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桃花人面:十六
梁妄手中的銅錢扔完了,又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把繼續扔,幾人順着小路走了不過一刻鐘便到盡頭了。雜草叢生,因為一場大雨的原因,樹林裏滿是潮濕的泥土氣味與草木的清新融合在一起,混成了些許土腥的木香。
秦鹿以手上長棍子壓草,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她覺得這林子有些古怪,到不是因為天将黑,逐漸看不見,而是陰氣沉沉的,似是當真有鬼的樣子。
梁妄邊走邊說:“墳為穴,身懷玉,三指入土為引,便可入別有洞天境。這山上荒墳有許多,若光是靠我來找,恐怕要找許久,林子這麽大,人走進來就不見蹤影了,還好你給那胡殷兒的脂粉裏頭撒了化屍水,不至于一絲都搜尋不到。”
徐鎮外的這處林子何止是大,綿延的山丘一個高過一個,一直到徐鎮跟前,三十裏山路彎彎繞繞,因為是野林子顯少有人往深處走,如若是清晨過來,起了濃霧,一不留神身邊的同伴都能走丢了。
秦鹿擡頭看了一眼天空,野林子樹木長得很高,傍晚時分他們進林子之前,就幾乎察覺不到幾絲光亮了,現在的天空成了一片深藍,隐約能看見半透的彎月,如鈎一般。
她道:“王爺,天黑了。”
梁妄輕輕嗯了一聲,才走沒一會兒,腳下突然停頓,他微微皺眉,視線落在林子裏的某處,那裏起了薄薄的霧氣,按理來說大雨之後林子裏沒這麽快起霧,多為次日早晨的,薄霧還帶着幾絲陰涼,順着風輕飄飄地靠近這處三人。
等薄霧将三人圍繞住了之後,梁妄才擡袖遮住了口鼻。
謝盡歡見狀也捂着口鼻,以為這霧蹊跷,秦鹿卻白了他一眼道:“霧就是霧,只是風裏有新鮮血液的味道,當是才死了人,王爺不喜聞這些,你快走上前去看看。”
謝盡歡雖然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實際上膽子也小,若非是沾上了道術,恐怕這個時候腿都抖得走不動路了,他想了想,還是将那沾了口水的保命符重新塞回了嘴裏,惡心了秦鹿一把,然後朝前走去。
人過去了沒一會兒,便傳來了一聲道:“道仙!秦姑奶奶!快來看,這裏有死人!”
秦鹿皺眉,提着金籠就朝那邊奔去,三兩步到了謝盡歡跟前了,果然瞧見地上有個死人,屍體是趴着的,腰身纖瘦,從穿着打扮上來看,不過是個未到十五的少女,背後染了一大片鮮血。
她蹲下去檢查了一番,手指在後背摸了會兒,收回了手在謝盡歡身上擦幹淨了血跡道:“是被捅死的,共五刀,分別于脊椎三處,腰側兩處,無一立刻致命傷,殺人的不在行,但心狠。”
秦鹿說罷,梁妄便到了,見她還蹲在地上,于是伸腿輕輕踢了踢她的胯部道:“去看看前面那個人又是怎麽死的。”
謝盡歡震驚,嘴角露出一截黃符,口齒不清道:“還有一個?!”
秦鹿起身,朝前走了大約幾十步,果然又看見了一具屍體,這屍體死得就比較古怪了,身上沒有明顯傷痕,縮在了一棵老樹的根下,被野草遮擋着,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還是梁妄的鼻子靈些,能聞到這處有多少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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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鹿檢查了一番後,謝盡歡忙問:“如何?”
