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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過完, 東東就要去上小學。

早上起來，程立陽繞着村子跑了兩圈，回來的時候, 丁苗已經做好了早飯, 盛好放到了飯桌上, 金燦燦的小米粥，白面餅子，切的細細的鹹菜絲，還給東東炒了個雞蛋。

東東要上小學嘛, 做點好吃的，算是慶賀。

程立陽壓水洗了臉，又換了身幹淨衣裳, 然後就坐下扒飯, 一邊吃一邊對丁苗說, “所裏有事, 今兒個我沒空送東東去學校。”

辦完特務那件案子，程立陽也沒回清水大隊, 楊成奎不放人，說刑偵隊缺人，讓程立陽留下幫忙。

幫到啥時候沒說。

缺人是真，最主要這次的案子, 程立陽辦的實在漂亮, 他舍不得程立陽這個得力幹将。

聽楊成奎的意思, 是想借着這個機會把程立陽招到刑偵隊。

程立陽剛立了大功, 早就報到了縣裏, 這時候招程立陽進刑偵隊, 時機正好, 上級也不會卡着不批。

怕程立陽不願意來刑偵隊，還拿話激程立陽，“你媳婦現在是吃公家飯，還是名醫，你如果還在農村刨食，你不怕她以後看不上你？”

其實他不這麽說，程立陽也會答應，相對來說，他挺喜歡刑偵隊的工作。

跟丁苗商量的時候對丁苗說，“如果真留到刑偵隊，以後恐怕會很忙。”

丁苗聽孫雷說過，刑偵隊經常外出辦案，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常事。

可丁苗還是願意程立陽去刑偵隊。

程立陽去了刑偵隊，就不會重蹈上輩子的覆轍，他的人生就徹底扭轉過來了。

他不會再是那個被顧海洋追捕的瘋子，而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民公安。

丁苗對程立陽說，“我送東東過去。”

程立陽匆匆扒了一碗飯就走了，丁苗把碗筷收拾了，喊東東，“去上學了。”

東東挎着個綠書包從屋裏跑出來。

綠書包是去年餘敬平給他的，程秋英還在書包上縫了個紅五角星。

丁苗給他整了整衣領，叮囑他，“上課要聽老師的話，不能亂跑。”

小學跟育紅班不一樣，育紅班一節課也就20分鐘，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老師帶着做游戲，或是自己在院子裏玩。

小學卻是要上45分鐘，而且還不能随便跑動，東東小，丁苗是擔心他坐不住。

東東點了點頭。

丁苗，“如果想上廁所了就舉手，不能憋着。”

之所以這麽叮囑東東，是丁苗聽她大哥說過一件事，說是有一個剛上學的孩子，膽子小，想上廁所了也不敢舉手，結果拉到了褲子裏。

就是不會拉到褲子裏，一直憋着對身體也不好。

正叮囑東東，程秋英過來，從兜裏拿出一毛錢給東東，“貴生他們仨上學的時候，都是一毛錢，東東也一樣。”

程秋英盡量一碗水端平，一個孫子有的，其他孫子基本上都會有。

就是貴生他們仨都是上了一年就不上了，程秋英拿着笤帚疙瘩滿院追着打，也沒把他們仨趕到學校去，氣得她差點沒把那一毛錢給要回來。

既然都有，丁苗就讓東東收下了，對程秋英說，“娘，我們走了。”

程秋英又囑咐東東，“去學校跟着老師好好念書，別學你大哥，手笨的跟豬蹄兒似的，字都不會寫，把親娘坑的差點當特務抓起來。”

說着斜眼看向端着個碗蹲院門口的柳春花。

柳春花剛剛喝了一口飯，一下子被嗆着了，一陣咳嗽，差點沒把手裏的碗給摔了。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兒子笨，“他不是笨，他是長時間不寫，提筆忘字。”

程秋英哼了一聲，“不笨？上學的時候，哪回考試不是大鴨蛋！”

……

丁苗沒時間聽倆人鬥嘴，拉着東東走了。

開學第一天，校園裏人聲鼎沸。

丁苗領着東東去了陳校長辦公室，陳校長正在跟一個老師說話，看到丁苗和東東來了，招呼兩人，又對那個老師說道，“許老師，這就是我剛跟你說的那位同學，程衛東。”

又對丁苗介紹，“東東分到了一班，許老師是一班的班主任。”

許老師三十來歲，戴着幅黑框眼鏡，面容清癯，有點嚴肅，沖丁苗點了點頭，然後對陳校長說，“那我先去做事了。”

許老師走後，陳校長對丁苗說，“許老師對學生要求嚴，面冷心熱，東東在他班上，你盡管放心。”

丁苗向陳校長道了謝，又囑咐了東東幾句，便去上班了。

忙了一上午。

早上程立陽走的時候，說是中午不回家吃飯，丁苗接了東東，索性帶他去醫院食堂吃飯。

打菜的是個胖胖的大嫂，她也是食堂大廚，大家都喊她孫嫂。

孫嫂找丁苗治過肩周炎，見丁苗來打飯，老遠就熱情招呼，“丁醫生來吃飯啊！”

走近了又從窗口裏探出頭，她是第一次見東東，問丁苗，“這娃一看就是你兒子，長的可真俊。”

一邊說，一邊接過丁苗手裏的鋁皮飯盒，打了滿滿一飯盒菜。

食堂每個星期都會改善一次生活，炒個肉菜，今天就是白菜炒肉，就是菜多肉少，孫嫂子一勺下去，幾片肉都進了丁苗的飯盒，用勺子壓了壓，又添了一勺，這才把飯盒遞給丁苗，“丁醫生，趁熱，趕緊吃。”

