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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沒能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蘇絲黃也笑,不過就尴尬了點,她又向江月說了聲對不起,便眼睜睜地看着兩人并肩離去。

江月瞥了眼旁邊的封子秀,淺灰色的襯衣,深灰色的褲子,江月作為同聲傳譯也出席過大型會議,對衣服品牌略有了解,知道它們都出自于英國倫敦傑明街上的老牌子,加上腕上的瑞士表,和腳下的啞光休閑皮鞋,十足的都市精英形象,規整體面,幹淨整潔,且一本正經,恰如封子秀給人的感覺。

自己這新買的一身裝扮站在他旁邊倒也協調,如果換成剛才的夾克和仔褲,肯定突兀。

江月不由就想起了那個從來都是一身軍綠的人,除了第一次偶遇,似乎自己在他面前的時候也都穿着制服,想到他,江月的心髒就被像被揪住似地,說不出什麽感覺,但肯定不是很愉快,她下意識地就挺直了背脊,忍不住扭頭看了眼旁邊那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封子秀也正好側臉看她,兩人目光相撞,江月有些緊張,趕緊開口說話:“我媽和封叔叔,最近身體還好吧。”

封子秀又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挺好。”

“那個,你以後在國內還是在國外工作?”聽蘇絲黃的語氣,事務所的總部應該在國外。

“國內,有時會出國。”

“也不錯,封叔叔年紀大了,肯定希望你能在身邊。”江月繼續沒話找話說,直到上了車封子秀發動了車子,才徹底閉嘴。

到家已經八點多,不過封家的晚飯向來要遲,進門的時候梁青才招呼着張姐擺飯,看到封子秀和江月出現時愣了一愣,險些把手裏的碗打破,回過神來才笑道:“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都想起來買衣服了,還燙了頭發?”

“頭發沒燙,顏色也是噴上去的一洗就掉,您又不是不知道單位的規定,至于衣服,逛街的時候碰巧遇見子秀哥哥和他女同學,子秀哥哥付的帳,老貴了,頂我半年工資了!”回頭想辦法弄了他賬號再把錢打給他吧,現在拉扯不太好看,封子秀也不會要。

折騰一下午,江月早已饑腸辘辘,聞見飯菜香就走不動了,剛要去洗手,一眼掃過看到客廳裏背門的沙發上先後站起來兩個人,一個是封勇,一個是封勇的兒子——當然是另一個,此刻正面似鍋底目露寒光地看着她,江月驚訝的嘴巴張成O型,下意識地就問:“你怎麽在這兒?”

封子奇還未來得及開口,梁青先走上前,一巴掌拍在江月的背上,舉重落輕,責怪似地道:“怎麽說話呢,這裏是你子奇哥哥的家,他回來不是很正常?”

封勇溫和地笑:“也是子奇太久沒回來了,小月見過他嗎?沒見過也沒關系,反正和子秀倆人一個樣。”

江月呵呵地幹笑,算是接受了繼父的幽默感,嘴裏卻道:“怎麽會呢,再相似的人也有不同。”現在封子奇的嗓子啞了,只要一開口還不就漏了陷,就算在那之前,江月也不會錯認。

只是她在答話時刻意避免了正面回答封勇的問題,她把說不說兩人認識的選擇權交給封子奇。

封子奇卻是一臉誰都欠他八百萬的表情,瞪着眼不說話。說封子秀是冰山,只是因為他經常面無表情,所以看起來很冷,但這極度相似的一張臉,在封子奇這裏就升了級,他不是沒有表情,而是表情太難看,像是随時要發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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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沒見,封子秀朝他點了下頭,想要說話,他卻一個錯眼避開了去,沒有絲毫的回應,對熱情招呼他的梁青更是理都不理,盯着江月看的次數倒是頗多,只是那眼神怎麽看怎麽不善。

然而封子奇的冷漠和無禮在在座的人眼裏,卻似乎很正常,沒有人去過多關注。

梁青熱情地招呼着大家吃飯,只是熱情得有點過分,顯得假了;封勇和藹地關懷着幾個孩子,只是話也多得有點反常;封子秀頂着一如既往的面癱臉,眼神卻顯得比往常飄忽。

至于江月,更是如坐針氈,她覺得即使自己埋頭吃飯的時候,也有兩道炙熱的目光看着自己,幾乎把她頭頂都燒出個洞,江月心裏暗暗呻|吟:你個蠢貨,就不能收斂點嗎?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倆有事兒啊!

