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1)
丁苗窩在程立陽懷裏, “從前有座山,山特別高,具體有多高你可着勁兒的想, 反正就很高, 山頂終年積雪, 特別冷,最冷的時候比今天還要冷的多,山上住的有人家……”
程立陽,“那麽冷的地方還住人?”
丁苗, “住啊,上面清靜。”
程立陽心說那麽高,又冷, 估計連飛禽走獸都沒有, 是夠清靜的。
丁苗接着往下說, “大人都不怕冷, 可小娃娃都怕冷,尤其是有一個小姑娘, 特別怕冷……”
小姑娘就是她,怕冷,赤火皮毛厚實,她就鑽在赤火的毛裏, 赤火團着她, 暖烘烘的, 就象她現在這樣, 窩在程立陽懷裏, 象偎着個大火爐。
男人跟赤火一樣, 大冷的天, 身上也是暖烘烘的。
……
講着講着聲音就低了下去,程立陽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
睡着了,外面的雪光映着白淨的皮膚,長長的睫毛象扇子一樣,恬靜,淡然,還真象她剛才說的那個小仙女。
程立陽輕輕給她掖了掖被角,摟着她睡了。
第二天丁苗醒的時候,程立陽已經起床了,她聽到了外面刷拉拉的掃帚聲,扒着窗戶朝外一看,東東也起來了,爺兒倆正在院子裏掃雪。
估計是下了一夜,足有一尺來厚。
丁苗怕東東冷,扒着窗戶問東東,“東東冷不冷?”
東東拿着小掃帚跑到窗戶下面,“不冷,我身上還冒汗,娘,爹說一會兒堆個大雪人。”
說完又跑過去掃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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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苗也起床抽火做飯。
天氣冷,就想喝點熱乎的,丁苗做了鹹疙瘩湯,裏面加了肉末,辣椒末,放點醋,香辣酸,一碗下肚,身上直冒汗。
給程秋英送過去一碗。
天冷,程秋英一個人,吃不了多少,還要折騰,所以這幾天丁苗都是給她送飯。
程秋英,“我又不是跟你過,你還天天給我送飯,不覺得虧的慌?”
丁苗,“不虧,娘給我做了新衣裳。”
程秋英,“美的你。”
今年過年,丁苗一家三口,連同程秋英都做了新衣裳。
丁苗和程立陽還有程秋英三個都是棉襖,東東是一身。
年前丁苗被評為先進個人,醫院發的獎品很實惠,不發茶缸,本子這些,而是發布票,做四身衣裳不夠用,程立陽又去黑市上買了一丈。
丁苗不會,都是程秋英做。
年前嫁閨女娶媳婦的多,因為程秋英裁縫手藝好嘛,都來找她做衣裳,程秋英不接,“老二一家三口的做好了,再接你們的活。”
丁苗現在在醫院上班,同事都是城裏人,城裏人講究,衣裳都是找裁縫做,她手藝比不上裁縫,只能慢慢做,慢工出細活,丁苗穿着上班,才不被人家笑話穿的土,寒酸。
年二十六,總算是把新衣裳都趕出來了。
程秋英把做好的新衣裳給丁苗,“回去試試,哪不合适了趕緊改,不耽誤過年穿。”
柳春花過來給程秋英掃雪,掃也不好好掃,磨洋工,眼光一直往屋裏瞟。
她是怕程秋英給丁苗錢。
餘慶墨頭一次來,被丁苗哄出來400多塊錢,這睦錢都在程秋英手裏攥着,程秋英現在高看老二那一家子,她是怕程秋英偷偷拿錢貼補那一家子。
她得盯着點,只要丁苗過來,她都找借口過來盯着。
這會兒看見丁苗穿新衣裳,心裏酸溜溜,“我都好幾年沒穿過新衣裳了。”
隊裏每年都發布票,一人一年二尺七寸,都不舍得用,留着娶媳婦嫁閨女的時候用。