秦鹿回頭朝梁妄看了一眼,對方還在用袖子遮擋口鼻,只露出一雙精明的丹鳳眼,細秀的眉心皺着,等秦鹿回複。
“血裏中毒,好似是地鬼所為。”秦鹿說。
謝盡歡不自覺地往梁妄身側走近了一步,地鬼他知道,實則也并非是鬼,只是幾乎顯少露出地面,所以才有地鬼如此稱呼,大多為山上的一些植物成精了。
有地仙,好比人參,需銅錢布陣,紅線栓頭,才能防止它跑了,只是地仙人參食之可救命,是好物,地鬼責含毒,捉之同樣不易,食之可死。
“何毒?”梁妄問。
“黃藥子。”秦鹿說罷,又道:“這兩人的衣服我認得,都是萬色樓裏的,這小丫頭應當是跟在胡殷兒身後的婢女,男的嘛,身材魁梧,恐怕是請來保護胡殷兒的。”
“這兩人都遇險了,那胡殷兒豈不是更加危險?”謝盡歡才說完,秦鹿便搖頭:“不,恰好相反,若胡殷兒真的遇難,這裏應當就是三具屍體了,她來見桃花婆,不會毫無準備,帶着兩個随時可窺探自己身份的累贅跟着更不方便,所以說……”
秦鹿伸手指着死去的婢女方向:“那人身上的五處傷口,應當是胡殷兒捅的。”
視線再落在那男子身上,又說:“至于這個男人,怕是有人幫着胡殷兒了。”
“這霧起得古怪,似是要掩人耳目。”秦鹿說完,朝梁妄看了一眼,見梁妄那雙似笑非笑的眼,她頓時揚起了一抹明朗的笑,一旁謝盡歡見了,莫名從中看出了幾分讨好的意味來,得梁妄贊許似的一垂眸,秦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頭了。
梁妄突然伸手從謝盡歡的身上拔了根頭發,謝盡歡哎喲一聲,也不敢造次,閉上嘴見梁妄将頭發置于空中,輕風尚在,細不可查,一根發絲卻能找到方向,那長長的發絲順着風的流動如輕舞般朝某個方向而去,忽而從一端生出了火,整根頭發燒光後,梁妄才道:“走吧,找到方向了。”
山間孤墳很多,難找入口,剛死了人的血腥味又将胡殷兒臉上的化屍水的味道給掩蓋了,好在這一場欲蓋彌彰的薄霧倒是給了個方向,霧從哪方吹來,哪方便有問題。
野林無路,滿布荊棘,刮壞了謝盡歡的衣角,他扯過衣擺,于野草上留下一塊碎布。
胡殷兒得了美女的面皮也沒多久,記性不錯,還記得那座墳是怎麽走的,大約找到了方向後,她便知曉自己不能再被人跟着了,藏于懷中的刀鋒利無比,要刺死一個毫無防備的小丫頭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只是那個大漢有些難解決,索性有地鬼幫她。
由地鬼指引,胡殷兒找到立了無字碑的墳墓後,便立刻跪在跟前,三根手指插入土中,慎重地磕了幾個響頭,再睜眼時,便已經到了眼前這間小屋了。
小屋四面無窗無門,異常寒冷,圓形的地,尖尖的頂,就像是置身于墳包之中,陰寒的霧氣遮蔽了四周,叫人什麽也看不清。上一回胡殷兒來時,還能在牆上看見被冰封其中的人臉,死了幾時的人,是否被人用過了,都詳細記錄着。
小屋中央一口池水,黃褐色粘稠地翻湧着,含着絲絲腥臭味兒,不過胡殷兒臉上的味道與之相比,也沒好到哪兒去。
“婆婆,救我!”胡殷兒對着小屋喊了一聲,她摘下頭上的絲巾與面紗,露出了整張臉來。
那張貌美的臉上遍布屍斑,她塗脂抹粉想要掩蓋去一些,卻沒想到這些屍斑越長越多,甚至在眼角周圍還有些皮将要脫落,皺成一團,面頰刺痛到輕輕觸碰都得咬牙切齒,十幾塊大小不一的屍斑甚至有的已經開始浮腫,腐化。
