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葬禮

良久之後，珈彌冷靜了過來，默默地看着着身邊無盡的雲，忽然有些茫然。

從未想過自己會這麽快就成佛了，以後就不用再打坐念經，不用再積攢功德，不用再住持庵裏事務——可是除了這些她還能做什麽？

她還會做什麽？什麽都不能！什麽都不會！

意識到這件事的她心情驟然低落。

這時珈彌忽的想起庵裏的小尼們，也不知在自己“死”後她們怎麽樣了，她們還好嗎？

一想到這裏珈彌便待不住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庵，剛剛的傷感早就不知被她丢到哪個旮旯裏了。

只是…她怎麽回庵？她有些無奈地看着周圍白茫茫的一片，這除了雲就什麽都不剩了。

——雲！

珈彌眼睛一亮，成佛後就可以駕雲的了，怎麽早沒想到呢？

珈彌心念一動，果然沒過一會她便感覺腳下的雲有了動靜，但是——

“啊！”珈彌身形一個不穩，從雲上掉了下來，五體投地極其不雅的趴在下面的雲層上，雖然雲層軟軟的她沒摔痛，但是還是讓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

她從未駕過雲啊，這該怎麽回庵呢？不行！就算不會她也要練到會，她一定要回庵一趟！這般想着，她便又開始集中注意力，練習駕雲。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在珈彌的不懈努力下，無數次的從雲上摔落後，她學會了駕雲。

滿意的看着腳下踩着的安安分分的雲，珈彌心裏湧出一股莫大的滿足感，果然她還是很厲害的。

小尼們，你們的住持我又回來了！

廢了些工夫，終于找到了尼姑庵所在的地方。靜靜站在尼姑庵上空，看着底下的情景，珈彌不禁有些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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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庵雖說并不是很大但也絕不算小，可現在她卻看到庵的裏裏外外都跪滿了百姓，甚至還有一些是身穿錦服的商人和官員。

戚哀的哭聲不絕于耳，再想到來時看到的滿城素缟，她的心也漸漸染上了一絲傷感，但更多的是感動。

縱使她做了這麽多的功德，心中也無時無刻不心心念念着百姓，但終究還是帶着一絲私心在積累功德，她也從未奢望會有這麽一天看到全城的百姓為她的離世而如此悲痛。

面對此情此景珈彌倒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了。

這時一陣哀樂響起，庵裏鐘鼓齊鳴。這是“我”要出喪了嗎？想到庵裏的慣例，主持死後出喪一般是在五天後。

沒想到她在天上待了這麽一會凡間便過了五天。

心情有些複雜地看着那些喪司、維那進香，做起棺佛事，沒多久便見一副棺材從法堂擡出。

接着就看到主喪帶領衆尼，排成兩行，齊步并行，走向火化場所，那些跪着的人們也站起來自覺跟在隊伍後面，有些許是跪了太久，站起來時還有些不穩，幾次欲跌倒，可即便是要別人攙扶着，他們也要跟上隊伍，唯恐被落下。

長長的隊伍橫貫近半座城來到了城中心，也是“自己屍體”火化的場所。

這也一早聚了很多人，望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衆人一律素色衣裳，沒有人交頭接耳，沒有人大聲喧嘩。

只有一片肅穆的悲涼和着人們的呼吸聲。如此浩大的場面使珈彌的心再次受到了震撼。

在大家注視下，烈火熊熊燃起。先前的主喪和另一個人靜靜站在火焰旁看守火化，剛才沒有注意，現在珈彌才發現那主喪竟是清慧！

她一身素白袈裟，身形消瘦了許多，卻神态平和，只是眼裏盛滿了往日不曾有過的哀傷，但這哀傷下卻比從前多出了一份堅韌與成熟。

珈彌在看向她身邊的人——是皇上！他亦是一身素缟，低調的站在一旁，眼裏一片沉痛與哀傷。

大火漸漸熄滅。咦？怎麽沒有骸骨剩下。按道理，亡故尼姑的遺骨要送入庵裏塔內安放，其牌位進入祖堂供奉。這沒有骸骨該怎麽辦？

再看清慧卻一臉淡定，似乎一早就知道會這樣。其他百姓個個一臉訝異，有的不禁問出聲來。頓時人群一陣騷動。

這時皇上站了出來，出來沒多久就有人認出他來。

“是皇上！”有人高聲叫道，接着就陸陸續續有人跪下，不多時人們就跪倒了一片，齊聲高呼“皇上萬歲——”

“免禮。”見此情況他趕忙解釋站出來的原因，“大家之所以見不到儀元大師的骸骨是因為其屍骸已被送往京城，安放在國寺中。三日後将為儀元師太舉行國喪！”

話音剛落便是一陣隐含着悲痛與喜悅的呼聲“皇上英明！”

看着大家眼中含淚卻又為自己能舉行國喪而開心的樣子，珈彌的眼框不禁一熱。

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不忍讓這麽一群可愛的人傷心啊。微微一笑，珈彌駕雲落在了衆人上方。

就在珈彌出現在人們面前的一瞬間，哀痛中的百姓們猛然呆滞住，珈彌微笑看着衆人，等他們自己反應過來。

清慧從珈彌出現的一剎那，便不可抑制的落下淚來。她紅着眼緊緊盯着她，嘴唇微顫地開口。

“住持你…怎麽長頭發了？”

暈，這完全不是重點好嗎？珈彌看着哭成花貓的清慧，有些哭笑不得。本以為這麽煽情的場面她會講些令人感動的話，沒想到一開口居然是問這個。

珈彌詳裝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雙眼含笑的看着她說：“你再這樣，我怎麽放心将住持之位傳給你啊？”

果不其然看到清慧震驚的樣子，她嘴唇抖得更厲害了，結結巴巴的開口。

“住，住持，你說，說…。”

“是，你沒有聽錯，我欲将主持之位傳于你。”

“謝，謝主持。——住持你，你不是。我……”清慧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你才想起這事啊。”珈彌有些無語，不過她也知道她許是看見我突然出現太過震驚了才會這樣。

“我成佛了。”珈彌淡淡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