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人戲難分
三天,整整三天林鴛都在等候手機交響樂般奏響。
為了避免驚吓,她特意把手機調成靜音,又擔心錯過來電,抱着卡通杯喝着奶茶看着《犬夜叉》,還時不時側頭去看茶幾上的手機。
可手機跟死了一樣,三天來除了騷擾短信就再沒響起過,直接導致林鴛連做夢都夢見手機響。
“叮叮叮。”
窩在沙發裏的林鴛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把沙發墊蒙在臉上。
“叮叮叮。”門鈴響得很有耐心。
林鴛從沙發裏蹦起來,光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終于稍微清醒了些,一面走向房門,一面懶洋洋地瞥了眼挂鐘,七點整。好樣的方洛!此前的最早記錄是七點一刻。
“小洛……你這麽勤快,其實可以給我帶個早餐再上來的。”她拉開房門,一面撓着蓬松的長發一邊抱怨,“這樣你我皆大歡喜。”
一個紙袋被遞在她眼前,星爸爸的人魚标識綠得可愛。
林鴛笑眯眯地接過,剛要道謝,卻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小麥色的健康肌膚,纖薄緊抿的唇,無框眼鏡後是雙都市精英特有的涼薄世故的眸子。
林鴛條件反射地将門一關:“秦總,你等一下!”随手将紙袋扔在桌上,一溜小跑沖進卧室随手拽了件黑色連身裙,套上件馬海毛的長開衫毛衣,抓了皮筋對着梳妝鏡三下五除二地綁了個低馬尾,又扯了濕紙巾粗略地擦了把臉,出去的途中順手把丢在沙發邊上的髒衣服丢進髒衣簍裏,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呵成。
再度打開房門的時候,林鴛就又恢複成秦初印象裏的那個爽利美豔的姑娘了。
“秦總,”林鴛笑着引秦初進屋,“你怎麽來了?”他們這一行,沒通告的時候日夜颠倒是常事,有通告的時候……誰還記得啥是日夜?
秦初随意地脫了锃亮的皮鞋,換上門口的毛線拖鞋,瞥了眼桌上歪七扭八躺倒的紙袋,走過去随手扶正了:“來給你送早餐。”
林鴛一笑:“秦總,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讓S.K傳媒的老總來給她送早餐?開國際玩笑呢……
“三天不出門,你就吃這個?”秦初看着茶幾上散落的泡面盒子、《犬夜叉》DVD外殼,忽然想起當初剛剛簽下林鴛時,芮靜曾跟他抱怨過她發了條半夜吃泡面的微博,被網友噴的體無完膚。當時芮靜還笑說“都知道扮吃貨能拉近跟粉絲的距離,可惜她這次搬石頭砸了腳”,卻沒想到原來她不是裝,是真的拿泡面當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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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鴛覺得臉上發燒,一邊麻利地把亂糟糟的茶幾收拾了,一邊招呼秦初坐下:“想喝點什麽?”
“家裏有什麽?”沙發很軟,但秦初落坐的姿勢毫不懈怠,仿佛端坐在梨花木椅上似的,手輕輕落在膝上。
“……涼白開和熱白開。”
“涼的,”秦初淡淡地說,“謝謝。”
林鴛進廚房裏倒水的間隙,努力地深呼吸試圖讓自己還沒睡醒的大腦清醒過來。秦初這麽一大早殺到她家裏,顯然不是為了送一包星巴克,她還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才是。
果然,她剛端着茶杯出來,便見他從懷裏掏出一張銀.行.卡來,輕輕丢在茶幾上:“這是什麽意思?”
林鴛将杯子放在他面前,攏了攏罩衫:“這些錢我是按銀行利息算的,其實若是這錢你投在別處,早不止這麽多了。”
“我沒問你這個,”秦初冷峻的眉眼裏有絲不快,“你是覺得我簽你在S.K就是為了讓你賣身還錢,現在錢還清了,就跟S.K一刀兩斷了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軟。若沒有秦初的賞識,又借與她這麽一大筆錢,她林鴛現在還不知道在何處為生機奔走。感恩心她還是有的,并沒打算還清了欠款就同S.K再無瓜葛,“秦總,我早就和芮姐說過這次不再續約了,并不是還完了錢就走。你誤會了。”
秦初手指落在銀.行.卡上,修長的手指,指甲修得極短,指側有因為抽煙而留下的暗黃。他輕輕地在茶幾上敲着,一下一下,似乎漫不經心:“是嗎?芮靜難道沒有跟你說過,合約到期需提前至少3個月簽署終止合作協議,否則視為再度續約嗎?”
“怎麽可能?”林鴛失笑,“芮姐從沒有提過。”
秦初挑眉,額頭有隐隐的細紋。林鴛同他相識的時候,他還是S.K傳媒的執行總監,當時不到三十,如今,算算也有三十五六了,周身是時下風靡的精致大叔範兒。
他笑了笑,笑意卻沒有到眼睛裏:“我早和你說過,你聰明,但是太輕信。當初的合同,怕是你看都沒看就簽了,對嗎?”
