,雁南也在……”他沒聽到動靜,回頭一瞧,“共犯”早就竄得無影無蹤。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肖若飛只好硬着頭皮說:“那啥,萬一,我猜的啊,萬一現在緊急集合,你咋辦。”
顧春來冷冷道:“總不能全身臭烘烘地辦。”
肖若飛突然想起,今天下午輪到男生洗澡時顧春來沒出現。他大概明白了怎麽回事,指着對方背後的疤,斷斷續續問不出一個字。
“你想問我傷怎麽來的是不是?我告訴你,有被熊撓的,有和絕地武士決鬥時被光劍劃的,還有那條最深的,看見沒,是傑森拿斧子砍的。”
話音還沒落,顧春來猛地向前跺了一腳,驚得肖若飛連連後退。快退到門口,肖若飛才發現對方臉上得意洋洋,一副得逞的表情。他氣血上頭,想給顧春來一拳,可顧春來剛洗完澡,還沒領子可揪,他只能氣得幹瞪眼,惡狠狠地看着對方。
顧春來倒是不急也不慌,抄起旁邊的毛巾,胡亂擦幹身體,然後穿好一旁整齊疊放的白背心和迷彩褲,站定,回頭和還站在水房門口的人對視。
“你不是想打我嗎?來啊。”顧春來雙手插兜,眯眼,向前探頭,幾乎要貼住肖若飛抱在胸前的雙臂。
肖若飛突然不氣了。他不躲,也不藏,從上到下掃了一圈連樣都做不:“你可以告訴我,我們幫你擋着。洗冷水澡,多不舒服。”說完,肖若飛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宿舍方向走。
剛走出去幾米,他聽到身後傳來顧春來的聲音:“那天我爸媽帶我去游樂園玩,回家的時候我睡着了。我只記得咣當一聲,等我醒過來渾身都在疼,我才知道我們遇到了車禍,活下來的……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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