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碧苑風情
第二天屠非又被二王爺邀請去府上喝酒看戲,一大群人呼杯換盞吆三喝四。突然大堂門前人聲鼎沸,王府管家疾步跑到二王爺面前跪禀道:“禀王爺,刑部侍郎秋名宗大人回來了。”
二王爺眉頭一皺:“他把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管家:“這個奴才不知,秋大人正在皇宮門口等待太子爺接見,戴麗華小姐找到了,受傷很重,他派人将戴麗華小姐送到府前,向您和霞公主請旨。”
霞公主這會子正鬧騰着和屠非行酒令,屠非将管家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二王爺瞟了一眼同桌的客人,低聲告訴管家交由霞公主處置就行。霞公主已經喝得暈七暈八了,對管家賊眉鼠眼的向她說話就來氣,掄起一個菜盤就砸在他頭上,湯湯水水流滿一身,大聲呵斥要他滾蛋。管家吓得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不敢動彈,口稱公主饒命。宴會廳裏頓時鴉雀無聲,一個個望着霞公主。
二王爺重重地哼了一聲:“霞兒!是你招來的這女土匪,還不快去善後!鬧什麽笑話!”
完顏洪機見狀忙将霞公主拖出大廳,命人将她送回閨房,自己向大門走去。在大門前看到了被安放在馬車裏的戴麗華,她面色慘白,極度虛弱,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趕忙命人将戴麗華送到朵盞的住處。
朵盞一直就呆在房子裏,沒有出來參與招待屠非的酒宴,她将戴麗華安放在錦床上躺下,蓋上被褥,不多時京城裏有名的醫生也被請來了,立即診斷傷勢,霞公主的酒也醒了,也來到了戴麗華床前。出了這檔子插曲,酒宴也就沒了興頭,大家不歡而散,屠非随即回到太子府,他心裏思索着戴麗華為何受傷的謎團。
此時太子正在和秋名宗談話。秋名宗告知太子有關秋家莊全部被毀、莊主秋名泰等人和那些金銀被擄走的消息,也說了他們追蹤不到兇手的下落。太子斷定這一切就是他弟弟完顏洪烈派人所為,他怒氣沖天大發雷霆,将房間裏的東西一頓亂砸之後咬牙切齒地說:“好弟弟,好弟弟,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太子随即回到太子府,藏進密室,傳來太叔玄和一幹重要心腹開始了秘密商議。屠非在房子裏和含柳嘉翠她們度過了又一個白天黑夜。
翌日,旭日東升,當屠非正坐在臘梅樹下品梅把酒之時,婉慈公主派三王爺府管家送給屠非一封請柬,邀請他過去小酌。這樣的好事屠非沒有推辭的道理。他到了三王爺府後才知道與他同時被邀請的還有另外一名貴客,大金皇帝唯一的親生女兒掌上明珠完顏凝霜公主。
三王爺府後花園裏,遍地白雪中翠竹千株,臘梅鬥豔飄香,花亭四周懸着粉色帷幔,花亭裏擺着一方精雕石桌,桌上擺着四只白玉茶盞和四碟精致點心,四條圓鼓石凳,石凳上鋪着橙黃細葦編制的軟墊,距離石凳三尺遠有一銀爐,爐裏炭火正紅,爐上架着一鑲嵌寶石的銀壺,銀壺的水已經開了,正噗噗冒着蒸氣。
屠非坐在石凳上,小獒趴在屠非腳邊,屠非微笑着看着同桌的三位女子,婉慈公主,雲妮公主,完顏凝霜公主,個個都是金枝玉葉之軀,皆乃天姿國色,容貌端莊秀美,難分軒轾,婉慈公主和雲妮公主一頭金色卷發如浪雲翻卷,凝霜公主容貌與她倆有些相像,可眼睛更加清澈,金絲長發光澤油潤,筆直地垂瀉雙肩,淺淺一笑三女氣質各有千秋,婉慈公主冷得高雅,回眸顧盼眼神流轉間卻透出柔柔溫情,雲妮公主卻冷如寒冰,神情高傲,凝霜公主總是挂着淺笑,臉頰旁圓弧般酒窩似乎裝滿的不是高貴,而是純真的親切,婉慈公主略施薄妝,雲妮公主則極其注重打扮,精心修飾,可凝霜公主卻不施一絲粉黛,不染半毫鉛華,一颦一笑一言一語都流于自然。
婉慈公主在泡茶,雲妮公主微側臻首看着竹林枝葉,凝霜公主一直在低聲哼着優美動人的曲調。屠非對她們三人可謂是百看不厭,看得他旖念連連,他暗自在心裏為她們的美麗各自寫了一個評語,婉慈公主是韻美,雲妮公主是傲美,而凝霜公主則是純美。
婉慈公主從火爐上拎起銀壺,向那四只玉杯中注下滾水,玉杯中那一根根茶葉立即上下浮動起來,婉慈公主輕柔的聲音道:“屠大哥,這是采自神山雲霧之中的翠頂銀針,每年只産三斤八兩,專供皇後娘娘禦用,今天這茶是皇後娘娘特意命霜妹妹帶來招待你的,我和妮兒托你洪福才有機會喝到這茶呢!”