柳春花還是跟程立山結婚的時候做過兩身新衣裳,每年發的布票都攢着,留着給程貴生娶媳婦。
別說她了,就是程貴生他們,也好些年不做新衣裳了,都是大的穿過小的穿,穿破了縫縫補補再接着穿。
哪象丁苗跟東東,年年都做新衣裳。
程秋英跟她鬥智鬥勇十來年,能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翻了個白眼,“別在這兒鬼畫符了,我不給苗苗錢。”
柳春花,“娘你咋總是冤枉我,我就是過來給你掃掃雪。”
程秋英,“你瞅瞅你那是掃雪嗎?跟狗啃似的,東東都比你掃的幹淨。”
丁苗打眼一看,噗嗤一聲笑了,東一塊西一塊兒,還真是跟狗啃似的。
正說着,程立陽和東東扛着掃帚過來。
程秋英對程立陽說,“一會兒你去銀行給我換點新錢。”
過年給孩子發壓歲錢,程秋英喜歡用新錢,因為程立陽認識銀行的人嘛,所以年年都是程立陽去銀行給她換。
程立陽和東東把程秋英這邊掃幹淨了,把劉婆子院子裏的雪也掃了,門口的雪也都掃的幹幹淨淨。
丁苗從程秋英那兒回去的時候,就看到自家院子裏堆了雪人,不是一個,是三個,兩大一小,一看就知道這是堆的他們一家三口,還是手拉着手。
丁苗進屋拿了自己的圍巾,把一家三口圍到了一起。
吃過飯,程立陽去銀行給程秋英換錢,丁苗在家給人寫春聯。
顧母拿着紅紙過來,走到院門口又回身喊,“不是說要找東東玩?來了又不進來了。”
顧德傑磨磨蹭蹭的從外面進來。
顧母,“一直說想東東,叫他來找東東,他又不敢,他也知道他做過錯事,這是後悔呢,不敢見東東。”
顧母想的簡單,東東在臺上演出的時候,顧德傑指使大牛掀舞臺,顧母覺得那就是娃娃之間玩鬧沒有分寸,倆孩子不至于因為這個生分。
村裏???哪個孩子不是今天打明天好的。
顧海洋跟程立陽小時候,就沒少打架,前腳在地上滾得跟泥猴似兒的,後腳兩人就又玩到一塊兒去了。
程秋英從外面進來,正好聽到她這句話,冷笑了一聲,“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小時候就這樣使心眼,誰知道長大了啥樣,我家東東可不敢跟這種娃玩,不然哪天被害死了都不知道。”
顧母被說的臉有點紅,又覺得程秋英有點小題大做,就娃兒之間鬧騰,咋就成了使心眼了?
顧德傑才多大,他知道什麽是害人?
拿着紅紙來了,又不好就這麽回去,還是讓丁苗給寫了幅對聯,然後拉着顧德傑走了。
一路上,顧德傑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回到家,眼圈都是紅的。
顧海洋正在院子裏掃雪,只皺眉,“又哭啥?”
顧母,“想跟東東玩,東東不跟他玩。”
姚彩玲從屋子裏出來,吵顧德傑,“村裏那麽多娃,你非跟他玩?”
顧海洋本來就不常在家,調到紅光公社後,更是十天半月的才回來一趟,顧德傑哄着大牛掀舞臺的事,他不知道,以為倆娃吵架了,随口問了一句,“吵架了?”
顧母,“還不是因為上次表演節目,東東在上面演,德傑跟他鬧着玩,叫大牛去掀舞臺,現在那一家子都覺得德傑是成心的,他才多大個人,哪有那麽多心眼……”
顧德傑突然一下子爆發了,“我就是成心的,都怪娘,說東東比我強,看不上我,以後都不跟我玩了,我就是想讓東東摔斷腿,跟他爹一樣,走不了路,他就不能去上育紅班了,以後還跟我玩。”
一家人都聽得目瞪口呆。
姚彩玲,“咋還怪到我頭上了,我又沒教唆他去掀人舞臺,再說我也沒說錯,東東現在就是看不上你,你看你去找他玩,他跟你玩不玩?”
