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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立山是這樣的。
一, 如果有什麽事問他意見,他一般都不會吭聲。
就象接福生回來這事兒,程秋英問他, 叫他表個态, 他是一家之主, 他說要接福生回來,柳春花也攔不住。
可他就是不表态,問的人急的火冒三丈,他自不動如山。
非常能沉得住氣, 也能拉得下臉,罵或是打都沒用。
象給程秋英慶生這種事,他也一樣裝聾作啞, 當自己忘了, 反正從來不會主動提這事兒。
如果問到他頭上, 那就又回到了第一條, 不吭聲,問的急了, 頂多會回一句,“我也不懂這些,你看着辦吧。”
話是說了,可錢是不會往外拿的。
所以雖然他是老大, 可家裏的事, 卻基本上都是程立陽張羅。
程立陽孝順, 以前他們小的時候, 程秋英吃了不少苦, 程立陽都看在眼裏, 現在有能力了, 就想讓程秋英過的好點,讓她高興點。
所以程秋英年年過生日的時候,他都會置辦上一桌酒席,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吃頓飯。
出錢出力。
以前給程秋英置辦酒席,程立陽還會征詢一下程立山意見,他是老大嘛,問他也是尊重他,但每次問他,他都是裝聾作啞的,後來幹脆就不去問他了,都是跟丁苗商量着辦。
今年也一樣,跟丁苗商量好後,他一大早就去公社買肉。
前兩天就跟李強說了,讓他給留塊五花肉,今天過去拿。
今天星期天,丁苗不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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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給程秋英買了件禮物,是一臺收音機,公社還沒賣的,是她托齊雪梅在縣城買的,80塊錢,快抵她倆月工資了。
她都已經想好了,下下個月趙蓮英過生,她也給趙蓮英買一臺,倆娘都一樣。
她現在能掙錢了,讓兩個娘高興高興,而且收音機還能解悶。
還有專門針對小朋友的電臺,東東也可以聽。
要是吃酒席的時候拿出來,柳春花又要說酸話,她煩,幹脆提前給程秋英送過去。
跟東東一塊兒去的程秋英那兒。
過生嘛,程秋英收拾的幹淨又利索,高桃的個子,白皙的皮膚,乍一看,比謝紅麗要年輕的多。
怪不得餘慶墨一直想吃回頭草。
丁苗把收音機給程秋英。
程秋英沒見過,拿手裏掂了掂,怪沉的,“這是啥?”
“收音機。”
說着旋開開關,剛好調到了一個戲曲頻道,一個女聲咿咿呀呀的唱。
程秋英,“這是戲匣子吧?”
她聽人說過有這麽一個東西,就是沒見過,今兒個是頭一回見。
丁苗,“是戲匣子,以後你要是覺得悶了,就擰開聽戲,還能聽說書,相聲。”
程秋英又開始心疼錢,“你花這個冤枉錢幹啥,要是我想聽說書,不會去找你忠爺,誰要是去聽他說書,他不得高興死?”
忠爺大名程忠誠,年輕的時候當過兵,後來受了傷就回來了,閑了就愛跟人講他當年打黃毛的事。
剛開始大夥兒還挺喜歡聽,可他講來講去,也就那麽點東西,回回都一個樣,大夥兒都聽膩了,就不大樂意聽了。
丁苗,“那不一樣,忠爺只會講打黃毛,這戲匣子裏啥都有。”
又旋了一下旋鈕,調到了一個兒童頻道,“嗒嘀嗒,嗒嘀嗒,嗒嘀嗒,嗒嘀,小朋友,小喇叭節目開始廣播了!”
東東的眼睛一下亮了,“娘聽這個。”
丁苗,“你跟奶商量。”
程秋英樂了,“我都半截子入土了,我跟一個小娃娃争?你拿回去給東東聽。”
“給你的就放你這兒,東東要想聽了叫他過來。”
程秋英雖說還是心疼錢,可心裏是高興的,這臺戲匣子,村裏可是獨一份。
還是兒媳婦給她買的。
柳春花在前院聽到動靜,蹭過來,“娘這是啥玩意兒?”
程秋英,“苗苗給我買的戲匣子。”
柳春花半真半假道,“這得???不少錢吧,娘,不會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吧?”
這還是懷疑程秋英偷偷拿錢貼補程立陽一家。
要不丁苗舍得花這麽多錢給程秋英買戲匣子?
