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程秋英正在廚房做飯，程衛東把碗往竈臺上一放，“奶，我娘讓給你的。”

說完就着急忙慌的跑了，急着回家吃蒸糕。

程秋英看碗裏放着塊蒸糕，光聞味兒就讓人流口水，掰了一小口嘗了嘗，軟糯香甜，一看就是用足了好料。

眉頭皺了起來：确實是好吃，用的都是好料，能不好吃嗎？可誰家過日子是這麽個過法！

吃過了飯，程秋英過來還碗，程立陽爺兒倆在廚房涮鍋洗碗，只不見丁苗。

“東東娘呢？”

“去屋裏看書了。”

程秋英就有點不大高興，“她去看書，叫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和一個娃兒涮鍋？”

“都是她做飯。”

程秋英氣道，“她是你媳婦，東東的娘，不該她做飯？”

程立陽平靜道，“就因為她是我媳婦，東東的娘，才不能可着她一個人兒使喚。”

程秋英氣結，半天才氣惱道，“好好好，你疼媳婦，我是個惡婆婆。”

心裏氣惱，卻架不住心疼兒子孫子，上前把程立陽和程衛東推到了一邊，“腿腳不方便還逞能，去一邊兒歇着。”

程立陽也沒跟她争，默默在一邊坐下了。

程秋英涮了幾個碗，忍不住問他，“苗苗做的紅棗糕，你也吃了？”

程立陽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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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秋英嘆了一口氣，“難為她還記着給我也送了一塊，做了好吃的，她還惦記着我，按理來說，我不該說她，可日子不是這麽個過法，天天這樣吃，金山銀山也經不住，你腿腳不好，東東又小，總要有個長遠打算……”

程秋英再看不慣，也沒當面說丁苗，丁苗給她送吃的，她還指責，那叫不識好歹。

所以這些話，她只能趁丁苗不在對兒子說，也是想讓兒子勸勸丁苗，過日子是細水長流，不是有了一頓充，沒了敲米桶。

光出不進的，日後吃了上頓沒下頓。

程立陽沒回她的話，可眉頭卻是擰了起來。

程秋英了解這個二小子，這是不高興了，顯然是覺得她這個當娘的話不入耳。

這是親娘，不好發作，換了別的人，怕是立馬就給趕出去了。

程秋英恨鐵不成鋼，指着程立陽，“我咋就生了你們這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怕媳婦。”

說完，不想再跟程立陽說話，快手快腳的把鍋碗都涮好，手也沒擦就冷着臉走了。

程立陽看着她的背影，很想說，他那不是怕，是喜歡，不舍得她吃苦，喜歡看她高高興興的樣子。

吃了不好吃的，她雖然嘴上不說啥，可她會皺眉頭，滿臉都寫着抗拒，可如果吃了可口的吃食，她就會笑，一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嘴邊還有個小梨旋，特別可愛。

雖然前段時間她老對她甩臉子，百般挑刺，那是因為他突然瘸了，她一時接受不了，他理解她的心情。

現在她跟以前不一樣了，比以前還可愛，所以他更喜歡她，比結婚前還喜歡，也願意順着她。

程立陽把廚房收拾好，關了廚房的門，去了正屋，剛進正屋的門，程衛東從屋裏往外跑，看到他，急吼 吼道，“爹，我娘往她自己身上紮針，你快去看看。”

程立陽聽了，趕緊拄着拐仗進了西間他和丁苗的卧室，一看，丁苗正一手拿着書，一手拿着一根細長的針往自己腿上紮，他吓了一跳，“怎麽往自己身上紮？”

丁苗看到他來了，拿起銀針給他看，“這是針炙的針具，師父送我的，師父今天教我認了幾個穴位，他說我現在都是理論知識，叫我多實踐練練針感，最好是在人身上練，所以我在我自個兒身上試試手，師父說我認穴位認的很準，不會有事的。”

說完拿着針就要往自己腿上紮，程立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別亂紮。”

丁苗苦惱道，“可師父讓我多練習，不練習咋能學會。”

程立陽把拐仗放到了一邊，斜躺在了床上，把腿伸了過來，“紮我的腿。”

程衛東有樣學樣，爬到床上，伸出自己的小細腿，“娘，紮我的腿。”

丁苗自然是選擇程立陽，她摸了摸程衛東的小腦袋，然後對程立陽說道，“那好吧，我在你腿上練，我輕點，你疼了就跟我說。”

程立陽心裏苦笑，他的腿已經廢了，這條腿早就不知道疼是什麽滋味了。

面上卻不顯，只“嗯”了一聲。

丁苗拿出5根銀針，分別紮到了中渎，膝照光，照海幾個個穴位上。

她施針的時候精神集中，不喜歡說話，程立陽也不是多話的人，靜靜看她行針，東東看着幾根光閃閃的針紮到了程立陽的腿上，往複提，撚，刺，緊張得不敢吭聲，一時間，室內一片靜谧。