顧海洋把手裏的掃帚一扔,拳頭捏的咯嘣響,“姚彩玲!”
顧母怕兩人打起來,趕緊勸,“大過年的,不許吵架,惹惱了祖宗,往後一年都不順。”
說完那兩個大的又說小的,“你這娃也是,還想讓東東摔斷腿,針紮一下你就疼的嗷嗷叫,要是東東腿摔倒了,得有多疼,怪不得人家一家子都不叫東東跟你玩,你也是該。”
顧德傑也不吭聲,眼淚一直吧嗒吧嗒往下掉。
顧海洋冷着臉拎起他,“跟我進屋。”
顧母心疼孫子,跟在後面勸,“他娘已經打過他了,他也知道錯了,大過年的,可不許再打娃了。”
顧海洋咣當一下把門關上了。
半天也沒聽到屋子裏有啥動靜,顧母不放心,扒着門縫往裏看,看見顧德傑跪在地上,顧海洋拿着個棍子朝他身上抽。
抽那麽狠,顧德傑竟然都沒哭,也是夠倔的。
顧母怕顧海洋氣頭上再把孫子給打壞,拍着門,“打兩下就是了,大過年的,可別把娃打壞了。”
見勸不住,又對姚彩玲說,“你趕緊說說海洋。”
姚彩玲卻轉身走開了,“他連你的話都不聽,能聽我的?”
她現在就覺得養個娃是真麻煩,管他吃管他穿,還得操心他心裏在想啥,稍不注意,他就給你捅個簍子出來,然後還得怪到你頭上。
反正他有爹有奶,叫他倆管吧。
顧海洋拎了瓶酒去找程立陽,“立陽,咱倆好久沒一塊兒喝過酒了。”
程立陽,“我去炒個菜。”
顧海洋,“不用炒菜,一把花生就行。”
隊裏種了點花生,收成不錯,過年的時候一家分了一點。
程立陽捧了把花生過來,又拿了兩個酒杯。
顧海洋給兩個人滿上了,舉起酒杯,“這酒杯我給你賠罪,德傑掀東東舞臺的事,我今兒個才知道,是我沒把孩子教育好。”
說完仰頭把酒喝了。
程立陽也喝了,對顧海洋說,“讓德傑去上育紅班吧。”
顧海洋雖然已經調走了,不過他還在公安系統,更何況他在向陽派出所的口碑不錯,顧德傑還是能上派出所辦的育紅班的。
顧海洋嘆了口氣。
他當然想讓德傑上育紅班,上次因為這件事,他還跟姚彩玲吵過。
今天打顧德傑的時候,顧德傑一邊哭一邊跟他說,想上育紅班。
可姚彩玲不願意接送,他又經常不在家,他娘也年紀大了,不方便接送。
他今天過來一是給程立陽賠罪,再一個也是想跟程立陽商量下,他們接送東東的時候,能不能順便接送下顧德傑。
兩個育紅班離的不遠,走路用不了10分鐘。
要是程立陽願意幫着接送顧德傑,他願意給錢。
可這會兒看到程立陽,他又說不出口了,丁苗在公社醫院,姚彩玲也在公社醫院。
姚彩玲這個親娘都不願意去接送,他哪好意思讓丁苗幫着接送。
又倒了一杯酒跟程立陽一塊兒幹了,想請程立陽和丁苗幫着接送顧德傑的事,終是沒有說出口。
轉眼大年三十就到了,一家人都去程秋英那兒吃飯。
這是分家的時候程秋英定的規矩,大年三十,都到她那兒吃團圓飯。
丁苗對程秋英說,“把我師父也叫來吧。”
韓京生跟劉婆子住一個院子,劉婆子是孤寡老人,韓京生是孤家寡人。
不過劉婆子有侄子,大年三十,她侄子一般會把她接走,諾大的一個院子,就剩下韓京生一個人。
別人家都吃團圓飯,就他一人孤苦伶仃的。
程秋英,“叫來吧,人多熱鬧。”
丁苗去喊韓京生的時候,韓京生正準備煮面條。
反正也就他一個人,吃啥都沒啥區別。
丁苗,“師父,我娘叫你過去吃飯。”
韓京生倒也痛快,“行,剛好上次去縣裏的時候,柳醫生給了我一瓶好酒,我跟立陽喝兩盅。”
韓京生拎着酒跟着丁苗去了程秋英那兒,“大妹子,今年過年我就過來蹭飯了。”
