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hapter - 3

? 3、

六月裏，霁城間斷下了幾場大雨，氣溫驟然升至30度，盛夏如約而至。

舊空調呼呼運轉一會兒，嗚呀一聲，好像是打了個嗝，複又投入漫長的吸氣吐氣運動中去。

楚煜聽了許久，才發現自己望着林未然出了神。她專注地盯着電腦屏幕，打字飛快。她的坐姿站姿一向端正，脊背挺直，肩膀舒展，纖長的脖頸略往後仰。有一天路過藝術中心，看到舞蹈演員的海報，他才反應過來，為何總覺得她氣質極佳，原來竟與舞蹈演員的姿态如出一轍。

“未然你會跳舞嗎？”楚煜撐着下巴，出聲。

林未然敲完一段話，這才扭頭看他，笑道：“華爾茲算嗎？”

楚煜猛地回神，嘿嘿傻笑：“我、我……”

“又犯傻了？”

他嘟着嘴湊過來：“親親，親親！”

林未然好笑地看着他，不說話。等了片刻，他跳起來，迅速地偷個香，坐了回去，臉紅紅地盯着她。

“雞翅該腌好了，我去放烤箱，”林未然起身往廚房去，“你複習好了嗎？不是說明天有一門專業課考試？”總分心看她，不知道認真複習過幾分鐘。

“好了，”楚煜悶頭跟着往廚房走，怏怏不樂，“未然，我們出去約會吧。”

林未然将烤箱門關上，轉身瞧他，像看着要糖吃的小屁孩兒，無可奈何：“考完試再說，別鬧。”

·

明春山那日，楚煜色膽包天，抱着她親了老半天，起初她呆呆的，沒反應，後來被他吮得痛了，只得摸摸他腦袋，輕輕回應，教他如何溫柔地親吻女友。

漸入佳境，他卻突然推開她，背過身去，蹲着。林未然不明所以，跟過去看，才發現他連脖子都紅透了，觑她的目光也頗有幾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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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着法子追問幾遍，他支支吾吾：“我……我想……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努力把自己縮小，抱着膝，偌大個子蜷成一小個，林未然慢慢悠悠地悟了：“你……想打架了？”

他差點哭出來，弱弱點頭。林未然笑得前俯後仰。

他滿眼困窘，嗫嚅：“最近總會想……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每次一牽手，它自己就動了。第一次牽你手，那晚想了你五次。”說罷他垂着頭，聽候發落。

待他緩過來，坐回石頭上，林未然才寬慰道：“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我不怪你。”

他猛然擡起頭，滿臉驚喜。

“大概……或許……可能……說明我對你有吸引力吧，也算是……我的魅力。”林未然從來沒在這種情況下安慰過自己男朋友，尴尬得眼神都不知往何處放，“我不會生氣。你若是總想別人，我才該翻臉呢。”

“從沒有！”辯駁的話脫口而出，可剛出口，楚煜又後悔不疊，會不會顯得自己太猥瑣？慌得直揉臉。

林未然訝異地看着他。

“只有你，”楚煜難為情極了，“第一次做夢開始，都只有你，你……不許嫌棄我。”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了？林未然一年年往回細數，想開口，忽然有些哽咽，慢慢蹲下身，輕輕抱住他。正午的陽光有些熱烈，她閉着眼，輕聲道：“不嫌棄。”

·

回到霁城，楚煜便開始了考試周。不過林未然一貫早起，楚煜便也跟着早起，一大早就買好早飯同她一起吃，吃完依依不舍地去自習或者工作，中午再準點來蹭林未然的“喂豬食”。林未然成日裏在家工作，晚上楚煜會很努力地把她拐出去吃個飯，散個步，碰到合意的演出，就去湊個熱鬧。

朝夕相對，耳鬓厮磨，于是漸漸了解彼此的習性。楚煜愛吃肉，一頓能吃兩三盤牛肉，無怪乎生得人高馬大。林未然則偏愛蔬果，沒有綠葉菜就食難下咽，懶得動手的時候，水煮青菜蘸醬油也能對付一頓飯。飲食習慣迥異，不過因為同桌吃飯，楚煜願意多吃些蔬菜，換她多吃幾塊肉。畢竟她太瘦了，硌的是他自己。

然後，有一天，楚煜發現林未然的廚房多了只烤箱，宵夜除了她的蛋糕，還有他的烤翅。她照着食譜第一次做，味道比不得他媽媽外公的，甚至趕不上他自己的手藝，他卻開心得把一盤烤翅吃得幹幹淨淨。從此他便成了小白鼠。

小白鼠此刻滿足到無以複加，扒着門，道：“未然，我考完試，你的生日就到了。”

“嗯，你要給我慶祝嗎？”

“嗯嗯嗯，你想要什麽禮物嗎？”

他這樣乖巧，林未然不由得想逗他：“我要天上的星星。”

“月亮要一起麽？”楚煜猛點頭，“好呀好呀。”

·

楚煜把星星月亮一起送給林未然那天，原本萬裏無雲，午後出了餐廳，大雨傾盆而下，楚煜牽着林未然一路狂奔。夏日衣衫薄，到了目的地，兩人都濕透了。

目的地是在離霁外東門幾百米遠的一個小區裏，一棟半新不舊的電梯公寓，楚煜直接按了20樓。林未然有點驚訝，拿不準楚煜是什麽心思，不過，總歸不會是要作奸犯科就是了。

開門時，楚煜忽然捏緊她手腕兒，欺身将她禁锢在門上：“我要對你做壞事，怕不怕？”

