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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尚夫人滿面春風問尹媽媽:“我隐約聽見阿佳回來了,阿佳呢?真的回來了嗎?”

青山道長說了,栀栀只是瞧着弱,身體倒是很健康的,只是年紀小,若是要生育,恐怕還得再等兩年。

栀栀身體健康,這難道不是個好消息嗎?

當然對于一位母親來說,最大的好消息當然是她的阿佳回來了!

從戰場活着回來了!

尹媽媽笑着道:“禀夫人,公子見您有客,又聽說姑娘病了,便去綠竹軒探病去了!”

尚夫人聞言笑了:“啊?這樣啊!”

她又喜滋滋道:“這樣也好,讓阿佳和栀栀好好培養培養感情吧!”

雖然那樣說了,可是尚夫人還是難掩興奮之情,顧不得其它,拉着尹媽媽和黃媽媽一直問:“阿佳瞧着不像是有傷的模樣吧?”

尹媽媽忙道:“夫人,您放心吧,我已經問過了,公子康健得很呢!”

尚夫人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吩咐如詩:“拿了對牌,去賬房支五百兩銀子,讓谷雨明日給青山道長送去!”

尹媽媽張口結舌:“夫人,五百兩銀子?看個脈而已,需要這麽多銀子麽?”

尚夫人笑了:“請青山道長診病,一向是民三百,官五百,咱們是官宦人家,自然得出五百兩銀子了!”

尹媽媽和黃媽媽依舊驚訝不已。

正在這時,小櫻和一個小丫鬟打着琉璃繡球燈,尚佳與李栀栀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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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尚佳的提前歸來,原本沉寂的學士府立刻沸騰了起來。

尚夫人和李栀栀原本都無意歡度中秋佳節的,此時全都改了口。

尚夫人喜氣洋洋端坐在錦榻上,一疊聲地吩咐着管家尚敬及其娘子:“速速去大廚房,讓大廚房備下中秋夜宴,阖府上下齊齊慶祝中秋佳節!”

見尚敬夫妻出去了,尚夫人又吩咐尹媽媽:“去和小廚房說一聲,整治幾樣精致菜肴,送到堂屋廊下來,我們娘仨賞月吃酒歡度佳節!”

李栀栀見尚夫人如此開心,便故意湊趣道:“姨母,既然要吃酒,我去取我做的桂花蜜酒吧!”

坐在靠東牆圈椅上的尚佳聞言,淡淡看了過去——他就知道李栀栀愛飲酒,總是尋找機會喝一杯!

栀栀和他四目相對,心跳不由有些加速,卻故意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笑嘻嘻看向尚夫人。

尚夫人看着這一對小兒女,心中歡喜,笑盈盈道:“去吧去吧!”

李栀栀起身給如畫等侍候的人使了個眼色,衆丫鬟會意,都跟着她退了出去,給尚夫人和尚佳母子留一點獨處時間。

待屋子裏只剩下自己和母親了,尚佳起身,走到母親身前,扶着母親的膝蓋,端端正正在母親膝前跪了下來,也不說話,只是把臉貼到了母親膝前。

尚夫人也沒有說話,她伸手撫摸着尚佳的頭發,又俯身去摸尚佳的背,笑中帶着淚:“阿佳,好端端回來就好!”

察覺到兒子溫熱的淚水浸透了她的裙裾,尚夫人聲音也有些哽咽了:“阿佳,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母親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別的女人兒子沒了,還有丈夫可以依仗,而她的丈夫也是別人的丈夫,她只有兒子……

尚佳抱住母親的雙膝,低頭半日不語。

他能體會母親的辛酸,可是他不只是兒子,也是大周的将軍,若是國家處于危難之中,他也只能舍小家奔赴國難。

即使再來一次,他依然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李栀栀立在廊下,見如珠如玉也趕了過來,便安排如珠如玉去取她制作的桂花蜜酒,又讓如畫帶了兩個小丫鬟去拿提前備好的月餅、鮮果和點心之類。

忙完這些,她又看着黃媽媽帶着人在廊下擺黃花梨木的方桌和三個圈椅,預備等一會兒賞月飲宴。

待一切齊備,李栀栀又悄悄叫了如詩過來,令如詩帶着小丫鬟送了金盆、熱水、手巾和香胰子進去,以備尚夫人和尚佳母子洗臉盥手。

又過了片刻,宴席也擺上了,李栀栀便隔着青紗門簾笑盈盈道:“姨母,阿佳哥哥,宴席齊備了,快快出來陪我飲酒!”

