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手表

春節之前丁瑤收到了來自哥哥的禮物, 一臺由自己組裝的收音機。

“別瞧它長得不好看, 但是功能齊全，比咱們家裏的那個收音機好使, 能收聽到更多, 我已經試過了，還有英語的。你不是一直有英語有興趣嘛，咱們學校那水平……你還是自己多聽聽收音機好了。”

丁鴻顯然對自己的禮物很滿意，還特意給丁瑤介紹了一下，随即又補充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們在做什麽嗎？喏……這可比我們賣出去的好多了。”

“哥……你還會組裝收音機？”

小姑娘顯然很是驚訝, 倒是對丁鴻能弄來零件沒什麽意外。

“這又不是很難！”丁鴻難得臉上露出少年般的驕傲, 不過還是實話實說, “一開始，我們組裝出來的個頭特別大, 而且特別不好看。後來找了人幫忙, 買的人就多了。”

我們指的是誰，丁瑤想她是清楚的，除了和趙華東也沒有別的人選。至于——

“白澤嗎？”丁瑤微微眯了眯眼, 之前白澤就曾提起過, 而且想到白寧浦是廠子裏的工程師，白澤學了些也就不意外了。

“……”丁鴻倒是沒想到妹妹會猜到，一開始找白澤, 是想通過他請白寧浦幫忙。當然，肯定會算是白家叔侄入股，沒曾想白澤居然自己與他談了合作。

不過沒有成年人參與也好, 丁鴻在第一次見到白澤改裝好的收音機後，就果斷與他達成了合作。

“這回送你的收音機是白澤特意弄的，比其他的花的時間多了去了。”

丁鴻這也是相當于承認了，确實是找的白澤幫忙。丁瑤點了點頭，難怪哥哥跟白澤平日似乎沒說過話，但意外的關系變得好了。

“謝謝哥哥，我很喜歡你送我的禮物，我也給大家都準備了，等等我去拿出來。”

丁瑤從衣櫃裏拿出了一包東西，又拉着丁鴻回到了客廳。周雲梅兩口子吃完飯正在那兒坐着高興地看電視。

電視機是丁振華年前買回來的，一家人歡喜得不得了，電視機跟收音機可是不同，就價格來說二十倍都不止了。雖然兩口子一月的工資算下來能有一百七八十塊錢，但花銷也不少，為了買這臺電視機，存了兩年的錢都還差一點兒。

不過畢竟是大件兒，廠裏人都道丁家這日子是越過越紅火。而且丁家兩兄妹又都是争氣的，回回都能考第一，任誰見面都會對丁家兩口子一通誇。周雲梅小日子過得十分舒坦，這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媽，當當當……大驚喜！”丁瑤努力讓自己變得活潑一些，她一會兒可是準備好坦白小秘密的，讓氣氛更活躍，以免周雲梅等會太生氣，控制不住自己。

“你這丫頭，古靈精怪的，什麽驚喜？”

“給你和爸爸準備了禮物，你們看看喜不喜歡。”丁瑤獻寶似地打開了包袱，挑選出其中準備送給周雲梅的一條。

“嚇！圍巾？”

周雲梅眼光還不錯，一眼就認出這圍巾的面料，簡言之就是可值錢了！不過……女兒從哪裏來的？

面對爸媽的詢問，丁瑤話語有些吞吐，不過還是老實地把自己之前做了些小物件托祁姨姨賣的事告知。

“媽……是我自己硬是求着祁姨姨，還讓她別告訴你們的。”

丁瑤有些擔心她媽會責怪祁秀珍，周雲梅敲了敲腦袋，面上似乎不是特別生氣。

“你這個丫頭，真是主意越來越大，居然改瞞着爸媽做這些事！”

“媽，你不生氣啊？”

“生氣，怎麽不生氣！”

嘴裏雖然說着這樣的話，但周雲梅依然沒有特別大的反應，至少不像往日生氣那般怒發沖冠的樣子。

雖然祁秀珍特別注意過賣東西的時候都盡量沒有賣給廠裏人，但是人總有親戚，周雲梅就曾在別人身上看到過一些眼熟的小物件，作為丁瑤的媽，自然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不是她王婆賣瓜，但以她女兒的手藝，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得出來的。

心裏有底，前兩天丁鴻又向她透了口風，還幫着丁瑤說了一堆好話。雖然起初她是挺生氣的，不過看到期末考的成績，平日裏丁瑤還是那麽認真刻苦，她也就不好多說什麽了，反正孩子自己大了，心裏有數，也沒有顧此失彼，她這個當媽還能去責怪孩子不成！

丁瑤不知其中的關鍵，見父母确實不像生氣的樣子，連忙高興地撲了過去，把周雲梅摟了個滿懷，随便也把旁邊的丁父摟了摟。把丁振華高興得不得了，女兒長大後，父女倆自然不可能如同小時候一般親近。

