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落空
要考詩詞作賦,盛婳便默了,她壓下眼睫,眼底劃過幾分疲倦,嘴角帶了幾分諷意,看向屏風映上的如松背影,那應當正好随了他的心願,畢竟他的文墨實在是.......那倒也好,不過想他這回來,自己個又不知道私底下受了他多少咒罵,心口便止不住的發悶,這回她當真是不願招惹這人的。
沈織織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瞧見的便是楚斟那張清瘦但又不大清晰的面龐,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她嘴角勾着偷笑,故作聲響輕“咳了一聲道:“他既如此厲害,那有些人的願望也不至于落空,婳婳你說是不是?”
盛婳擡起眼眸,眼尾一挑怨怪的看了她一眼,而後無奈低聲嘆了口氣。
倒是一旁的沈知廊開口說了話,又敲了敲沈織織的腦袋道:“你只會欺負她脾氣好。”而後扇骨抵唇,輕噓了一聲道:“好好聽!”
前廳
在座此刻皆舉杯向白郝敬酒,面上皆是瞻仰之色。
可陸焉生卻未舉酒杯,他叫坐席之事弄得惴惴不安,渾然不在狀态,拳頭緊握,抿着唇擡頭看向對面的楚斟,眸光諱莫如深。
楚斟放下杯盞,矮桌上的梅花花瓣微顫,暗香漸濃。
恰此刻擡頭便對上了陸焉生的視線,甚是禮貌的沖着他颔首笑了笑。
可這笑落在陸焉生眼裏卻格外刺眼,楚斟便是平白跳出來的變數,他細細思索,應當是那日甘寧寺上,叫老大人對他生了好印象,是了,應當是老大人瞧中了楚斟,而她雖瞧中了自己,卻不好駁外祖父的意,才松口答應,如若不然,昨日夜半怎會一同送信。
他穩下心神,雖在老大人那邊的印象落了下風,但盛婳的心在自己身上,這便無礙,至于坐席安排,許當真如方管事所言,出了差錯,他如是想着。
就是不知方才不肯讓座之事,可會叫盛婳生出什麽不好的看法來,可事情既已如此,只得盡力挽回,索性這宴席上的事他早心中有數,好好表現便是了。
****
倒是禮貌有佳,舉止做派也未見差錯,楚斟的做派白郝皆盡收眼底,酒杯下的唇角微上揚,而後示意的看了眼方管事。
方管事會意,默聲退了出去。
出了前廳,便瞧見長廊外站着的陸衷,沖着他點了點頭,陸衷了然,接過婢女遞過來的梅花枝子。腳步緩緩便朝着前廳走去。
路過前廳門檻處的空座時,陸衷微頓下腳步,從門口的坐席往裏瞧了好幾眼,也未找到陸焉生的人影,微微皺眉,莫不是今日沒來?
“阿衷來了啊。”白郝一聲呼喚打斷了陸衷的思緒。
陸衷聞聲未做耽擱,抱着梅花枝子便往裏頭去,勾着唇笑道:“是,清水園的梅花絆住了腳,這才來遲了,先生莫怪。”而後将梅花枝子往前一遞道:“學生想着,這美景不好辜負,也不能自己獨賞,便剪了些梅枝來送與先生。”
說話間便走到了主位下首,餘光瞥見了坐在一側的陸焉生,神色幾不可微一滞。
“你有心了,只是今日這宴席上不缺梅花,你這禮不好。”說着便挑眉往各個桌席上瞥了瞥,只見衆人的矮桌上皆擺放了一只油錘瓶,嫣紅梅花瑩潤綻開,暗香拂浮。
席下不知誰起哄說是作詩相贈倒也不錯。
作詩?衆人皆興致勃勃應和,陸焉生卻是黑了臉,他擡頭看向自家兄長,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了,這是要做哪門子詩。他心底忽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來。
陸衷卻渾然當做沒瞧見,點了點頭道:“學生可以,先生點題便是。”
“作詩倒不錯。”白郝撫了撫長須贊道,又勾唇道:“既諸位興致頗濃,倒不若同樂與共一同作詩,再取一彩頭如何?”
果然,陸焉生的臉色便青了,心啪的一下墜落到地,叫這作詩提議打的猝不及防,他雖不至于文墨不通,可要論精他不如兄長,論通他比不過楚斟,好不容易打響的算盤,此刻叫陸衷撥弄的稀爛。
一說彩頭,原本還神外龍游的人便來了興致,皆紛紛使了使眼色,白老大人這彩頭,莫不是自家的寶貝孫女吧。
相較于陸焉生的無措,楚斟卻是興致勃勃,連眸光都不禁亮了幾分。
白首輔聞聲開懷大笑道:“彩頭嘛”他頓了頓笑道:“這些年我除卻陸衷這麽一個學生,還未收過旁人,今日冬梅大賞,不限于作詩還是作畫,只要絕佳者,往後我必傾囊相授,也算是給陸衷尋個師兄弟。自然,無論學識還是旁的事,我亦可指點教如何?”