程秋英,“人多熱鬧,老二你把火盆子搬過來一點。”
屋子裏生了火盆,程秋英怕韓京生冷,特意叫程立陽把火盆往韓京生這邊挪了挪。
人多,一桌坐不下,分了兩桌,大人一桌,幾個孩子一桌。
飯菜都是剛做好端上來的,還冒着熱氣兒。
韓京生先倒了一杯敬程秋英,“這杯敬你,祝你健康長壽。”
程秋英樂了,“我記得咱倆同歲。”
韓京生比她記得清,“不同歲,我屬狗,你屬虎,我比你大四歲。”
程秋英,“那咱倆就一塊兒長壽。”
韓京生笑眯了眼,“一塊兒長壽。”
幾杯酒下肚,韓京生話多了起來,跟程秋英說,“我記得我剛到清水大隊的時候,頭一頓飯還是在你這兒吃的,你給我貼了幾個雜糧餅子,還熬了一鍋粥,我當時也不知道咱大隊的情況,再加上當時餓的前胸貼後背,把餅子跟粥都給吃了,後來才知道,那是你們一家人的飯,叫我一個人給吃了。”
吃之前他問過程秋英,他還記得程秋英的原話,“就是給你做的,你只管吃。”
程秋英也笑,“當時看你不是餓壞了,就想着随你吃,吃完了我再做。”
……
丁苗坐他倆邊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程立陽問她,“咋了?”
丁苗跟他咬耳朵,“回去了再跟你說。”
吃好飯韓京生就走了,走之前還給東東他們發壓歲錢,“既然把我叫過來吃飯,那就是沒把我當外人,娃的壓歲錢,我得給。”
不光有幾個孩子的,給丁苗也發了壓歲錢,發的最大,孩子的是5毛,丁苗的是一塊。
程秋英直笑,說韓京生,“你這個徒弟認的虧,不光教她學東西,還倒貼錢。”
韓京生,“她給我長臉,我高興。”
韓京生喝的有點多,走路都是晃的,丁苗不放心,跟程立陽一塊兒送他回去,又讓他喝了點水,看他睡下了才回來了。
回來就見程秋英正給幾個娃發壓歲錢,跟韓京生的一樣,一個娃5毛。
幾個娃都發過了,又額外給了柳春花5毛,“這是福生的,就算他不姓程了,也是我孫子,有其他孩子的,就有他的,這錢你給他收着,等啥時候見着他了,再給他。”
柳春花一下紅了眼圈。
程福生不在身邊,平時不覺得有啥,可到過年的時候,看看程貴生和程九玲都在身邊,獨獨少了程福生一個。
而且她還不知道程福生跟着餘慶墨過的咋樣。
謝紅麗畢竟是個後奶奶,又跟這邊撕破了臉,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虐待福生。
程秋英見她紅了眼睛,冷聲道,“這會兒知道想娃了,當初把娃送走的時候,你就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
柳春花頭回求丁苗,“他二嬸,我不認字,等過了年,你給福生寫封信吧,叫他回個信,跟我說說他咋樣了。”
吃過年夜飯,就各回各家。
回到家,程立陽問丁苗,“剛才在飯桌上,你想說啥?”
丁苗反問他,“要是娘再找個老伴,你同不同意?”
程立陽皺眉。
按理說,娘苦了大???半輩子,老了找個老伴,能在身邊陪着,他是可以理解的。
可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真正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問丁苗,“娘給你說啥了?”
