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苦心

“來，擦一下眼淚，這麽大人了，讓別人看到成什麽樣子？”樊一民用他不太利索的手抽了一條紙巾，遞給到林遠方手裏，“我把這個東西交給你，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你這兩三年來不要再過來看我了……”

“樊局長，怎麽可以？我做不到。”林遠方瞪大眼睛說道：“您住在醫院，平時也沒有個人來說話，我過來陪陪你，有什麽關系？”

“遠方啊，宜将風物放眼量。”樊一民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對我的心意不用再說，我全明白。又不是讓你以後永遠不能過來看望，只是暫時先忍耐一段時間。等你将來走到一定的位置了，即使你不過來看我，我老頭子還要找上門去呢？到時候你敢假裝不認我？我老頭子的拐棍可不是吃素的呢！”

說到這裏，樊一民哈哈大笑起來。

見樊一民笑得開心，林遠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說道：“瞧您說的。我有那麽差勁兒嘛？如果是這樣，當初您也不會把我弄進規劃局，是不是？”

正說着話，只聽樓上有人高聲喊道：“林遠方，林遠方！”卻是張小軍的聲音。

林遠方連忙來到走廊上，只見張小軍趴在二樓的欄杆上伸着脖子往下喊：“林遠方，你是不是在樊局長的辦公室？快點回來吧，王局長找你呢！”

“知道了，我馬上回去！”林遠方氣就不打一處來。張小軍這家夥太陰險了，這哇哇大叫的聲音哪裏是在喊他？分明是想告訴王天放，他林遠方在樊一民的病房呢！

林遠方回身來到門口，對樊一民說道：“樊局長，我那邊有事，先上去一趟。回頭再過來陪您聊天啊。”

打過招呼，林遠方這才來到樓梯，蹬蹬蹬地上樓去了。

林遠方這邊剛走，樊一民就招手把老伴兒叫了過來：“老伴兒啊，你上次不是說要我去北京咱閨女家養病嗎？我同意了，明天就走吧。”

“咦，老樊，怎麽忽然想通了？我以前怎麽勸你，你可是死活不答應啊！”老伴兒驚奇地說道。

“去就是去了，還哪裏還這麽多廢話？”樊一民瞪着眼睛說道：“你如果再說，我可就不去了啊！”

“行行行，我不說還不行嗎？”老伴兒連忙賠笑說道：“那我等一會兒就去住院部辦理手續。明天咱們去上北京。”

樊一民緩緩地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他心中說道，遠方，該做的我都給你做了。就看你的緣分和造化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從樊一民內心來說，是不想到北京去的。在小縣城住習慣了，覺得什麽都方便。尤其他現在這種狀态，再讓他去适應大城市的生活，實在是麻煩。但是樊一民也知道，假如他不離開邙南的話，林遠方肯定不會聽從他的勸告不來看他，這麽一來，不是明顯招王天放的忌諱嗎？樊一民可不想看林遠方這麽好的年輕人的前途，因為自己繼續再耽誤兩年。所以林遠方一走，他就當即做了這個決定。

……

林遠方來到二樓高幹病房，局長王天放、局辦公室主任嚴月開、還有科長張海洋都在。他連忙上前打招呼。

“遠方啊，身體恢複的怎麽樣了？”王天放親熱地問道。

“多謝局長的關心，身體恢複的很好，基本上和正常人沒有什麽兩樣了。”林遠方回答道。

“還是要注意多靜養，畢竟動了手術，一定要徹底休養好才行。”王天放微笑着說道，“你們年輕人不懂這個，總是仗着自己年輕，身子底子好，沒有好利落就急着到處亂跑，到時候落下病根就後悔莫及啊！”

林遠方聽着王天放的話，總覺得這裏面還有一層意思。轉念一想，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人家大領導，不見得就因為自己去了樊一民病房一趟就真的如何吧？

想到這裏，林遠方就誠懇地說道：“多謝局長關心，我一定會注意的。”

“嗯，那就好！”王天放點了點頭，說道：“遠方，你是局裏重點培養的苗子，雖然說幹出了一點成績，但是不能夠驕傲，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立場，嚴格要求自己。”

張小軍在旁邊聽着王天放的話心中暗喜，心說剛才自己想出那一招上眼藥的辦法還真管用，王局長現在就開始敲打林遠方了。

正說着，王天放的腰間的傳呼機滴滴地響了起來，他伸手取下傳呼機一看，說道：“何主任到了，我們去接一下。”

林遠方也要跟着出去，王天放說道：“你不要去，快躺到病床上。”

林遠方還沒有反應過來，張海洋和嚴月開已經把他扶的病床上躺下，還往他身上搭了一條被子。嚴月開還俯身在林遠方耳邊說道：“躺好，待會兒不要多說。”然後就跟張海洋一起，跟着王天放走出病房。

來到門外，就遠遠地看到何鹿鳴在醫院周院長的陪同下這邊走，王天放立刻快步迎接了上去，臉上堆着笑，熱情地伸出了雙手，和何鹿鳴的大手握在了一起。王天放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何主任，本來要到醫院門口去迎接你的，沒有想到你來得這麽快。”

何鹿鳴知道王天放說的是客氣話，他雖然是縣委常委，但是還不夠資格讓王天放這樣的局行一把手到醫院門口專門迎接。只有縣委書記洪顯國和縣長劉宏偉有這個資格啊。

“天放，你這可就是見外了，用得着這麽客套嗎？”何鹿鳴搖動着王天放的手，笑吟吟地說道。

王天放伸手為何鹿鳴介紹身後的嚴月開和張海洋。何鹿鳴伸出手來和兩個人輕輕一碰，淡淡地說道：“同志們辛苦了。”

張小軍在一旁伸長着個脖子，希望王局長也能夠把他介紹給縣委領導，王天放卻仿佛沒有看到他一樣，陪着何鹿鳴進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