話音一落,在場皆是一驚,在場有多少人是想攀白家這高枝,卻又忌憚那婚事做籌碼,畢竟這事會叫旁人輕視,可今日白郝這番話,無異于打消了這些人的顧慮,若是願意或可成為白家的孫婿,若是不願意,亦可師從白首輔得這樣一手眼通天的人脈。
陸衷便是明晃晃的例子,秋闱中得解元魁首,可見白老才學,陸家已日漸凋敝,可陸家如何與陸衷卻是沾不得幹系,旁人看陸家或許會輕視幾分,可看陸衷卻是要給上三分薄面的。
陸衷聞聲抿唇笑了笑道:“先生這是拿我當幌子收學生呢,您聽聽這彩頭可有我的份兒?我已經是您的學生了。”
白郝聞聲便大剌剌的認了,笑着道:“數你最精,你若贏了,王羲先生的梅圖便贈與你如何?不是早惦記了嗎?”
瞧瞧,白家大戶果然不同,這般輕輕松松便是将衆人趨之若鹜的無價絕筆贈了出去,這陸衷平日裏因這學生的名目,不曉得從白首輔手中得了多少寶貝。
兩人一言一合,将氣氛推至最高,在場皆是興致盎然,可唯有一人抿唇不語,握拳隐忍,便是坐在上賓之列的陸焉生,他後知後覺,今日這宴席好似是專門為楚斟準備的。
“你我本就是來瞧熱鬧的,臉色這樣差作甚?”陸焉生耳畔忽傳來一聲嗤笑,他側目看去,正是舉杯喝酒的齊誦。
他父親是正三品左副都禦史,當年陸遠之事,齊言之檢舉有功,連提兩級,這些年來頗得聖意,自然不屑攀得這關系,今日他來,不過是走個過場,便是真被白郝看上了,他亦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拒絕。
陸焉生此刻正無處發火,兩人慣來又很不對付,唇微微動,罵道“滾遠些!”
齊誦聞聲只是輕聲嗤笑,竟未與他計較。
在場确有才華橫溢之輩,一首首寫梅詩作躍然而出。
李家公子作:“年年雪裏,常插梅花醉。”
盧家公子賦:“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林家世子又對:“衆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便是不好做詩的,也有問方管事尋來筆墨題字作畫的,一時間宴席上熱鬧非常。
眼瞧着便到齊誦,他擱下酒杯利落起身道:“這吟詩作賦我實在不如在場各位,白大人恕我,敬您一杯做懲可成?”
白郝雖有些失望,齊家倒也不錯,但人家無意也不可強求,笑着擺了擺手,說了兩句場面話便翻了過去。
“那還剩兩位,不知誰先?”這話是對陸焉生與楚斟說的。
楚斟即便早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可卻甚是謙禮的躬了躬身看向陸焉生道:“陸二公子先嗎?”
陸焉生眯了眯眼睛,動了動薄唇道:“你請。”
既如此,楚斟便不再謙讓,起身作道:“雪裏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
陸焉生聞聲垂下眼皮,他也就只會作詩了,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能有什麽好。
一首詩作罷,楚斟又對白郝道:“可否再要紙筆,在落一詩。”
陸焉生聞聲嘴角微微壓下。一旁的陸衷看了他一眼,低聲嘆了口氣。
白郝自是樂聞其見,轉而喊了聲:“老方。”
方管事将筆墨紙硯遞上,不過片刻便落筆成詩,待白郝瞧見其字,高聲贊道:“你這字确實不錯。”
楚斟不驕不躁躬身應謝。心下卻是輕松了口氣,今日首輔學生的事,他勢在必得,他自小便極崇敬白郝,昨夜聽聞能來參宴興奮的一整夜未安寝,若是能得他指點,是他餘生之幸。
片刻之後,這字便送到了屏風之後,沈織織最先便接過手,遞到衆人跟前,看了一眼道:“這麽說來,他卻是很有學文。”
盛婳只擡了擡眉淡淡應了一聲:“嗯。”
沈知廊挑眉贊道:“他年歲還不大,便能寫出這樣的字來,可見是吃過一番苦頭了,也難怪,沈家二房不出跡,叫大房壓了一頭,若是自己個不勤勉些,确實沒什麽争頭。”
他頓了頓忽意有所指道:“這樣的人家,确實不錯。”
盛婳一擡眸,便與沈知廊視線對上,他瞧出了她的想法,她這世為何會選楚家,大半的緣由便是他一心從文,家室又一般,祖父對他能多加扶持,也不會像陸焉生那般不情不願,若是自己死後,這扶持便全當相送的禮了。
“陸二公子,您是作詩作畫還是題字?”前廳李管事的聲音忽打斷了盛婳的思緒。
這三樣他沒一處是精通的,他抿了抿唇忽道:“可否舞劍?”
她最喜看他舞劍,這事陸焉生知道,眼下他皆落下風,只能出此下策,奪她目光,想來她見了,必定一見傾心。
果然,屏風內的盛婳皺了皺眉頭。
他打好了算盤,無意識的坐直了身子,他幾乎能感覺到她的視線聚焦在自己身上了。
白首輔與方管事對視一眼道:“你既願意,那也成。”
陸焉生聞聲松了口氣,心下一喜,靈機一動從面前瓶中取出一只梅花枝子來,站起身來。
屏風後的盛婳瞧見他身影眼底幾分冷意。她轉頭忽道:“咱回吧。”
沈織織剛來興致,聞聲不禁側目問道:“怎麽了?”
盛婳卻是未頓腳步,人已走到門口處,再跨門檻時道:“無趣。”
沈織織一愣忙喊道:“欸,那你要選誰?”
作者有話說:
來了。
陸焉生,今天是來渡劫的。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