尚夫人笑着應了一聲,由尚佳攙扶着走了出來。

廊下的黃花梨木方桌上鋪了茜紅氈條,上面擺着八碟用素瓷碟子盛放的精致小菜果品,另有玉壺與三個玉杯,果真已經齊備。

三人在廊下坐着,在月色中開始飲酒談天。

三杯酒飲罷,李栀栀便引着尚佳談滄州風光。

尚佳飲下杯中之酒,直覺一陣暖意充溢全身,這些日子風雨兼程趕路的疲憊還在,可是那顆心卻似被浸入了溫暖的熱水中,舒适得很。

他擡眼看向李栀栀,清俊臉上滿是疲憊,聲音也有些黯啞:“滄州北邊的草原和長青山很漂亮,一直到二月底雪還沒化,那裏的夏天是最美的,到處都是花,只是……”

李栀栀起身,拿起玉壺給尚佳又斟了一杯,雙手奉給了尚佳,然後道:“阿佳哥哥,只是什麽?”

尚佳接過酒盞一飲而盡,接着道:“只是蚊子太多,牛虻太厲害!”蚊子甚至能鑽到铠甲中咬人,牛虻則傷害了他的騎兵最好的朋友軍馬……

李栀栀眼睛看着尚佳,心中湧起一陣心疼,默不作聲又給尚佳倒了一盞酒。

尚夫人見狀,當下便道:“栀栀,阿佳不善飲酒!”

可是已經晚了,尚佳端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尚夫人和李栀栀都有些擔心,齊齊看向尚佳。

尚佳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推,自己也趴在了桌子上。

他這差不多一直騎在馬上趕路,幾乎沒怎麽睡過,實在是支撐到了極致。

尚夫人淡定道:“阿佳睡着了。”

李栀栀:“……”

她單手托腮笑眯眯看着月光下尚佳俊俏的側臉,心道:阿佳哥哥睡着了也這麽好看啊!

尚夫人忍着笑,叫了景秀天和他們進來,扶了尚佳回東院去了。

她和李栀栀又飲了幾杯,聊了會兒天。

李栀栀飲罷酒頭也有些蒙蒙的,又有些擔心綠竹軒不安全,索性也歇在了尚夫人這裏。

薛姨娘正在西樓上對着夜空那輪圓月迎風流淚,思念遠在西夏的尚天恩,聽到內院大門那邊人們進進出出,熱鬧得很,便叫了祥芝來問。

祥芝早打探過了,便道:“姨娘,是公子回來了,夫人和李姑娘正在吩咐人準備中秋夜宴呢!”

薛姨娘聽了,心中又妒又恨,銀牙緊咬恨恨道:“得意吧,得意吧,我看她李栀栀還能得意幾日!”

祥芝應聲道:“只要她成了不能下蛋的母雞,我不信夫人和公子還會寵着她,到時候她李栀栀的苦日子就來了!”

薛姨娘與祥芝其實與李栀栀并沒有直接仇怨,只是尚夫人和尚佳太強大了,她們根本撼動不了,因此只能柿子撿軟的捏,把尚夫人和尚佳最疼愛的李栀栀當成了假想敵,以消心中因為被尚夫人多年壓制而積郁的怨毒。

此時鄭太尉府內卻有喜有憂。

鄭夫人心中很是歡喜,因為鄭曉居然願意回到太尉府陪她過中秋;她又難過得很,因為鄭曉是暈了過去,被懷英和懷真給背回來的,現在雖然醒了,卻還不願說話。

無論她怎麽追問,懷英都不肯說,最後還是鄭夫人悄悄逼問了懷真,這才知道兒子原來是打扮成小道士,跟着青山道長混進了學士府,去窺探尚佳的那個漂亮的小童養媳,結果卻被那小童養媳給活活吓暈過去了!