那得多傻。
程秋英是真拿這個大兒媳婦沒辦法,說她傻吧,她一肚子的算計,可說她精明吧,幹的事就沒一件上得了臺面的。
說到底還是目光短淺,只看到眼皮子底下那一點利益。
程秋英,“我看你都閑出屁來了,真沒事幹,一會兒去幫苗苗做菜……”
“她燒的是煤球爐,我又不會用。”
“誰跟你說用煤球爐了?”
“肯定用煤球爐,煤球爐方便。”
說完怕程秋英又派她活,趕緊溜了。
回家就跟程立山說,“娘那兒有個戲匣子,說是丁苗買的,丁苗有那麽傻?我看八成是娘又偷偷貼補她錢了,娘這是拿自己的錢給丁苗臉上貼金。”
說完又心疼,“一臺戲匣子少說也得百十來塊吧……”
程立山,“沒那麽貴,我聽說是七八十塊……”
“七八十塊還不貴?都夠咱家花兩年了!這不行,要這麽下去,娘手裏那400塊錢,早晚都得給了老二一家,上回我叫你跟娘說,把那錢分了,你跟我裝死,這次無論如何你也得去跟娘說,你聽到沒有?”
程立山又開始裝聾子,背着手出去了。
柳春花氣得在後面罵他,“你個慫種。”
程立陽從公社回來,手裏不光拎了一塊肉,還拎了一條魚,“李強給的。”
肉是上好的五花肉,魚是一條大黑魚。
肉紅燒,黑魚肉質緊實,刺少,适合老人和孩子吃,丁苗做了一道黑魚蘿蔔湯,生津養胃。
今天程秀珠和許廣林也會過來,加上程立山,程立陽兩家還有程秋英,一共10口人。
人多,一共做了10個菜。
丁苗只做了兩個大菜,另外8個都是程立陽燒的。
程立山不會做飯,柳春花說做不好,只打打下手,10個菜,程立陽不可能都讓丁苗燒。
自己媳婦自己心疼,所以丁苗做好兩個大菜,他就不讓丁苗做了。
菜還沒上桌,程秀珠和許廣林倆人來了,手裏拎着幾封糕點。
因為今天是在程秋英這兒開桌,所以用的是程秋英這邊的廚房。
程秀珠剛進院子就嚷嚷,“娘做的啥好吃的,咋這麽香?”
程秋英對程秀珠,是見面煩,不見又想,這回又是好長時間不見閨女了,對着閨女就格外慈祥,“都是你二哥二嫂做的,我也不知道都做了啥菜,一會兒端上來就知道了。”
嘴裏說着話,眼光卻是往程秀珠肚子瞟。
雖是穿着厚衣裳,也能看出程秀珠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
程秋英,“你這是有了?”
程秀珠得意道,“都快4個月了。”
程秋英氣道,“都快4個月了,咋就不跟我說一聲。”
程秀珠,“我婆婆說剛懷上不能跟別人說,至少要等到4個月了才能說。”
程秋英差點沒給氣死,“我是外人嗎,我是你親娘!”
程秀珠,“你那麽大聲幹啥,這不今兒個過來就是準備給你說的嘛,平時我也沒空過來,咋跟你說?”