于是這家人各自抱着一肚子心事吃完了飯,食不知味那是必然的,估計吃的最開心的就是保姆張姐,她吃完了開始收拾東西,這一家主人卻不得不轉戰客廳。

該說的還是得說,畢竟這趟回來是有任務的,江月在張姐端上水果後用果簽紮了塊雪梨,邊吃邊向梁青彙報:“我得出趟差,大概幾個月吧,這期間聯系可能不方便,不過我會找機會往家打電話的。”想主動聯系她可就不太容易了。

梁青聽了,把手裏剛拿起的水果往盤子裏一扔就想變臉,卻被封勇搶先安撫:“別急,工作嘛,出差是常有的事兒,什麽工作都一樣。”

梁青盡量壓低了聲音,卻還是很憤怒:“能一樣嗎?普通工作出差至于連電話都打不通嗎?還是保密的,不能說去哪兒是不是?”後面的話則是在對着江月吼。

見江月無奈又膽怯地點頭,梁青眼淚水速湧了出來,剛要再度發飙,封子奇忽然開了口,他的嗓子雖然沙啞,卻具備十足的穿透力和震懾力,他講話的對象是梁青:“她和我一起出差,沒什麽危險。”盡管那語氣像是在說“她要和我一起去殺人。”可說出來的話卻的的确确是安撫性質的。

但是這安撫性的話一出,大家卻都傻了,江月最先醒過神,忍不住想閉上眼睛抱頭撞牆——早不說晚不說非趕這個當口說,這哪是安撫啊,分明是挑釁啊!

果然梁青最先發難:“你們現在在一個單位?”見封子奇仍是冷着臉,就轉過頭質問好欺負的那個:“你以前怎麽沒說過?”

江月呵呵笑着打混:“您也沒問呢。”

梁青語噎,還想再說什麽,封勇卻忽然握住她的手,轉而先開口道:“真是沒想到,這樣蠻好,子奇你多照顧一下妹妹。”

封子奇看了父親一眼,沒有答應,卻也沒有反對。封子秀似乎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忽然開口問:“你們一起出差,是搭檔嗎?”

什麽叫犀利,這才是真正的犀利哥啊!江月面對着一針見血的封子秀幾乎想痛哭流涕,這個問題她不能等着封子奇去回答,否則非壞菜不可,于是搶先道:“子奇哥哥很厲害的,他代表軍區去做指導,我的作用就小多了,只負責翻譯這塊兒,還有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大家都在一起切磋交流演習,應該很熱鬧的。”

江月模糊了問題的重點,不過她心知這最多也只能糊弄情緒激動的梁青,蒙蔽精似鬼的封家父子,她還沒那麽大本事,不過好在,需要蒙蔽的也只有梁青而已。

果然,梁青沒有再追究,她開始試着探聽他們出差所在地的環境氣候,得知後又想着該準備什麽衣物食品,還想着有沒有熟人在那個方位可以第一時間聯絡到。

江月随她去操心,卻不由得躲避了封子秀似乎洞徹一切般的探視,以及封子奇飽含壓力的目光,在無法忍受的時候幹脆一橫心站了起來,告辭前道:“今天好累,我早點休息了,明天還要出門去買東西。”

這不是江月第一次在封家留宿,卻是最別扭難受的一次。她和封子奇處在同一屋檐下,這事兒怎麽想怎麽囧,尤其是在那天下午的事發生之後。

也許是太尴尬,也許是缺少機會,那之後封子奇沒再單獨找過她,那天下午的事就像一場春|夢,了無痕跡。每當想起時江月都痛恨自己的記憶力太好,因為所有的痕跡都在腦海裏。

因為封勇級別夠高,所以封家住宅十分寬敞,家裏每人都有一間獨立衛浴的卧室,即使平常不回來的封子奇,房間也保留着,并且,他的房間就在自己隔壁,想到這一點,江月又快抓狂了,她把頭埋在被子裏,勒令自己數羊,以求盡快入眠。

當羊群壯大到幾千幾萬只時,江月終于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正要就此沉入黑甜鄉,卻忽然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僵硬着脖子慢慢扭過頭,地燈微弱的光芒只能讓旁邊的人顯現出一個影子,而一雙躲在暗處的眸子正注視着她。

一身冷汗吓破了膽子的江月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張嘴尖叫,卻見人影山貓般矯健地往前一縱,她整個人都被制住,而那尖叫聲也恰恰卡在了嗓子裏。

