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姐姐，你掉了個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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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內容博雜，我們粗略分類作創世神話、始祖神話、洪水神話、戰争神話、發明創造神話等五類，下面大家來輪流講故事，分析一下上古神話的特征。”

大一新生們尚未踩熟地皮，亦不知師長寬嚴，謹慎而配合地将耳熟能詳的神話故事一一道來。到底記着自己是中文系的，無論文風粗犷細膩，措辭精致随性，總還是有所講究。宋老師聽得頻頻點頭。待故事說得七七八八，宋老師忽而背起手，笑容神秘，道：“天地混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

話音戛然而止，衆學生面面相觑，不知這位溫柔美麗的女老師是何意。沉默中，有清脆的女聲接道：“天地開辟，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于天，聖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萬八千歲。……”

女聲停頓換氣，有略顯低沉的男聲□□來：“天數極高，地數極深，盤古極長。後乃有三皇。”

宋老師本聽得極滿意，循聲一望，面色一沉，卻不加理睬，轉臉又看着接話的女孩子，念道：“誇父與日逐走，入日。”

方才的女聲再度接起：“渴欲得飲，飲于河渭，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

“有鳥焉，其狀如烏……”

“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鳴自叫。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于東海。”

宋老師終于滿意，問道：“這位女同學芳名？”

女孩子一掃方才的自信從容，面色微紅，道：“我叫林心雨。”

宋老師拿起名單看了眼，道：“什麽時候背的？”

林心雨沉吟片刻，道：“好像是七八歲吧。”

“哦？”宋老師饒有興致地挑起了眉毛。

“小時候聽爺爺講神話故事，十分感興趣，後來爺爺去世了，因種種原因，無處寄相思，就在古籍中去讀故事。有一些故事讀來愛不釋手，索性背了下來。”

“為什麽愛這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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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雨眨眨眼，話語輕緩了許多，思索着說道：“大概是因為……極宏大，極浪漫。”

宋老師點點頭，道：“下課你不着急的話留一下，我和你說些事。”

一如所期，林心雨的大學生活平靜順遂。雖然大部分時間生活在英語環境中，但楚煜和林未然一向注重中文教育，林心雨自己也讀了不少典籍，加上興趣濃厚，學業如魚得水游刃有餘。

她樣貌雖美，但卻美得溫和，加之性情恬淡，開朗大方，言行有度，與男女同學都很相得。軍訓期間有幾個膽肥的求愛，她以專心學術為由拒得幹脆利落不傷和氣，高考之後荷爾蒙爆發而躍躍欲試的男生們漸漸都偃旗息鼓轉戰她處。

下課後，相熟的同學打過招呼先行離開了。林心雨收拾好東西，看到有同學在同宋老師交談，像要長談的架勢，便坐在位置上沒動，拿出筆記本，謄寫倉促寫就的部分。

“你的字……很勁瘦的感覺，是練過柳體嗎？”

男聲突兀地在前排響起。林心雨正好寫完一句話，擡頭便見一張俊臉擱在椅背上，目不轉睛地瞧着自己，歡喜之意不言自明。

“嗯，對啊，你認得？”

男生道：“練柳體的人好像不是很多，不過恰好家裏有兩個，所以認得。”

“這樣啊。”林心雨絞盡腦汁，沒想起曾在班上見過這位男同學，不過冷場也不禮貌，“方才課上是你幫我背書嗎？”

男生嘿嘿直樂：“我恰好會背那一段。不過，我是被外公拿棍子逼着背的，可不像你那麽乖。”

林心雨正待開口，聽得宋老師嚴肅地喊“zhongai”，男生笑嘻嘻地扭過頭去，做了個合十的動作，又轉回來，飛快說道：“我叫鐘艾，晨鐘暮鼓的鐘，艾是‘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那個艾，不是墜入愛河的愛，我先走啦，回見。”說罷不等她回應，撐着課桌翻過去，三兩步消失在門外。

與宋老師交談的同學已經走了，林心雨忙收起東西随老師一起走。宋老師名儀，系南大中國語言文學系的教授，除了中文系的專業課，也面向全校開設古代文學公選課，留下林心雨便是問她是否願意做公選課的助教。林心雨心慕宋儀許久，有這個機會自然求之不得，當即按照老師的要求準備參考書看起來。

古代文學的公選課在周四晚上，林心雨周五沒課，原本周四可以回家吃晚飯，這樣一來便耽誤到了晚上八點半。祝家離南大不遠，林心雨提前跟景陽打了招呼，準備打車回去。師生倆交流着課上的內容，出了教學樓，宋儀摁了遙控器，臨時停車位上一輛黑色轎車亮起了前燈。

“中文系住滄瀾書院？有一點距離，我送你過去吧。”