丁苗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便對他說,“沒說啥,我就是随口問問,睡覺吧。”
男人是個死心眼,回頭還得好好開導開導他。
省城,軍區家屬院。
餘敬平他們也在吃年夜飯。
也沒旁人,就餘敬平跟餘慶墨,謝紅麗,再加上一個程福生。
比程秋英他們的年夜飯要豐盛的多,就是氣氛可沒程秋英他們這邊兒熱鬧。
剛開始還好,餘慶墨和謝紅麗都老老實實的吃飯,說點好聽話哄餘敬平高興,可吃着吃着,兩人就開始拌嘴,你一句我一句,誰也不讓誰,吵得餘敬平都想拍桌子。
吃好了飯,餘敬平立馬把仨人趕走了。
他們仨是騎自行車過來的,餘慶墨帶着程福生,謝紅麗自己一輛。
大冷的天,北風呼呼的刮着,就算是圍着圍巾,也是刮得臉生疼。
謝紅麗就發牢騷,“還是你爸不待見福生,福生要是東東,不得叫耀武開車送我們回去。”
餘慶墨,“這也能怪到福生頭上,還不是你剛才一直跟我拌嘴,把爹惹煩了。”
謝紅麗,“是我願意跟你拌嘴嗎,我說句話你就跟我唱反調,不就是仗着你們仨都姓餘,就我一個外人。”
“知道自己是個外人就少說兩句。”
“就算我是個外人,我也給你生兒育女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育女是不假,你可沒給我生兒,你要是給我生個兒子,我至于把後邊兒坐的這個領回來。”
“餘慶墨你沒有良心!”
……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從出軍區家屬院,一直吵到家門口。
把自行車停到院子裏,餘慶墨掏鑰匙開門,兩人還在吵,估計進屋就得開仗。
不過進了屋,并沒有開仗,因為程福生不見了。
還是謝紅麗先發現程福生不見了,問餘慶墨,“你那個孫子呢?”
餘慶墨這才想起來程福生坐在他自行車後座,卻沒跟着一塊兒進屋,還以為把程福生關外面了,趕緊開門出去,在院子裏并沒有看見程福生,又出院子看了看,也沒看見。
也不知道是程福生回來後跑了,還是回來的路上就從自行車上跳下來跑了。
當時他正跟謝紅麗吵,根本就沒留意後座的動靜。
餘慶墨又在家屬院裏轉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程福生的影子。
謝紅麗後來也出來找,兩人都沒找到。
天太冷,兩人都凍的直打哆嗦。
而且別人家都是歡歡喜喜的吃團圓飯,他倆卻是摸着黑找人。
謝紅麗,“我不找了,愛咋咋地吧。”
說完就回家了,餘慶墨找了一會兒沒找到,也回屋了,“天冷,他在外面凍得受不住了就回來了。”
程福生跑過好幾次,剛開始餘慶墨還找,後來就不找了,反正他冷了餓了就自己回來了。
不過這回程福生卻沒有回來,謝紅麗不想管,自己去睡了,畢竟是自己親孫子,餘慶墨沒敢睡,坐在沙發上等程福生,還想着等程福生回來了,非得好好打他一頓,改改他那動不動就跑的壞毛病。
結果天都亮了,也沒等來程福生,餘慶墨有點慌了,也不怕餘敬平吵他了,給餘敬平打了個電話,“福生在不在你那兒?”
餘敬平,“昨兒個晚上不是跟你一塊兒走了?”