因為近距離看清了此人的長相,并不是入室劫財的歹徒,江月慢慢平緩了心跳和呼吸,費力地做了一個讓他松手自己保證不叫的手勢,過了許久,對方才照做,只是江月整個身體仍在他的可控範圍。

“封子奇,你到底想幹什麽,真瘋了嗎?”江月壓低着聲音去控訴,她的房間在二樓端頭,旁邊是封子奇的房間,現在他人在這裏,那裏肯定空了,倒不用擔心隔牆有耳,可封子秀也在二樓,大吵大嚷仍是有風險的。

“怎麽這麽肯定是我?我還沒開口說話。”他甚至沒有穿軍裝,身上是和封子秀一樣材質的家居服,以他在家的頻率,這衣服說不定還真是封子秀的。

“子秀哥哥才不會半夜出現在我房間,我們又沒有奸|情。”江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了句很白很不淑女的話。

就是這句話,讓壓在她身上的重量瞬間減輕了不少,黑暗中,她都能感受到他心情愉悅之後帶動的氣流,他一個側身翻下,躺在她身邊,卻用一只手支撐着臉,專注地看着她,于黑暗之中。

“這麽說,我們兩個有奸|情喽?”語氣果然輕松了不少。

廢話!你丫都躺在我床上了,還能說我們倆很純潔,蓋棉被純聊天?她信,別人信嗎?

但此情此景,江月不敢惹他,只能盡量縮起身子轉移話題:“你怎麽進來的?”她明明檢查好了門窗,都鎖死了啊。見封子奇沉默不語,江月又罵自己豬頭,也不想想這流氓是幹嗎的,人家幹的可是職業且合法的溜門撬鎖坑蒙拐騙殺人越貨啊,她這麽個小門,他說不定自動認定它沒鎖,障礙程度為零,連防君子不防小人都說不上,當然,封子奇也絕對不是君子。

“衣服多少錢?我還給他。”沉默了許久,封子奇忽然說了這麽一句,把江月吓得又是一陣心驚肉跳,她趕緊道:“別,你還給他錢算什麽事兒啊!”

生怕他又犯擰,趕緊又道:“我自己會還的,你們親兄弟倆折騰啥啊?”江月甚至能想象出封子秀接到封子奇給他錢時的反應,只能是——莫名其妙,但一想到封子秀那極富洞察力的目光,她又不太敢确定,總之,這件事情肯定不能讓它發生!

“以後想要什麽,不管是衣服還是別的,告訴我,我買給你。”

幹嗎啊,這是要包養她還是怎麽的,她江月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系出名門品貌端正,至于為幾件衣服賣|身嗎?江月忽地坐了起來,狠狠地瞪着旁邊的男人,男人也迅速起身,和她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

“封子奇,你一個月工資多少?”江月盡量冷靜地問。

“不知道,聽說有津貼,加起來大概兩三萬吧,你問這個幹嗎?”封子奇下意識地回答,片刻後反應過來“你嫌我窮?”房間裏的空氣密度,又增加了。

江月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然後才盡量用和緩的語氣道:“我工資還沒你高,怎麽會嫌你窮?”說實話,這首都的公務員工資也太寒碜了些,還不如她做同聲傳譯一天掙得多,也幸好她物質欲|望不高,平時也沒花錢的地方,公費醫療,單位宿舍,幹警食堂,把她基本的生活需求都解決了,倒也能踏踏實實地待下去。

至于封子奇,出生在那樣的一個家庭,十幾歲上軍校,江月懷疑他連金錢的概念都沒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具體收入,也在意料之中。

“那你問我收入,怕我買不起?”封子奇語氣仍然不善,眼睛适應了暗淡的光線,江月能明顯看到他臉上的怒意,但有些原則性的問題,她覺得還是及早說清楚比較好:“你當然買得起,其實我自己也買得起,如果我們追求這些,那麽根本沒有必要當兵或做警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們為什麽要在意這些呢?”

封子奇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把自己摔回床上,半天忽然說了一句:“那明天我把卡給你,需要什麽你自己買。”

江月覺得這人真是榆木疙瘩,加上睡眠被擾,忍不住就帶了絲火氣:“我們什麽關系啊?子秀哥哥買了衣服我都要還回去,我憑什麽再花你錢啊?”

沒想到原本平躺在床上的封子奇聞言伸腿一別,把江月整個人壓在身下,逼近了她的臉,鼻尖對着鼻尖,呼吸相聞,封子奇沙啞着嗓子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下面的話:“你問我們什麽關系?我們倆躺在一個床上讨論什麽關系?”