林未然愣了下，看到他眼裏狡黠的光，樂得捏他鼻子。楚煜作勢将她扛在肩上，在她的驚聲笑鬧中進了門。

頂層牆體高，又連着閣樓，公寓做成了複式。樓下只有廚房衛生間和客廳，客廳與陽臺間隔着玻璃推拉門，陽臺窗戶沒有關好，大風大雨裏，門簾被吹得飄飄蕩蕩。

楚煜關了窗戶，将門簾拉上，室內頓時一片昏暗。林未然有點不适，找到電燈開關，摁下去。卻聽得珠簾刷啦啦落下去，林未然循聲望去，便見楚煜将隔絕廚房和餐廳的門簾放了下來。

楚煜面無表情，林未然不由得緊張起來，愣愣地盯着他，道：“你……”後面卻半個字說不出。

“啪”地一聲，室內驟然陷入黑暗。林未然再去摸索開關，手放上去，卻沒有摁下來。

楚煜走近了。他比她高大許多，不動聲色時，壓迫感極強。林未然感到他低下頭來，有些慌亂，低喊：“楚煜……”尾音被他吞了下去。

林未然覺得痛，不知是恐懼扭曲了感受，還是他真的不懷好意。他一手攬着她腰身，一手托着她後腦，起初他還肯彎腰，但慢慢的，就變成林未然踮腳，最後幾乎整個兒被他拎起來。他吻得很兇，林未然拿不準情況，不敢反抗，怕激怒了他，忍得十分辛苦，很快就暈眩了起來。

“閉上眼，未然，”林未然已失去了時間概念，忽忽聽得他附耳細語，極盡溫柔，“等我叫你睜開。”

片刻之後，有空靈的音樂響起。

“好了。”

林未然做好了心理建設，一睜眼，卻目瞪口呆。

空闊的客廳瞬間變成夜空，月明星稀。

眼前的景象逐漸遠去。地球之外，星光熠熠。太陽系從身畔旋轉遠去，星雲團團，伸手觸碰，仿佛清涼盈手。銀河系冉冉呈現出全貌，一個個星系靜靜地流淌在黑暗的宇宙中，林未然置身其間，恍然有種穿越時空的錯覺。

“未然，送你的星星。”

耳邊響起楚煜溫熱的低語，林未然回過神來，卻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不喜歡嗎？”他有點緊張了。

“不，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這些旋轉的星星，”它們或快或慢，乍看淩亂無章，實則井然有序，“思緒早飛去外太空了。”

楚煜輕笑：“我們回地球。”

林未然閉眼，再睜開，剛好掠過絢爛的土星環，彗星拖着長尾回歸，極光在北冰洋上綻放，忽而一切風平浪靜，仿佛剛剛只是幻夢一場。

月色皎皎，啓明星閃亮。

·

燈光乍亮，林未然反射性地捂上眼，許久才适應過來。

客廳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除了頭頂的燈、投影儀以及角落裏的電腦。

楚煜背着手，微微彎着腰，盯着她，絲絲得意從強力鎮壓下蹦逃出來，讓他的表情顯出三分滑稽好笑。

“你寫的程序？”

咦？被猜到了。

“寫了多久？”

楚煜摸摸幹幹淨淨的下巴，咧着嘴笑：“兩周，邊複習邊寫的。”

他還弓着身子，林未然回味過來，踮起腳，親了他一口：“謝謝，我很喜歡。”

他終于撒着歡兒走開，拉開兩邊門簾。不過一刻鐘左右的時間，外面竟然雨過天晴了，陽光潑進屋裏來，他逆光站在推拉門邊，問道：“未然你喜歡這裏嗎？”

“嗯？”

“我想在陽臺上放一個花架，種小盆栽。我會種玫瑰花，在錦城就種過了，現在還在家裏擺着呢，想送給你的。陽臺另一邊搭個秋千椅，天氣好的時候，我們可以坐在陽臺上玩。客廳裏還缺大屏幕和沙發，樓上是卧室和書房，家具和織物都還沒添置。我本來想全部弄好了再帶你過來，不過我想怎麽軟裝你可能會有自己的想法……”

林未然撫摸着幹淨淡雅的牆紙，道：“你重新裝修過？”

“嗯，原來的有點舊了，你也許不喜歡。”

“什麽時候弄的？”

楚煜遲疑了一下，道：“就上個月。”

林未然想了想，明白過來，大約是她與房東鬧翻之後。

“這樣多麻煩。”學舞，工作，學習，考試，還要挖空心思讨她歡心，那麽多事情，林未然替他想想都覺得累。

“不會很麻煩，”他卻想偏了，急急辯解，“你告訴我想要什麽樣子，我來弄就好了，你不用操心。”

“你何必……”

“我不想別人随随便便就打擾到你，你想邀請誰做客想讓朋友待到多晚都可以，不用擔心搬家麻煩而不買喜歡的衣服和書籍，總之，我只希望你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他越說越快，顯然是動了氣。林未然倒沒想到，那次尴尬，竟讓他記恨了這麽久。

“我不想你受委屈。”

說着，他走近來，從褲兜裏摸出個紅色的小本本，遞到她面前：“這才是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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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利人：林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