得知這個秘密,鄭夫人反倒冷靜了下來,問懷真:“青山道長呢?”

懷真道:“已經讓人去尚府門前候着了,青山道長怕是正在趕過來!”

鄭夫人點了點頭,一邊進去看兒子,一邊默默思忖着明日益陽侯府的菊花花會。

既然兒子如此喜歡,就幫他把那漂亮得跟小仙子似的李氏弄到手好了!

☆、第 66 章

清晨的時候鄭曉醒了過來。

或者說他根本就沒睡着。

身體的病痛令他很難入睡,日日夜夜輾轉反側,即使睡着了,也都是淺眠,稍有動靜便會清醒。

鄭曉身體羸弱,房裏離不得人,今夜在他房裏輪值的是懷英。

懷英起身喂着鄭曉喝了些溫開水,又命小厮端了藥進來,見溫度正好,便把藥遞給了鄭曉:“公子,這是青山道長連夜給您配的藥,快喝了吧!”

鄭曉聞見藥的味道便要作嘔,擡手便把藥碗摔到了地上。

藥汁潑翻在地,素瓷藥碗發出“刺啦”一聲脆響,碎成了一片片。

懷英早就習慣了,一邊吩咐小厮收拾,一邊寬慰鄭曉道:“公子今日不是要去益陽侯府的別業麽,咱們做了那麽多準備,不就是為了……您喝了藥才有精神啊!”

鄭曉冷笑一聲,有氣無力道:“不去了。”尚佳回來了,李栀栀怎麽可能還會去赴那什麽勞什子菊花花會?

他疲憊地閉上眼睛,心道:不是說北遼人的騎兵很厲害麽?尚佳怎麽會活着回來了?他為何不死在滄州戰場啊!

若是尚佳再上戰場,而作戰中背後射出一支毒箭……

鄭曉一想到這個可能,不由有些意動,默默籌劃起來。

北遼那邊雖然暫時安定了,可是還有西夏呢,如今他父親鄭太尉正在與西夏談判,解決大周與西夏的邊界糾紛……

懷英不知自己公子柔腸千轉正在構思着陰謀詭計,猶自道:“公子,您不是做好了各種布置,要去吓那李栀栀麽?什麽女鬼啊,昨夜那種情況,還是公子您見識得少,若是我見了,我一定知道那是——”

聽到懷英啰啰嗦嗦要說饋酢踬栀的隐私,鄭曉忍無可忍,低聲喝道:“滾出去!”

懷英:“……”

他害怕自家公子,只好乖乖滾了出去。

鄭曉艱難地翻了個身,變成側躺狀态,然後用雙手捂住了臉,臉早紅透了,熱辣辣的——他昨夜已經從懷英的啰啰嗦嗦中知道饋酢踬栀為何身上有血了。

現在想來,必是李栀栀身上不适,正要去換衣服,卻被自己看見了……

鄭曉捂住臉,心裏無限的後悔:昨夜若是自己能再穩一些,待李栀栀解下裙子再出現,那效果就必然不同了,李栀栀一定會吓得放聲尖叫……

可是世上已經沒有後悔藥賣了。

鄭夫人正在卧室妝扮,大小丫鬟圍了一屋子,卻一絲不亂。

鄭太尉庶長子鄭明的妻子姜氏帶着四位庶出的鄭姑娘正在堂屋候着,五人均斂聲屏氣,大氣不敢出,生怕招惹了嫡母生氣,沒了這難得的出門透氣外加交際的好機會。

四位鄭姑娘的父親鄭太尉性格強悍,也不是管生不管養,只是他一個大男人,如何管得了內宅?所以這些庶出子女都是久經鄭夫人的磋磨。

好在鄭夫人也有好處,她是精神折磨為主,肉體折磨什麽的,倒也不屑于做,因此大家也還能瞧着光光鮮鮮活下去,能樂一天是一天,反正鄭曉活不了太久,鄭曉一死,鄭夫人愛子心切必也活不久了,等到把鄭夫人和鄭曉給熬死了,太尉府産業早晚會落在大哥鄭明手中。

鄭明心軟,姜氏心善,總不會不管她們這些做妹子的吧?