餘慶墨哭喪着臉,“不知道他啥時候跑了,一夜都沒回來。”
大年初一,白雪映着紅彤彤的對聯,一派祥和。
東東一大早就被從床上拉起來給祖宗還有程秋英拜年。
等到看到了丁苗才有了精神,撲過去抱住了丁苗,“娘,給你拜年。”
丁苗親了親他,從口袋裏拿出錢給幾個孩子發壓歲錢。
大年三十是程秋英發,大年初一他們發。
程秋英是一個孩子5毛,他們不能越過程秋英,一個孩子兩毛錢。
丁苗剛給孩子發過壓歲錢,柳春花就從屋裏出來了,笑眯眯的往東東手裏塞了一毛錢,“這是大伯和大伯娘的。”
她塞的快,丁苗卻還是看清了,她只給了東東一毛錢。
柳春花家倆孩子,丁苗一人給了兩毛,就是四毛錢。
丁苗就東東一個孩子,柳春花只給了一毛。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她就賺了三毛。
這小算盤打的真是啪啪響。
丁苗就直接問,“大嫂,娘不是說了,娃給兩毛,貴生和九玲我各給了兩毛,你只給東東一毛?”
事先程秋英都跟他們說好了,孩子們的壓歲錢,程秋英給5毛,他們給兩毛,丁苗按程秋英說的做了,柳春花卻變了卦。
其實就算是按着程秋英說的來,丁苗也吃了虧,畢竟柳春花兩個孩子,她只有一個。
不過丁苗并沒有計較這個,她只有東東一個孩子,不能怪柳春花呀。
所以給貴生和九玲一人兩毛,她給的心甘情願。
可柳春花只給東東一毛,她就不樂意了。
柳春花沒想到丁苗會當面問出來,臉上就是一僵,想裝糊塗,程秋英剛才不在這兒,沒看到柳春花只給了東東一毛錢的壓歲錢,這會兒過來,正好聽到丁苗的話,臉就是一板,吵柳春花,“當着小輩的面,你來這一出,丢不丢臉。”
柳春花趕緊說,“我沒看清,還當給的是兩毛……”
程秋英,“大過年的你還在這兒放屁,一張兩張你都數不清楚?”
柳春花,“我是真沒看清,我這就給東東補上。”
想從程貴生和程九玲手裏抽一毛錢給東東補上,兩人一看見她過去,轉身就跑,她只好又回了屋,拿了一毛錢出來給了東東。
回屋了又對着程立山發牢騷,“她二嬸本該是給6毛,她只給了4毛,我說她啥了?”
程立山奇怪道,“貴生跟九玲,一人兩毛,不就是4毛?”
柳春花,“還有福生呢,娘都說了,不管福生啥姓,都是她的孫子,那不也是立陽的侄子?娘都給福生錢了,他二嬸就沒給。”
程立山,“我看你早晚掉到錢眼裏。”
程立山說她,她還不樂意,覺得她沒說錯。
程秋英給福生壓歲錢了,丁苗理應也要給。
丁苗不給不說,還跟她計較她少給東東那一毛錢。
真是越有錢越摳門。
大年初二丁苗回娘家拜年。
這兩天一直零零星星的下雪,再加上天冷,路上的雪都沒化,足有一尺厚。
沒辦法騎車,只能步行過去。
東東倒是高興,咯吱咯吱地踩着雪,正玩着,看到一只兔子嗖的一下竄過去了,撒丫子就追。
雪厚,他穿的也厚,跑了沒兩步,撲通一下摔倒了,丁苗樂的不行,過去把他扶起來,糊了一臉的雪。
遠遠的跑過來一個人,東東眼尖,對着來人喊了一聲,“小舅舅。”
丁三倉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一把扛起東東,“成小胖球了。”
丁苗問他,“你咋過來了?”
“娘說路不好走,叫我過來接接你們。”
“你沒跟二嫂回娘家?”