“嘿，我說嬌嬌，你哥我的禮物呢？”一旁的丁鴻見丁瑤撒上嬌就沒完，不由戳了戳她的後腦勺。

“喏，你自己拿呀！”

“收了我的禮物，你就這态度啊！”

“哼哼，這可是我新手織的，你的禮物可還有人家白澤的功勞在裏面呢！”

“啧……”丁鴻搖了搖頭，“好歹你哥我送的夠值錢！”

丁瑤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哥哥。

“看啥呀，你當我是你呢！我搗鼓收音機的事兒早告訴爸媽了。”家裏買電視機，他還出了一份呢！

“哈……丁衛紅你叛徒，居然自己提前說了。”

丁瑤也不再賴在周雲梅身上了，跳起來就沖向丁鴻，被他一掌抵在腦門，怎麽都沒法前進。

“你這不識好人心的小丫頭！”他可是為她做了擋箭牌，如果不是他搞大事擋在前頭，還真以為爸媽對她偷摸做小生意，會這麽輕描淡寫地放過啊！

看着兩兄妹打鬧，周雲梅不由同丁振華相視一笑。

過年……就是要有這樣的氛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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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多以後，也就是1981年，19歲的丁鴻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京市的大學，作為省狀元，為縣裏狠狠地争了光，整個縣城一連高調地熱鬧了好幾天。縣裏領導還輪番上門，索性丁家沒有門檻，不然非得踩爛不可。

該得的獎金獎品丁鴻都收了，其餘送禮的一律都拒了，當然親戚朋友間的走動就沒這麽刻意。

“瑤瑤，你哥這回考得這麽好，周姨他們應該要辦兩桌酒席吧？”陪着丁瑤逛街的劉倩好奇地問道。

“要的呀！定在明天，就在家裏請鄰居們吃飯。不過我哥說了會單獨請我們在外面吃一頓，連店都看好了，你到時候跟我一起去呀！今天呢……你就先陪我逛街，我要給哥哥選份禮物。”

随着年歲漸大，丁瑤的嗓音變得愈加柔和好聽，十五歲的少女已經成長得亭亭玉立，臉上的嬰兒肥也去了幾分，更顯得晶瑩剔透。去年身高突然往上竄了一大截，如今已經有1米65了，劉倩走在旁邊，硬是比她矮了半個頭。

“瑤啊！你這身高不能再往上長了，瞧我們走在一起，別人都會以為我倆差歲數呢！”

“放心，不會有人覺得你是我妹妹的。”

丁瑤這安慰……還不如不安慰，劉倩氣得伸手撓她癢癢。雖說丁瑤比她高，但是臉上水水潤潤，純真懵懂的樣子，別人決不會認為她比劉倩大。

……

“對了，你準備買什麽？”

兩人閑聊着走進了百貨大樓，劉倩左右看了看，裏面的東西都不便宜。

“想要給哥哥選一塊手表。”

她哥馬上就要上大學了，怎麽能缺一塊手表呢！

“哇……大手筆啊！你們兩兄妹感謝可真好。”

同學好幾年，劉倩隐約知道丁瑤不缺錢，不過買塊手表不是小數目，她媽前陣子過生日才終于舍得買了一塊手表，花了80塊錢，她爸一個月的工資啊。

“那是！”

給哥哥買東西，丁瑤一向很大方，當然丁鴻對這個妹妹更大方。

兩人一路腳步沒停，來到賣手表的櫃臺前，好奇地打量。售貨員看到是兩個小姑娘，猜想肯定不會買，不怎麽有心情，坐那兒動都沒動。

這年頭手表不便宜，一般人都會選擇上海牌手表，因為質量很好，價格都在一百左右，對很多工人家庭來說，算是能接受的價位，像丁瑤父母戴的都是這個牌子。

丁瑤東看看西瞅瞅，最後也看上了一塊上海牌的手表，主要是在縣城百貨大樓裏可選擇的餘地也不大。

“你好，能不能麻煩把這塊表拿出來我看看？”

售貨員看了丁瑤一眼，有些不情不願地走了過來。

“你可得小心點，別摔壞了，手表可精貴着呢！也不知道大人去哪裏了，也不管管。”

劉倩眉頭一揚，心裏有些窩火。

“你怎麽知道我們不會買，有多精貴，不就是一塊手表，誰還戴不起似的。”

丁瑤伸手拉了拉，跟他們吵是真沒必要，這年頭走到哪裏這些吃公家飯的很是了不得。不過随着市面上的小商販越來越多，遲早會對百貨大樓這樣的單位産生沖擊，只不過暫時手表這樣的物件只能來這邊買了。

“我就要這個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