鄭夫人的親信梁媽媽急匆匆走了進來,徑自進了卧室。

姜氏等人豎着耳朵側耳細聽,卻什麽都沒聽到。

大丫鬟映照正在為鄭夫人戴上寶石耳墜,見梁媽媽進來,忙閃到了一邊。

梁媽媽湊近鄭夫人,刻意壓低聲音,嘁嘁喳喳道:“夫人,剛才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傳回了消息,說尚府出來了四輛車,前面的一輛車是尚夫人的紅羅七香車,後面那輛車便是李姑娘的青錦檀香車,最後面那兩輛車是跟去的丫鬟的車和盛放衣包的車。”

鄭夫人點了點頭,又問:“阿曉怎麽樣了?”

梁媽媽笑容一滞:“我去問了,公子已經醒了,正在喝藥。”

想到兒子這些年受的苦,鄭夫人心如刀絞,半晌沒有說話。

早上起來,尚夫人與李栀栀皆嚴妝打扮了,準備乘了車轎去城外益陽侯府的運河別業參加菊花花會。

原本說好的尚佳送她們過去,可是尚夫人與李栀栀等了又等,還是不見尚佳的影蹤。

見尚夫人有些着急,李栀栀便笑着勸慰:“姨母,阿佳哥哥一定是有事絆住了,再等一等吧!”

她想了想,道:“我覺得最大的可能便是……阿佳哥哥根本沒睡醒!”昨晚看尚佳那個狀态,已經是強撐着陪她們的模樣,怕是累到了極點,一夜的睡眠根本補不回來。

尚夫人覺得栀栀的話有些道理,心中很是擔心,正要親自去東院看看,丫鬟便來回報,說東院的小厮谷雨過來了。

谷雨這大半年也長高了些,不過還是一臉孩子氣。

他行罷禮起身道:“禀夫人,公子自從昨夜睡下,到現在還沒醒,一直睡得很熟。”

尚夫人眼睛緊緊盯着他:“确定睡得很熟麽?”

谷雨點了點頭。

尚夫人還是有些不放心,在堂屋內走來走去。

李栀栀見她發髻上的鳳釵也随着她的腳步晃晃悠悠的,便知她的急躁與擔心——出門時間已經到了,可是阿佳還在睡,也不知道究竟怎樣了。

想了想,李栀栀笑盈盈道:“姨母,我有一個法子,您看怎麽樣?”

尚夫人停住腳步看向她。

李栀栀眼睛明亮笑容甜美:“姨母您按照約定,去益陽侯府的別業赴會;我留在府裏,等阿佳哥哥醒了,就讓阿佳哥哥送我去別業尋您,您看怎麽樣?”

見尚夫人欲言又止,李栀栀猜到了她的顧慮,走了過去,拉着尚夫人的手撒嬌:“姨母,我身體不太舒服,其實不太想去,等我再大一點兒,您再帶我出去交際……”

尚夫人想起栀栀的身體狀況,也笑了,爽快道:“這樣也好!栀栀你留在家裏,讓小丫鬟多去東院打探阿佳的消息。若是他起來了,你們再去赴會也不遲!”

李栀栀乖巧地答應了一聲,送尚夫人出了內院。

管家尚敬早帶着人把尚夫人的紅羅七香車和李栀栀的青錦檀香車,以及跟着去的丫鬟們乘坐的車都送到內院門口了。

李栀栀陪着尚夫人出了內院,見內院大門前排了一串車,而車夫正要把自己那輛青錦檀香車趕回車棚,便笑着對尚夫人道:“姨母,讓尹媽媽帶着如詩如畫坐我的車吧!”既然車都備好了,何必再拉回去?不如讓尹媽媽她們這一趟舒服一些!