丁苗剛施上針，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程立陽竟然感到右腿有一點點疼，疼的不明顯，不仔細感覺幾乎感覺不到。

他右腿已經很久沒有疼的感覺了，不禁訝然地看向丁苗，見丁苗神情一臉凝重，嚴肅認真。

就算是個外行，程立陽也能看出她施針手法娴熟。

他信了韓京生的話，他媳婦，确實是個學醫的天才。

程立陽右腿已癱了小半年，又是第一次施針，丁苗沒敢施太久，半小時就把針都取下來了。

又拿藥酒給程立陽按揉，藥酒還是上次她崴了腳，程秋英拿過來的，只不過她又在裏面加了幾味藥，都是上好的舒肌活血的藥。

“師父說針炙配着藥酒用效果最好。”

程立陽怕她累着，“我自己來。”

丁苗當然不會讓他自己來，她看着是亂按，其實都是順着經絡推揉，“師父讓我練手勁，不然紮針的時候手上沒勁，手很容易抖。”

一聽又是韓京生吩咐的，程立陽不敢動了，聽憑丁苗給自己按摩，很快的，程立陽覺得右腿好象感覺到了一點點的酸脹，不過轉瞬即逝，程立陽也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丁苗給他按了半個小時才停下來，甩着手腕，“今天的練習就到這兒，明兒個繼續。”

程立陽拉住了她，也不說話，只輕輕揉着她的手，雖沒啥技巧，可酥酥麻麻的，很舒服。

丁苗忍不住讓他多按了會兒，直到那股酥麻一直麻到了心裏，才不自在地掙開了他的大手，臉上有點熱，“好了。”

說完就出去了，程衛東跟在她後面，程立陽聽到他小聲問丁苗，“娘，你能治好爹的腿嗎？”

丁苗回的很幹脆，“能。”

程立陽苦笑了一聲，對自己的腿，他早就不抱希望了，不過現在他發現這條腿還是有點用處的，起碼能給媳婦練手。

第二天丁苗沒有跟着韓京生，韓京生有事去縣城，說是要一天才能回來。

趁着這個空閑，丁苗去公社供銷社扯塊布給東東做身衣裳。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了，快該換夏天的薄衣裳了。

小孩子長的快，去年的衣裳，東東今年穿就短了一大截。

褲子短了湊和着能穿，短了還涼快，上衣短了露肚臍，得做新的。

正好家裏還有布票，不多，3尺，正好能給東東做件短袖，有剩餘的話，就再做件短褲，天熱的時候穿。

她是不會做衣裳的，程秋英會做，扯好了布拿給程秋英做。

丁苗去抽屜裏拿錢和布票，剛關上抽屜，聽到外面有人說話，出來一看，是顧海洋。

顧海洋是來借自行車的，沒說幹啥用，程立陽也沒問，讓他自己去屋裏推。

顧海洋推着自行車走了，丁苗才去問東東，“娘去公社，你跟不跟娘一起去？”

東東已經好長時間沒去過公社了，也是想去的，點了點頭。

丁苗拉起東東，怕程立陽多想，跟程立陽解釋，“我去公社扯塊布，讓娘給東東做身夏天穿的衣裳，一會兒就回來。”

程立陽嗯了一聲，“拿點糧票，中午跟東東在飯???店吃。”

東東仰着頭，“娘我不想在飯店吃，我想在家吃。”

他現在就喜歡吃娘做的飯，哪兒的飯都沒娘做的好吃。

丁苗笑眯眯，“不在外面吃，回家吃，回家了娘給你做好吃的。”說完就拉着東東出門了。

從清水大隊到向陽公社，是一條直通通的大路，路兩邊種的都是楊樹，風一吹，嘩啦啦的響。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桠，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東東已經好長時間沒出過門了，高興得在地上蹦跳着踩樹影。

風吹過來，樹影晃動，東東指着樹影子給丁苗看，“娘，你看這是個大老虎，這是個小狗。”

丁苗從路邊扯了把狗尾巴草，編了個老虎王冠戴到了他頭上，“大老虎。”

又編了個小狗給他，“小狗。”

東東寶貝似的愛不釋手，“等回去了給爹看。”

到底是個孩子，走了一會兒就累得沒那麽精神了，卻是強撐着不吭。

丁苗蹲下來，“過來娘背你。”

猶豫了下，還是趴到了丁苗背上，“娘，你就背我一小段，我一會兒就下來。”

這是實在撐不住了。

“娘背得動，娘還能跑。”

說着還故意颠着跑了幾步，颠得東東摟着她的脖子，趴在她背上咯咯直笑。

娘兒倆正笑鬧着，聽到身後傳來自行車鈴聲，“叮鈴鈴。”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