“謝謝老師，不過我回家，離學校不遠，打車很方便。”

宋儀想了想，道：“哪個小區？洛桑？薜荔？還是桃蹊？”

林心雨只得老實回答：“是洛桑。”

宋儀笑道：“那可巧了。上車吧，小鄰居。”

宋儀家在洛桑一期，林心雨借住在祝清平和景陽家，是在三期，中間有五分鐘車程，宋儀将她送到院門外，複又返回一期。

進了門，客廳裏開着燈，卻不見有人。

“景姨？祝叔叔？”林心雨四下瞅了瞅，“小超？”

話音剛落，樓上傳來輕輕的開門聲，一個女孩子蝴蝶一樣輕盈盈地奔下樓來，直撲林心雨。

祝小超姑娘年方十三，個子不低，身形卻瘦弱，加上一張娃娃臉，一笑起來很顯童真。

“爸爸回醫院做手術，媽媽做司機去了。”說着捧出張畫紙，“送給姐姐。”

林心雨接過來一瞧，竟然是自己讀書的側影，好像是上周末的事。祝清平是神外的醫生，半個月休一天假，工作時間短則十小時，長則通宵達旦；景陽經營着一家上市服裝公司，旗下近十個品牌，分店遍及全球，一個月能有半個月不着家。祝小超姑娘差不多是自己一個人長到這麽大的。林心雨住進來之後，常常陪她看書畫畫彈琴打球，日子熱鬧了許多。

“上周就畫好了一張，可是後來找不到了，所以重新畫了一張。”

姐妹倆玩了會兒，林心雨哄着小超睡了，從房間裏出來，正好景陽陪祝清平加班回來。林心雨來祝家不過三周，景陽待她卻極親近。不過相處了一周，景陽就滿天飛出差去了，這會兒乍見到林心雨，當即扔了老公，将好閨蜜的女兒抱在懷裏。

“大學生活怎麽樣？桃花旺嗎？”景陽閑扯了半天，終于問出了想問的。

景陽同林未然的風格大相徑庭，林心雨還有點不适應這樣的親昵，不過還是老實交待道：“有幾個表白的，不過他們只是剛上大學太無聊吧，大家都不了解，我就拒絕了。”

景陽哈哈大笑：“跟你媽一個德行啊，二十多年以後，南大又要哀鴻遍野了。”

林心雨老早就了解過自己媽媽的事跡，這番巧合，不由得跟着笑了。

“景姨，那個……一期那邊的……是不是很厲害？”

洛桑是修建在市中心地段的別墅區，一共建了三期，後來市政府就出臺文件，禁止在五環以內建別墅了，因此這三期已成絕版。

“第一期根本不是買得到的。”祝大醫生端着一盤切得十分勻稱的蘋果過來。

“要不是你祝叔叔幫華揚老總的嫂子取過腦袋裏的彈片，我們連三期的房子都買不到。”景陽笑眯眯地叉塊蘋果遞到林心雨嘴邊，“你祝叔叔也就刀功還可以了。”

“華揚？是程浩叔叔家？”

“嗯，原本是程志主事，不過程志夫妻倆都受過重傷，近幾年身體不太好，就全部放給程浩了。”景陽繼續喂蘋果，林心雨還沒細嚼，只得囫囵吞下去，“哎呀，我都忘了說，上周末他還讓我這周六晚上帶你去他家裏吃飯來着。”

“好呀！景姨你可要幫我好好給沈阿姨挑禮物，我好久沒見她了。”

“嗯？是這樣？”

林心雨嘻嘻笑不說話，景陽便叉了蘋果喂她，連喂了幾片，林心雨狼狽不堪，瞥見她促狹的笑，才知道是故意的，祝清平原也是正正經經的君子，也跟着景陽取笑她。緩過勁兒來，林心雨才将宋儀的事說了。

“姓宋的話，那我可能知道是哪家了。”

祝清平接過話頭，道：“鐘涵嘉的夫人不是姓宋？好像就在南大教書。”

林心雨一愣：“鐘？”

卻說宋儀停好車，剛要輸密碼，門就開了。鐘艾小男仆恭恭敬敬地将米色的拖鞋雙手放到他媽腳邊，低眉順眼地接過他媽的包，飛快地跑回客廳倒了杯熱茶，點頭哈腰，以他媽為圓心一步之遙為半徑活動。

宋儀佯作不知，問沙發上正襟危坐看報紙的男人：“你兒子這奴顏婢膝的樣子，是闖了什麽禍？”

“可能把你的孤本撕壞了吧。”鐘涵嘉瞥一眼自己兒子那孫子樣，漫不經心地揭發。

鐘艾将茶盞随手一擱，麻利一蹲，抱住宋儀大腿：“媽，把你兒媳婦介紹給你親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