尚夫人一聽,便知李栀栀根本不打算去益陽侯府的別業,心裏忖度着等下一回去小趙太師府,再帶李栀栀過去,就點了點頭,答應了。

尹媽媽帶着如詩如畫過來謝了李栀栀:“多謝姑娘!”

李栀栀含笑道:“我等着媽媽回來,給我講講花會的盛況!”

尹媽媽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那是自然!”

一時李栀栀扶着尚夫人上了車,目送她們一行人去了,這才帶着如珠如玉和小櫻回了內院。

想起昨夜,她心裏總有些毛毛的,便直接回了內院正房,拿了本書一邊看一邊等尚佳那邊的消息。

一直等到了中午,尚佳那邊還是沒有消息。李栀栀有些着急,放下書本想了想,叫了小櫻過來:“你去東院問問吧!”

小櫻答了聲“是”,退了下去。

沒過多久,小櫻小跑跑了回來,氣喘籲籲道:“姑娘,公子還在睡!”

李栀栀覺得似乎哪裏有些不對——在她的印象中,尚佳從來都是一個極端自律的人,如何會一直睡到現在?

她立在堂屋裏陷入思索。

小櫻、如珠、如玉和如貝等都眼巴巴看着她。

片刻後,李栀栀做出了決定,她吩咐如玉:“你去請黃媽媽過來,我有話要和黃媽媽說!”

尚夫人的陪房中,如今還在內院管事的是尹媽媽和黃媽媽。尹媽媽随着尚夫人出門,留在家裏的便是黃媽媽了。

黃媽媽很快便過來了。

李栀栀先說了幾句客氣話,然後才誠懇道:“媽媽,阿佳哥哥到現在還沒有起身,他一向不是這個樣子的,我有些擔心,想去看看,您能不能陪着我過去?”

黃媽媽是尚夫人身邊積年的老人兒,自然明白李栀栀在夫人和公子心中的分量,輕易不肯違逆李栀栀,便笑着道:“姑娘,我先走一步去東院瞧一瞧,您落後再去,您看可好?”公子居住的東院可是有不少外男,得先去一趟,讓這些人回避了,才能讓姑娘過去。

李栀栀明白黃媽媽話中之意,當下含笑道了謝,讓黃媽媽帶着小丫鬟先去了。

想到要見到尚佳了,李栀栀未免有些羞澀,心怦怦直跳,手腳仿佛都沒處放了。

她在靠西牆的貴妃榻上坐了下來,端起一盞清茶一飲而盡,可是心裏還有些慌亂。

李栀栀索性起身去了卧室,揭開鏡袱,細細照了照,發現鏡中的自己肌膚嫩白雙眸清澈,依舊是美麗得很,心裏稍微得了些安慰。

小櫻見姑娘已經那麽美麗了,還要去照鏡子,不由莞爾:“姑娘,您今日已經夠漂亮了!”

如珠和如玉也都笑了。

姑娘今日今日梳着朝雲近香髻,上面只插戴着一支繁花累累鑲綠寶石銀步搖,随着她的動作,臉畔一對銀鑲珍珠耳墜晃晃悠悠,身上穿着珍珠白窄袖夾衫,系着一條寶藍鑲珍珠閃珠緞裙,既美麗又高貴。

這時候跟着黃媽媽去的小丫鬟小梅跑了過來,小臉跑得通紅:“禀姑娘,黃媽媽請姑娘過去!”

李栀栀聞言也不攬鏡自照了,當下便出了卧室,一邊跟着小梅往外走,一邊問道:“阿佳哥哥還在睡麽?”

小梅疾步而行,忙裏偷閑道:“姑娘,公子還在睡,景秀哥哥他們也都在那裏等着公子起床好回話,如今都避開了!”

李栀栀心中有些莫名的慌亂,不再多說,匆匆出了內院,往東院方向而去。

小櫻和如珠緊緊跟在後面。

黃媽媽正與谷雨留在東院大門外翹首期盼,眼見着小梅引着李栀栀過來了,忙迎了上去:“姑娘!”

李栀栀強自壓抑住內心的慌亂,看向谷雨:“你們公子确定是在睡覺?試着叫過沒有?”