丁三倉,“明天再回。”
到家了丁苗才知道,不光丁三嫂沒回娘家,丁大嫂和丁二嫂也沒都沒回,都在家等着丁苗。
以前丁苗回來的還算勤,自從跟着韓京生學醫,尤其是去醫院當醫生後,回來的就少了,太忙。
丁大哥他們都好長時間沒見她了,都想趁着她回來跟她說說話。
丁一倉比丁苗大17歲,丁苗小的時候,丁勇成和趙蓮英忙,是丁一倉把丁苗帶大的。
丁苗小的時候,還手把手的教丁苗認字,寫字。
對丁苗來說,丁一倉亦兄亦父,她也最敬重這個大哥。
丁苗喊了聲“大哥”,丁一倉習慣地摸了摸她的頭,對趙蓮英說,“又長高了。”
丁苗噗嗤一聲笑了,“大哥我都二十四了。”
趙蓮英,“二十四也能竄。”
東東在旁邊跟幾個表哥表姐玩,因為昨天晚上他剛點了個竄天猴嘛,就順嘴接了一句,“竄天猴。”
一屋子的人都笑,趙蓮英,“你娘是大竄天猴,你是小竄天猴。”
丁勇成幾個拉着程立陽問涼茶廠的事,丁大嫂她們幾個坐另一間屋裏拉家常。
正說着,聽到外面有人喊,“蓮英。”
趙蓮英站起來,掀開棉簾子一看,是住在村東頭的丁勝梁媳婦,按輩分,趙蓮英該喊她一聲三嬸子。
趙蓮英,“你咋來了,屋子裏有火盆,快進屋暖和暖和。”
丁勝梁媳婦擺了擺手,“我先在外頭跟你說兩句。”
趙蓮英,“那去廚房說吧,廚房還暖和點。”
丁勝梁媳婦跟着趙蓮英去了廚房,趙蓮英給她搬了個小板凳。
“我不坐了,就站着兩句,是這樣,我家紅桃不是今天回來了嗎,她那個三小子也跟着一塊兒來了,我想叫苗苗給三小子看看,我知道今天不是時候,可一會兒他們一家就走了,好不容易碰到苗苗。”
丁勝梁有個閨女叫丁???紅桃,嫁到了紅星公社,紅星公社就在呂平縣邊上。
丁紅桃有仨兒子,最小的兒子叫張鎮海,今年17歲。
這孩子有個毛病,記性特別差,頭一天發生的事,第二天他就忘個幹幹淨淨。
這兩年記性變得更差,剛吃過飯,碗一丢,再問他吃的是啥飯,他就記不起來了。
丁勝梁媳婦叫丁紅桃帶張鎮海去醫院看看,丁紅桃卻說啥都不願意去,說張鎮海沒病。
記性差咋能叫病。
主要也是張鎮海到了說親的年齡,丁紅桃怕傳出去影響給張鎮海說親。
今天丁紅桃回娘家,把張鎮海也帶過來了,丁勝梁媳婦想着丁苗今天也應該回娘家,趁着這個機會,叫丁苗給張鎮海看看。
丁紅桃還不樂意,“鎮海沒病,你非要說他有病,再說丁苗才學幾天啊,她能看出個啥?”
丁勝梁媳婦,“人丁苗要看的不好,醫院院長能把她請過去當醫生?你是不知道,前不久醫院一個小夥子,從屋頂上摔下來了,都死透透的了,最後又叫丁苗給紮活了。”
丁紅桃還是不信,後來被丁勝梁媳婦說的煩了,才說,“那你把她叫過來吧。”
丁勝梁媳婦不樂意道,“你請人家給鎮海看病,還叫人家過來,你別不情願,大過年的,人家願不願意給鎮海看還兩說呢。”
丁紅桃,“行行行,你先去問問,她要願意看,一會兒再帶鎮海過去。”
丁勝梁媳婦這才過來了。
趙蓮英心裏老大不樂意,誰願意自家閨女大過年的還給人看病啊。
丁勝梁媳婦哀求道,“紅桃倔,我早就叫她帶着鎮海去醫院找丁苗,她不去,說鎮海沒病,要不是看在鎮海喊我一聲姥姥,我也不想管她了。”
丁勝梁媳婦求的誠懇,趙蓮英也硬不下心真拒絕,嘆了口氣,“我去問問苗苗。”
趙蓮英去跟丁苗說了。
張鎮海的情況,她以前也聽丁勝梁媳婦提過幾句,也一并給丁苗說了,“你願意看就叫她把鎮海帶過來,不願意就叫她回去,回頭叫她帶着鎮海去公社醫院找你。”
丁苗,“叫她把人帶過來吧。”