丁苗拿着飯盒走了。

姚彩玲排在丁苗後面，輪到她的時候，一片肉都沒有不說，打的菜還都是白菜幫子，她不樂意了，“攏共就那幾片肉，你全給她了，我們吃啥？”

孫嫂鄙夷道，“菜你不能吃？你多大個人了，還跟個娃搶肉吃。”

見姚彩玲杵在那兒，不耐煩了，“你打不打菜，不打就靠邊兒站，別擋着路！”

說完又扯着嗓門朝後面喊，“還有打菜的沒有，有就趕緊過來！”

後邊的人過來把姚彩玲擠到了一邊，“別擋路，你不吃我們還吃呢。”

姚彩玲都要氣死了，飯也不吃了，轉身就朝外走，走過丁苗跟東東身邊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故意的，撞了丁苗一下。

丁苗剛夾起一筷子白菜，還沒吃，被姚彩玲撞得筷子一歪，沒夾好，白菜被甩了出去，好巧不巧的，正好甩到姚彩玲身上。

姚彩玲上身穿的這件白底黃碎花的的确良短袖，是新做的，今兒個是頭一天穿，結果才剛穿了一上午，就被甩上幾片白菜葉子，洇出一大片油漬，明晃晃的。

還是豬油，洗都洗不幹淨。

姚彩玲都要氣哭了，“你咋拿筷子的，你看甩了我一身油。”

有人立馬反駁她，“還不是你先撞丁醫生，這麽寬的路，非要往人丁醫生身上撞，你是成心的吧？”

“可能是沒吃上肉，記恨丁醫生。”

“多大的人了，還跟娃搶肉吃。”

……

在食堂裏吃飯的，基本上都是醫院的工作人員，哪一個姚彩玲都不敢得罪，被說了，也只能裝聽不見，低着頭出去了。

走到門口，還差點跟楊院長撞一塊兒。

楊院長是聽說丁苗帶着東東在食堂吃飯，特意過來找她。

他也還沒有吃飯，去窗口打了飯，跟丁苗坐在了一塊兒，對丁苗說，“有件事要跟你說，剛才去找你，你一直忙。”

丁苗，“啥事？”

“咱們醫院鄧醫生，調到縣醫院了，你知道的吧？”

丁苗點了點頭。

鄧醫生一直在縣醫院培訓，培訓結束後就調到了縣醫院，聽說是一家子都搬了過去。

楊院長，“鄧醫???生一家都搬到縣城了，他原來住的院子就空出來了，經過醫院領導研究，決定把那個院子給你住，你看，你跟立陽現在都在公社上班，東東又在公社上學，你們一家三口住在家屬院，也省得早晚來回跑了。”

楊院長聽說程立陽去了刑偵隊，東東又在公社小學念書，正好鄧醫生原來住的院子空了出來，跟其他幾位院領導商量了下，決定把院子分給丁苗住。

丁苗雖然來醫院時間短，可現在她的名聲最響亮，可以說是醫院的臺柱子，把院子分給她，大家也都服氣。

這倒是個好消息，丁苗也沒謙讓，“謝謝楊院長。”

楊院長就喜歡丁苗這不扭捏的性子，對她說，“鄧醫生都騰空了，屋子也派人打掃幹淨了，鑰匙在行政科，你們随時都能搬進去。”

吃過飯，丁苗去行政科拿了鑰匙。

下午下班，程立陽先接了東東，又來接她。

丁苗把房子的事給程立陽說了，然後對程立陽說，“我們去看看？”

程立陽，“行。”

騎着車子帶着丁苗和東東去了醫院家屬院。

到地兒了才發現，正好在楊秀清家隔壁。

楊秀清剛從學校回來，聽到隔壁有動靜，出來看，結果看到了丁苗一家三口，驚喜道，“昨兒個看到有人過來打掃，還想着也不知道是誰搬過來住，沒想到是你們一家三口，這下好了，朝朝又能跟東東玩了，你是不知道，東東去上小學，朝朝是天天跟我鬧，要跟東東玩，我被他纏的都快要煩死了。”

說完又沖着自己家喊，“朝朝你快出來看看誰來了。”

方朝蹬蹬蹬的從隔壁跑了過來，看到東東，高興的跟東東摟到了一塊兒。

楊秀清讓倆孩子玩兒，自己跟着丁苗和程立陽進了院子，跟丁苗說東東在學校的情況，“上課的時候我偷偷去看他了，比大孩子都能坐的住，下課了也能跟同學玩到一塊兒，才一個上午，就攏了十來個孩子跟他在一塊兒玩。”

楊秀清教四年級語文，不過因為東東小嘛，她怕丁苗擔心，所以上課的時候特意去東東上課的教室看了看，這會兒說給丁苗聽，也是讓丁苗和程立陽放心。

丁苗和楊秀清說話，程立陽四處看了看，一圈轉下來，他跟丁苗睡哪間屋，東東睡哪間，床放哪兒，櫃子放哪兒，哪裏不合适需要改動下……心裏已經有了底。

丁苗和楊秀清正說着話，有人扒着牆頭往這邊看，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勾頭看了一眼，又下去了。

楊秀清不愛背地裏嚼人舌頭，可丁苗不比別人，她覺得還是要給丁苗提個醒，便小聲跟丁苗說，“東邊住的那一家，老太太性子有點古怪，你們以後注意點。”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