谷雨臉上也有些慌亂,嗫嚅着:“姑娘,我……公子休息……我們不敢打擾……”

李栀栀聽明白了——尚佳積威太重,他手下這些人,沒人敢去叫醒他!

她不再說話,示意谷雨帶路,徑直往東院正房而去。

尚佳的卧室靜悄悄的,李栀栀立在卧室門簾外,能夠聽到裏面傳出的粗重呼吸聲——不對,尚佳即使睡着了,呼吸聲也不是這樣的,他的呼吸聲很平穩!

李栀栀掀開門簾進了尚佳的卧室。

看到尚佳卧室的情形,李栀栀的心突然像被人捶了一下似的,疼不可抑——卧室窗子大開着,裏面空蕩蕩的,簡陋得很,尚佳孤零零躺在床上,身上只搭着一個單薄的夏被。

李栀栀屏住呼吸輕手輕腳走了過去,立在床前看着尚佳。

尚佳仰面朝天正在昏睡,烏發散亂,嘴唇燒得發白幹裂了。

李栀栀顧不得男女大防了,俯身撥開尚佳的長發,摸了摸尚佳的額頭,發現觸手滾燙。

她不敢确定,便把自己的額頭貼到了尚佳的額頭上。

這下子确定了:尚佳燒得火炭一般!

李栀栀強自壓抑內心的慌亂,轉身道:“他發了高燒!”

屋內衆人都愣住了。

李栀栀看向谷雨:“快去尋景秀,就說公子發高燒了,讓他去請太醫!”

谷雨吓得臉都白了,答應了一聲沖了出去。

李栀栀俯身去看尚佳,見他燒得嘴唇發白幹裂,便預備給他要點水喝。

她起身往四周一看,發現房間簡陋,桌子上空蕩蕩的,連喝的茶具都沒有,更不用說盛水的暖壺了。

李栀栀心裏酸酸的,她這才明白男人在生活上能夠湊合到什麽地步了。

略一思索,李栀栀做出了決定,她看向黃媽媽:“媽媽,阿佳哥哥已經燒昏迷了,這屋子實在過于簡陋,不适合發燒的病人,我如今在姨母那裏住,讓天和他們把阿佳哥哥擡到綠竹軒吧,這樣也方便照顧!”

見公子燒到昏迷都沒人發現,黃媽媽心內慌亂極了,跟長草一般,沒了主意,聽了栀栀的話,覺得甚是妥當,便道:“一切聽從姑娘吩咐!”

李栀栀既然做出了決定,預備擔當此事,便雷厲風行地指揮着人把病得陷入昏迷的尚佳用兩層錦被嚴嚴實實裹了,用擔架擡到了綠竹軒,安置在了她卧室內的沉香木雕花大床中。

別的不敢說,李栀栀可以保證的是她的這張床絕對是整個尚府最舒服的床——床褥厚實柔和,枕頭松軟芳香,錦被全是用淨水好綿制成的,輕軟暖和。

把尚佳安置好後,李栀栀命小櫻送來溫開水,她坐在床邊,用一個小小的銀湯匙把水從尚佳嘴角喂進去。

尚佳都燒昏迷了,只能像喂小孩子一樣喂水了。

李栀栀用了兩刻鐘時間,才把半盞茶全喂了進去。

她把空茶盞遞給小櫻,自己拿了帕子輕輕拭去尚佳嘴角的水跡。

見尚佳因為發燒,嘴唇都起皮了,昔日潤澤清俊的臉如變得蒼白枯幹,喂了半日水,他還昏迷不醒,李栀栀心裏難受,一滴眼淚滴了下來,滴到了尚佳的唇上。

李栀栀見狀,忙用帕子拭去那滴眼淚。

正在這時,小櫻進來回報,說太醫來了。

趙然一直到淩晨才從宮裏回來。

他沒去打擾父母,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卧室內少夫人裹着繡被睡得正熟,朦胧間覺得帳幕似乎被拉開了,一股涼氣襲了進來。

她剛要睜開眼睛,嘴唇卻已經被人堵住了,觸覺十分柔軟溫潤,含着清淡的茶香——是趙然!