趙蓮英出去跟丁勝梁媳婦說了,丁勝梁媳婦千恩萬謝的走了,不大功夫,她跟丁紅桃就把張鎮海帶過來了。
進門的時候丁紅桃還跟趙蓮英抱怨,“鎮海沒病,我娘非要說他有病,你說哪有這樣當姥姥的,非說外甥有病。”
丁勝梁媳婦,“有沒有病你說了不算,得醫生說了算,先叫苗苗看看再說。”
張鎮海不象丁桃花說話那麽咄咄逼人,是個腼腆的小夥子。
他小的時候丁苗見過他,不過好長時間不見了,再加上小孩子變化大,丁苗都有點認不出來他了。
丁苗對他說,“你把手伸過來,我先給你號個脈。”
張鎮海把手伸了過去,丁苗給他號脈,丁紅桃在旁邊看着還撇嘴,顯然她還是不相信丁苗的醫術。
丁苗給張鎮海號了脈,問張鎮海,“除了記性差,是不是還經常頭暈耳鳴,不想動?”
張鎮海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丁紅桃一下子坐直了。
這些症狀張鎮海只跟她說過,她沒當回事,也沒跟旁人說過,丁苗是咋知道的?
真是號脈號出來的?
丁苗對丁紅桃說,“髓海不足症。”
丁紅桃聽不懂,“這病嚴不嚴重?”
丁苗,“現在症狀還算輕,只是記性差,時間長了,就會腰酸骨軟,以後路都走不了。”
得這個病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脾腎兩虛導致,象張鎮海這麽年輕就得的,丁苗還是頭一次見。
丁紅桃被吓住了,“苗苗你可別吓我。”
她真是沒覺得張鎮海有病,男孩子嘛,都粗心大意,丢東忘西,要是這也叫病,那就沒健康人了。
可聽丁苗說的這麽嚴重,她第一反應就是丁苗故意吓唬她。
想訛她診費。
趙蓮英不樂意了,“你要不信的話,你把鎮海領走吧,大過年的,我們還不樂意給你家鎮海看呢,費心費力還不落好。”
丁勝梁媳婦吵了閨女幾句,又對趙蓮英說好話,“紅桃你還不知道,就是認死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苗苗,依你看,鎮海這病能治嗎?”
丁苗,“能治,不過你們要有思想準備,這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治好的。”
丁紅桃,“你意思是還得治上個十天半月的?”
丁苗,“至少半年,每天按時紮針吃藥。”
丁紅桃抽了口涼氣,“苗苗,我咋覺得你看的不大靠譜。”
丁苗也不生氣,“那就請回吧。”
醫者仁心,但也不是毫無原則的仁,既然丁紅桃不信任她,她也沒有必要上趕着去給人治病。
丁苗給張鎮海號脈的時候,丁大嫂她們都在旁邊看着,丁紅桃一再的懷疑丁苗的醫術,丁大嫂他們也不大高興,“苗苗剛來,我們還沒顧上說話呢,就給鎮海看病,你們不信她,既這麽着,也沒叫她看了,我們還想苗苗多歇會兒呢。”
丁紅桃也很不高興。
她就是覺得張鎮海沒病,丁苗就是故意吓唬她。
站起來拉着張鎮海就走了,丁勝梁媳婦喊也喊不住,氣得直跺腳,對趙蓮英說,“打小就這麽倔,別的事兒上倔也就算了,孩子的病上還倔,不是要害了孩子嗎?”
沒人接她的話,丁勝梁媳婦只好也走了。
丁大嫂問丁苗,“鎮海這病要是一直不治會咋樣?”
丁苗,“不認人。”
丁大嫂吓的啊了一聲,“那不就是個傻子了?”
丁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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