程秋英覺得,哪天她要是死了,保準是被這個閨女氣死的。
程秀珠才不管她娘有沒有被氣着,循着香味去了廚房,見是程立陽在做菜,丁苗給他打下手,不高興了,“二哥,你個大男人,咋愛圍着竈臺轉,也不怕人家笑話,我家廣林我就從不叫他下廚房,圍着竈臺轉的男人沒出息。”
丁苗認真道,“那可能是廣林不心疼你,真心疼你,才不怕人家笑話,你看你二哥就不怕人笑話。”
程秀珠,“……”
氣得一甩袖子走了。
一直忙活到中午,才把菜都燒好。
大大小小一共10口人,沒那麽大桌子,就把兩張小桌子拼到了一塊兒。
畢竟是程秋英過生,就算是平時不對付,今天也都和和氣氣的。
主要也是顧不上,一桌子好吃的,平時都吃不着,都只顧着埋頭吃,哪還顧得上拌嘴。
倒是程秋英自己把這團和氣給打破了。
程秋英看吃的差不多了,才說,“趁着今兒個人齊,跟你們說件事。”
大家都等着她往下說。
“你們也都知道,餘慶墨頭回來,給了400塊錢,家裏也沒啥花錢的地兒,這400塊錢就一直在我這兒放着,我尋思着,把這400塊錢給分了,我自個兒留100,另外300,你們三家一家一百……”
程秋英早就想把這400塊錢給分了。
主要是柳春花太煩人,只要丁苗一往她這兒來,或是她去隔壁老二家,柳春花就跟盯賊一樣盯着,怕她把錢偷偷給老二家。
把這400塊錢分了,柳春花就不再惦記了。
反正她手裏還有餘敬平給的一千塊錢,留着養老用。
那一千塊錢,柳春花不知道,只程立陽和丁苗知道。
柳春花頭一個跳腳,“娘,你要是分給老二,我沒意見,可分給秀珠,那不成,她都嫁人了,已經是人家的人了,咋還能再分娘家的錢。”
程秀珠也不高興了,“我就是出嫁了,也是我娘的閨女,我咋不能要娘的錢?更何況這錢還是我爹給的,當初他就說了,這錢有我的一份。”
“你出嫁的時候,沒給你嫁妝?你出去打聽打聽,哪個閨女嫁出去了還從娘家拿錢。”
程秀珠也知道柳春花說的在理兒,嫁出去的閨女,是不好再從娘家拿錢,可100塊錢的誘惑太大,她得争,“你家早就跟娘分家了,你管娘的錢給誰,她就是都給我,你也管不着。”
……
程秋英被吵得腦仁疼,臉色一沉,“行了,你們也別吵了,我又不是征求你們意見,你們同不同意都是這樣,要是同意,今兒個我就把錢給分了,要是嫌分的少,那就別要。”
說着進了裏間,不大功夫,手裏拿着一摞錢出來了。
400塊錢早就從銀行取出來了,清一色的大團結,一共分成了四摞,程秋英把一摞放到自己跟前,其他三摞放到了飯桌正中間。
程秀珠眼明手快先拿了一摞裝兜裏,又拿了一摞放到了程立陽跟前,等到再去看的時候,最後一摞已經被柳春花給拿走了。
程秀珠,“你不是不要?”
柳春花是個笑面虎,哪怕心裏把人罵得狗血噴頭了,臉上也是笑嘻嘻,可今兒個,實在是被氣着了,頭一回沒在大家跟前扮笑面虎,冷着臉回了程秀珠一句,“我是老程家的人,為啥不要?”
那意思是你程秀珠都已經不是老程家的人了,還拿老程家的錢,你要不要臉?
程秀珠才不管柳春花心裏咋罵她,錢到她手了,她就是贏了柳春花。
柳春花氣得飯也吃不下去了,就想走人,以示抗議,哪知人還沒站起來,啪嗒一聲,一團泥從屋頂掉了下來,好巧不巧的,正好掉到她臉上。
這段時間天氣一直不好,剛開始是一直下雪,天氣好不容易暖和點,又一直下雨。
程秋英住的這個屋子,還是程立山結婚前翻蓋的,是泥坯房,說起來也快二十年了。
泥坯房不耐風吹雨淋,再加上年份也确實長,所以容易漏。
程秋英這座屋子就是漏了,屋頂上的泥往下掉,柳春花也是倒黴,一團泥巴全掉到了她臉上,還順着臉往下淌,一下糊了滿臉。
程秀珠樂得咯咯直笑,“大嫂,你看你,前腳不叫我拿錢,後腳就被泥糊臉,這說這是不是報應。”
程秋英罵她,“還不趕緊給你大嫂拿個毛巾擦擦,還在這兒說風涼話。”
丁苗其實也想笑啊。
主要是柳春花一臉的泥,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樣子太可樂了。
不過好在她忍住了,程九玲已經去拿了個毛巾過來,柳春花接過來,先把眼睛上的泥擦了。
她都要被氣死了,“娘,你這屋也該修修了。”
程秋英挑起眼角,“你修還是老大修?”
柳春花,“叫廣林修,他總不能白拿錢。”
許廣林小聲說,“我不會修?”
程秋英毫不客氣的怼了女婿一句,“那你會吃嗎?”
許廣林不吭聲了。
其實程立陽早就安排好了,等天暖和就把屋子修一修。
依程立陽的意思,是把屋子翻蓋一下,蓋成磚瓦房。
可程秋英沒同意,一是覺得自己歲數大了,又是一個人住,沒必要住那麽好的屋子,再一個也是不舍得花錢。
她是苦日子過來的人,總想着能省一個就省一個。
省一個就能給兒孫多留一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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