少夫人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傷心,又是悸動,張口迎合趙然,嘴唇卻被趙然咬了一下,她“唔”了一聲,正要反抗,卻被趙然從繡被裏撈了出來。

在劇烈的撞擊中,少夫人仰首咬着豐唇忍耐着,眼淚流了出來——人前的趙然從來都是笑容滿面滿面春風,可是每當她和他單獨相處時,他總是會露出他的真面目,那麽無情,那麽粗暴……

春風幾度之後,趙然八爪魚一般抱着妻子睡得正香,窗外傳來小厮小五有些惶急的聲音:“公子,奴才去尚府傳您的命令,可是尚大人他……他昏迷過去了!”

聞言趙然瞬間清醒了過來,他抱着妻子豐滿柔軟的身子,閉上眼睛略一思索,這才睜開了眼睛。

見妻子阖目睡得正香,趙然便輕輕放開她坐了起來。

見妻子雪白粉嫩玲珑有致的身子都露在了外面,他不由有些口幹舌燥,忙拿起錦被幫她蓋嚴實,這才起身穿衣。

等趙然出去了,少夫人這才睜開了眼睛,一粒淚水從眼內滑出,順着挺秀的鼻梁淌了下去。

☆、第 67 章

聽說趙然出去了,少夫人的奶媽王媽媽忙走了進去。

見兩個貼身大丫鬟正在服侍少夫人穿衣服,王媽媽忙也過去幫忙。

幫少夫人攏衣襟的時候,王媽媽眼尖,一眼看到了少夫人鎖骨下有一抹紅痕,而鼓鼓的抹胸上凸出的那兩點似乎也有些腫脹……

她老臉微紅,笑道:“姑娘,你老說姑爺待你冷淡,可是你看——”

王媽媽思索着如何措辭:“……姑爺多疼你啊!”

少夫人因為剛流過眼淚,雪白的眼皮微微泛紅,一雙水汪汪杏眼浮着一層淚光,豐盈的唇瞧着嫣紅微腫……

她讓丫鬟們都先退下,這才低聲道:“奶娘,你不知……”

想到趙然夜間的粗暴,她眼淚又流了出來:“趙然他……他還是嫌……嫌我是陛下逼他娶的……我不是他心上的人,對我粗……粗暴得很……”

少夫人天生聲音低啞軟糯,格外的撩人心弦,一段眼淚汪汪控訴丈夫的話,卻被她說得令王媽媽心裏都癢癢的。

王媽媽越聽越想笑,心道:姑娘老這樣說話,若是姑爺聽到了,又要對她粗暴了……

她強忍着笑安慰少夫人:“姑娘,人家江大姑娘早嫁人了,和夫婿和和美美的,上次還帶着一對龍鳳胎來見夫人。我悄悄看了,江大姑娘和夫婿朱大人連走路都手拉手呢,怎麽會還在意咱們姑爺?”

“再說了,京城中那些天潢貴胄,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眠花宿柳?可是咱們姑爺呢,從成親到現在五六年了,除了您,哪裏有過別的女人?陛下多少次要塞女人給他,他不都沒要?”

說到了最後,王媽媽做了總結陳詞:“姑娘您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少夫人咬着被趙然咬的火辣辣的豐唇發呆——奶娘雖親,可是她總不能把她和趙然的閨房秘事也抖摟給奶娘吧?因此只能自己心裏暗自生氣!

她決定從今天起,三天內絕對不和趙然說話,任憑他再撩撥再咬,就是不出聲!