林鴛一愣,當時秦初帶着她到芮靜的辦公室,合同她只粗粗掃了兩眼,确定酬勞分配方式和合約期限五年,就爽快地落筆署名。當初一文不名的她,只求一份能養活自己和弟弟的工作就算萬幸,加之欠了秦初“巨款”,在當時的她看來也許這輩子都還不清,哪裏還會在意這合同裏有沒有陷阱?
“所以,”秦初取了煙盒,抽出一支細白的煙,示意林鴛替他點上,“你單方面宣布息影,不僅違約,而且……也是無效的。”
“秦總。”林鴛雖是恭敬地替他點上香煙,卻柳眉緊鎖,退開半步,站得頗為端正,“在S.K這些年,我也沒給公司創造什麽價值,倒是給你和芮姐添了不少麻煩。如今我也算好不容易存夠了錢,算是從物質上償還了欠S.K的債--你就讓我走吧。”
秦初一口煙霧吐出,缭繞在他周身,原就喜怒不辨的神色更加隐晦:“你不欠S.K的,林鴛。你從來只欠了我的錢和人情,和S.K并沒有半分關系,你要弄清楚這一點。”
“是,我知道。”她言辭懇切,“沒有當初秦總搭把手,我不會是現在的模樣。”頓了頓,她潤了一下幹燥的唇,快速的一盤算,決定打感情牌,“但是,我繼續在S.K待下去,只能在老路上原地踏步。從五年前接的第一部電視劇算是女四號?到剛剛開播的《逆凰》,也許你沒有空看……但我自己清楚,這些角色說起來各有其名,事實上演的都是同一個人。”
“誰?”秦初慵懶地問。
林鴛涼薄地一笑:“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利用美貌獲取想要的一切。我演的這些角色,縱然有100個不同的名字,但演來演去都是同一個骨子。”
秦初聞言笑起來,這一次倒是眼底也有了些微動容:“就為這個麽?芮靜是不是還沒和你提,為了給你轉型,接下來替你接的是校園片。說起來是女二號,但人設清純,容易圈粉。”
林鴛将煙灰缸移給他,放軟了音調:“這才是我不想繼續留在S.K的原因。沒有觀衆緣,不是芮姐做得不好,而是我已經被觀衆框定了形象。若是真接了這傻白甜的戲,呵……就算十個芮姐也挽不回來。”
因為她出道以來萬年惡毒女配的人設與粉絲對她的印象重疊,導致她不但綜藝通告接不到,就連國內的品牌也擔心引發粉絲的負面效應,婉拒與她合作。芮靜為了替她轉型,微博上多方嘗試未果,竟替她接下了S.K投資的校園劇,讓她出演為愛癡狂的傻白甜女二。
看到劇本的時候,林鴛絞盡腦汁,終于想出四個字的形容--“狗急跳牆”。
也許不貼切,但她相信,萬年不紅的她若是演完這部劇,落在觀衆腦海裏的絕壁就是這個形象。她?傻白甜?紮起馬尾裝女高中生也就算了,還要為愛癡狂,甘願堕胎,為男配去死?不不不,饒了她吧,雖說國産劇無車禍、堕胎、三角戀不青春,但她還想多活幾年,寧可不拍也不想接這種角色。
“你不就是嫌被定型影響了戲路嗎?”秦初将煙頭按滅,“S.K的資源你是知道的,即便不能強行推你上女主,但從這一部開始試水轉型,未必以後不行。”
林鴛垂眸,再擡起眼時那雙丹鳳眼波光流轉,一張脂粉不施的臉上忽然間萬種風情,薄唇微啓,仿佛下一秒就會獻上火辣一吻。
她貼近秦初,一笑百媚:“這樣的我去演那樣的角色,秦總……觀衆不膈應,我還膈應呢。”
秦初微微眯起眼,冷淡地看着她毫無瑕疵的面孔,還沒等他開口,她已經退回了原位,那像是骨子裏流淌出來似的萬種風情忽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站在那兒的還是那個幹淨漂亮的年輕女孩,素衣素顏一臉淡然:“在S.K不接戲,秦總你為難。接戲……我為難。既然如此,我覺得還是一別兩寬的好。”
秦初一言不發地起身來,走到門口,背對着林鴛:“你如果後悔了,給我電話。”
“好的,我送你吧!”盡管秦初的口氣冷硬,但林鴛心知他這是終于讓步了,忙追上前去,跟着他一同換了鞋。
秦初瞥了眼桌上的紙袋:“漢堡乘熱吃。”
“好。”林鴛乖巧地去從紙袋裏掏出漢堡,剝了紙殼咬上一大口,“唔,好吃。”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去,這間小區是老城區裏的老舊住宅,因為沒有停車位,加上房型多半二室一廳,九成的住戶都是老兩口。
林鴛畢業後只要沒戲就租住在這裏,在小區散步連帽子都不必戴--大爺大媽們才不認識這個狗血偶像劇禦用女配呢。
“就送到這吧,”走到樓棟口,秦初停下腳步看着林鴛那身随意的裝束,“……你好歹也算公衆人物。”
“以後就不算了。”林鴛俏皮地一吐舌,又咬了口漢堡。
目送秦初離開後,林鴛正要轉身上樓,卻忽然被人喊住了。
“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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