桃花婆于小屋中心的池水中浮出,纖白如玉的手臂攀上了池邊,長發幾乎拖到了腳踝,遮住了整具身體,雖然胡殷兒喊她‘婆婆’,實則這卻是個長相異常明豔動人的美人兒,比起沒有被毀了容貌的胡殷兒都要豔麗七分,渾身軟若無骨般擺動着腰肢走到了胡殷兒的跟前。
手指挑起胡殷兒的臉,垂直的發絲遮住了桃花婆的半張臉,她瞧見胡殷兒臉上的屍斑已經腫了好幾處,手指稍微用力戳了一下,疼得胡殷兒雙肩顫抖,那屍斑底下腐爛的肉上已經開始往外直冒臭水,紅黑色的順着胡殷兒的臉滴在了地上。
“是化屍水。”桃花婆開口,與之美貌不符的,卻是她蒼老的聲音。
胡殷兒一怔,心中慌亂,連忙搖頭:“婆婆,我從未用過什麽化屍水,一直用的都是您給的屍油,您看,我都帶來了。”
她從懷中拿出了一小罐屍油,因為這幾日臉爛了,用得過于頻繁,原先可以用好幾年的屍油,現下就剩下罐底的一點兒。
桃花婆拿起小罐湊到鼻下聞了聞,立刻察覺出裏頭不對勁的味道來,她朝胡殷兒看去一眼,雙目猩紅,似乎有些慌亂,見胡殷兒不解的眼神,又暗自鎮定,她伸出五指掐着胡殷兒的臉,對胡殷兒道:“你這張臉,得在我這兒養半個時辰才能好!”
如切膚之痛,胡殷兒大氣不敢出,任由桃花婆将已經與自己的血肉融為一體的面皮撕了下去,那張人臉含着血肉,扯着半邊發絲,幾乎脫骨地蠻橫地扯下。
胡殷兒雙手捂着臉痛呼不已,整個人趴跪在地上無法擡頭,桃花婆朝她的臉上吹口氣,又将那張面皮随意地丢入了池中,面皮入水的那一瞬,周圍的煙霧散去。胡殷兒讷讷地擡起頭,看向那一張張各色面孔,大多年輕貌美,而她自己的臉,早已腐爛不堪,流着血水,眼珠突出,粘着筋肉,在她四下看去時左右轉動。
少了半邊發絲,胡殷兒頭頂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疼過了之後,她就可以重獲美貌,所以她能忍。
桃花婆将那泡了化屍水的屍油丢去一邊,又取了個罐子過來,她看向胡殷兒時,牆面上成百上千張臉都同時轉向了胡殷兒的方向,那一雙雙眼睛睜開,黑洞洞卻筆直地朝她看去。
“你近日,可碰見了古怪事,見了什麽古怪人?”桃花婆問話,嘴唇顫動,牆上的面孔也跟着顫動。
所有人的臉,都随着她的表情做出相應的表情,即便是被封在了寒冰之中,卻也能透過冰面,看得人頭皮發麻。
胡殷兒仔細回想,近日似乎沒遇到過什麽奇怪的事,只是有一件事她卻是不敢講的,在她剛拿到這張臉後沒多久,便有個落魄書生一直追着她喊她‘绾兒’,胡殷兒知道,她定是碰見了認得這面皮主人的人了,她怕說了,桃花婆便不給她臉了,只能緘口不言。
“記得,此番我給你的屍油,只能自己好生保管,千萬別被他人碰了,如若碰見什麽古怪人,問了你什麽古怪話,千萬別透露我的行蹤,否則……你的臉若再出問題,就等着慢慢爛死吧!”桃花婆警告了一聲,胡殷兒見滿牆面容含着威脅的神情,連忙點頭。
屍油罐子就在桃花婆的手上,等她交到了胡殷兒的手中時,胡殷兒才近距離地看了對方一眼,那張完美的臉幾乎找不到任何瑕疵,玉白無痣,眼含秋水,唇如梅瓣,就是女人看了都無法挪開目光。
胡殷兒不禁開口:“你長得可真漂亮。”
桃花婆聞言,起身挑眉,嗤地一笑:“自然漂亮,這可是五百年前胡國妖姬的臉,為了這張臉,甚至禍了整個國,她的名字,都是這世人對她的渴求——貪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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