江月盡管不怕他,可心跳還是加速了,她盡量保持冷靜地道:“封子奇,武力和脅迫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又不是原始社會,把人打暈了扛回去就能留在山洞生小孩。

“那你說什麽能解決問題,這樣嗎?”封子奇怒極反笑,下一秒,被單被掀開,粗糙的大掌撫上江月細嫩的臉蛋,并沿着脖頸向下,江月全身只穿了一件吊帶睡裙,絲質的睡裙如同第二層皮膚,敏感地感覺到他掌上的每一絲紋理,和每一寸移動。

接觸的地方恰如電流滑過,兩人不約而同擯住了呼吸,江月肺活量要差很多,不一會兒就憋得滿臉通紅,她急促地喘着氣,卻還要努力控制着胸膛起伏的弧度,聲音難免斷斷續續:“封子奇,你,你這個流氓,快,快放開我。”

“你勾引我的。”封子奇絲毫不為所動,又蠢蠢欲動,江月有些着急地低喊:“我哪有?”過了片刻又改口:“好吧,我承認上次是我動機不純咎由自取,我道歉,并且保證以後絕不再犯,咱們還是保持距離好不好?”

封子奇沉默了片刻,忽然咧嘴笑了:“江月,我該說你聰明啊,還是傻啊?你當我是什麽,玩玩就丢始亂終棄這招都使出來了!”

江月被他的話弄得臉蛋血紅欲哭無淚,忍不住委屈地争辯:“我又沒有…是你自己…”至于具體內容,她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封子奇卻似乎愉悅了很多,口氣都輕松了:“我一個良家在室男,失|身給自己老婆也就罷了,要是被人白玩,你叫我臉往哪兒擱啊,這事你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

江月死的心都有了,誰玩誰啊這是!封子奇上次狼化之前不是還很緊張,很腼腆,甚至小心翼翼地在讨好着她,怎麽床下床上差這麽多!他這是吃定自己了嗎?

江月一陣憤懑,憤懑之餘腦海裏又閃現了他剛才講話的片段,等等,他說自己是良家在室男?別逗了,真當她傻子啊!

“你要真是清白的,我自然會負責,可你丫明明一身經百戰的老流氓,裝什麽清純啊!”江月呼吸受影響,大腦缺氧加上怒極攻心,讓她說出了極不符合淑女身份的一句話。

話一出開,屋裏一片寂靜,落針可聞的寂靜,江月後悔極了,清了清嗓子剛要開口打破僵局,封子奇忽然扶住她的肩膀,很是激動欣喜:“你說的啊,我要真是清白的,你自然會負責?”

也不等江月回答,手已經探向褲腰,眼看就要有所動作,邊動還邊說:“拼了!這清白咋也不能被污蔑了,我吃點虧,讓你驗明正身!”

江月險些沒背過氣去,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拼命地擺:“怎麽驗啊,你發什麽瘋!”

“又不是沒見過,至于嗎?”下一瞬間,他的氣息已經熱乎乎地噴在耳邊:“我忘了男人是驗不出來的,那換一下方法吧,驗你好不好?這個比驗我自己還準。”說着手已經往下探去。

江月趕緊用力阻止,但手上雖然控制住了,這流氓無賴的話該如何反駁卻一時還沒想好,卻聽封子奇忽然來了一句:“我十八歲那年遇見你,那之前,還沒想過去失|身。”

江月為他的言下之意囧了,且不說他初中時便有緋聞纏身,現在他都二十六了,而且,那天的表現,江月臉又紅了,到底沒好意思問出口。

封子奇卻似猜到她心思一般,咧了嘴,笑得又壞又得意:“怎麽樣?那天伺候的你還舒服吧,是不是意猶未盡啊?今天這環境比那天好得多,我們繼續……”

江月怒極之下,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腳把人踹翻,怒吼道:“滾,我要睡覺了,你再不走我就喊人,讓大家都知道你欲圖不軌非禮我,看我媽不跟你拼命!”

提到梁青,封子奇原本欲開口反駁的話吞了回去,上前的動作也頓了頓,最後決定順應形勢:“好吧,先放你一馬,不過你得擺正位置做好四個不要:不要和別的男人單獨相處,不要接受其他男人的禮物,不要随便對別人笑,更不要和別的男人玩勾引和反勾引,外加一個必須,那就是必須要完全相信你的男人——也就是我!”

“滾!”一只拖鞋砸在門板上,而剛才還鄭重其事像宣誓般念念有詞的男人,瞬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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