雖然沒睡多久,可是趙然一身清爽心情頗好。

他起身後先吩咐小厮小五:“你去父親書房院子,請韓先生陪着我去杏花胡同,為阿佳診病。”

韓先生是他父親趙青的清客,是大周僅次于青山道長的名醫,平時輕易不肯出山,趙然預備親自帶着韓先生去看尚佳。

待小五去了,他這才進了浴間沐浴洗漱。

洗漱罷,趙然也不去看看妻子,欣欣然擡腿去了東廂房三個兒子的房間。

東廂房卧室內室擺着一個巨大的四面擋板黃花梨木拔步床,上面橫七豎八躺着三個頭發烏黑肌膚白嫩十分俊秀的男孩子,正是趙然的三個兒子。

一見這三個兒子,趙然被國家大事、政務瑣事和勾心鬥角填滿的心頓時變得軟綿綿的,他擺了擺手,示意照看小公子們的媽媽和丫鬟退下,自己俯身在三個兒子臉上各親了五六下,又把兒子們柔軟烏黑的長發都揉得亂七八糟,最後把他們的臉蛋都揉了又揉,眼見着兒子們都被他擾得胖胳膊肥腿亂踢騰彼此攻擊,他這才心滿意足地去見正院見爹娘去了。

他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見完爹娘得帶着韓先生去給阿佳診病,然後回府繼續見人——聽說他回京,如今太師府的候見房內已經擠滿了人——見完必須要見的人,他還得去見賀瀝,然後帶賀瀝去找侄女。

至于其它安排,等忙完這些再說吧!

對了,晚上還要進行家宴,昨夜陛下也說要來!

陛下如今已經移情別戀,不疼他了,改疼他那三個胖兒子了!

聽到太醫過來了,李栀栀便帶着如珠如玉去了屏風後,留下黃媽媽和小櫻候着。

沒過多久,谷雨便陪着從太醫院請來的席太醫進來了。

席太醫是太醫院的名醫,常年在尚家行走,彼此都算熟悉。

李栀栀隔着屏風和席太醫見了禮。

席太醫聽得屏風後聲音嬌嫩好聽,又見此卧室淡雅舒适,似是女兒閨房,便猜測屏風後乃傳說中尚佳的小童養媳。

望聞問切之後,席太醫提筆寫了藥方,隔着屏風交代道:“尚将軍乃是旅途勞累積勞成疾,更兼心火積郁,将養幾日也就好了。”

李栀栀心中憂慮,忙問道:“可他一直不醒……”

席太醫嘆息了一聲,道:“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只能慢慢來了。”

李栀栀心急如焚問了半日,可惜席太醫是個慢脾氣,問到最後她也沒問出什麽來,只得吩咐黃媽媽封了銀子,送了太醫出去。

席太醫離開之後,李栀栀吩咐小櫻去外面廊下熬藥,又讓谷雨通知了景秀,讓佳音去城外益陽侯府的別業通知尚夫人。

剛忙完這些,東院中尚佳另一個才十一歲的小厮春分趕了過來:“禀姑娘,趙大人派人來見公子,天和哥哥讓我來禀報姑娘!”

李栀栀一愣:“趙大人?”

春分忙道:“便是樞密使趙大人!”

李栀栀聞言,當即整肅精神,認真想了想,這才道:“請交代天和,就說公子病倒,至今昏迷不醒,待他醒來,一定轉達此事。”

春分答了聲“是”,便要退下去。

李栀栀見他年紀小小的,看上去比谷雨還小,分明稚氣猶存,便道:“你叫春分吧?你傳過話後若是得空,就到綠竹軒來侍候吧!”

尚佳若是醒來,身邊還是得有小厮照料,天和、佳音、景秀和玉明都過了十五歲,他們進來都不太方便,像谷雨和春分這樣年紀小的,才不用避諱女眷。

春分清脆地答了聲“是”,飛快地朝東跑了——綠竹軒原本有兩個門,一個是通往尚佳東院的東南門,一個是與尚夫人正房內院相連的西門,自從李栀栀搬進綠竹軒,東南門都是鎖着的,如今為了照顧尚佳方便,東南門也打開了,由黃媽媽派了兩個婆子守着。

把這些事情安排妥當之後,李栀栀帶着如珠和黃媽媽留在房裏看着尚佳。

眼睜睜看着尚佳繼續昏睡不醒,嘴唇依舊燒得發白,李栀栀不願坐着等待,便起身倒了一盞溫開水,繼續用小銀匙一點點地從嘴角喂給尚佳喝。

尚佳一直在昏睡,李栀栀怕喂得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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