“哦?是嗎?”屠非呵呵一笑,“連你們兩位公主都沒品嘗過,那它的珍貴也就可想而知了。嗯,我也來領略領略這名茶的神奇風韻。”
說話間,那玉杯中的茶葉已經漸漸展開身姿,形成一個卷曲的圓柱狀,翠豔得有如翡翠雕琢而成,茶湯慢慢染上一層淡雅的綠色,茶煙緩緩而上,絲絲縷縷上升,如雲蒸霞蔚,茶香濃郁,卻又不失清雅,深深一嗅,透入心肺,屠非端起杯,淺啜一口,讓茶水與味蕾充分接觸,那茶香竄入口鼻,頓覺沁人心脾,甘純味美,齒頰留香,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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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屠大哥?”婉慈公主抿嘴輕笑道。
屠非笑笑,道:“四個字,不可方物。”
凝霜公主嬌甜地道:“聽慈姐姐說,國師大人做得一手好詩,何不就為這茶味之美賦上一首?待凝霜回宮禀報母後,母後聽了一定很歡喜,國師大人,您快做詩吧!”
眼前佳人在側,嬌顏如花,桌上香茗猶溫,竹林清風拂送,遍體生涼。屠非朗聲一笑,詩興頓起,慢踱數步,張口吟道:“嬌顏玉盞奉纖纖,
翠點融霜染綠衫。
謠歌婉風凝靜院
飄雲随夢舞華年。”
屠非吟罷,笑了笑,坐回石凳,道:“三位公主,這是首回文詩,在下本想将三位天仙般的公主的名字也嵌進去,再三斟酌也難以做到,只好将凝霜公主的凝霜二字和婉慈公主的婉字還有雲妮公主的雲字勉強嵌了進去,讓你們笑話了。”
婉慈公主和凝霜公主低聲重複一邊這首詩後又試着從後回讀:“年華舞夢随雲飄
院靜凝風婉歌謠。
衫綠染霜融點翠,
纖纖奉盞玉顏嬌。”
凝霜公主哇地嬌聲叫了起來:“慈姐姐,妮姐姐,真的啊,這詩還真的可以倒過來讀,還真有我們的名字在裏面呢!國師,國師,剛剛我給你數了,你才走了七步就寫出這麽好的詩來,你好厲害啊!”
婉慈公主眼眸中射出萬千情絲,柔柔地道:“七步成詩,還是回文,更難得的是你詩中不僅贊美了這茶,還附帶提了我們,把茶比做人,人也比作茶,分不清你到底是在寫茶呢還是寫人,屠大哥,真難為你了!”
被美女這般贊揚,屠非自然渾身舒坦,頗有幾分自得。卻不料雲妮公主卻不屑一顧地冷聲道:“雕蟲小技,也值得你們誇獎?大丈夫立世。理應濟國救民,外禦敵匪,內匡國邦,只會舞文弄墨的人,就算他是天庭神将,就算他是國師,也不過一介窮酸書生,幾首臭詩臭文章于國于民有何益處?”
屠非頓覺滿臉無光,想要反駁她卻無從下手。婉慈公主忙叫一句:“妮兒!”
雲妮公主眉目含煞,毫不客氣的盯着屠非,道:“國師大人,如今我大金帝國內憂外患,難道你就能無動于衷?皇上久卧病榻,藥石難效其能,你既自稱是天庭神将,為何不施展神力,讓皇上病體痊愈?外敵枕戈待旦,即将入侵,你為何不大顯神通吓走敵虜?你明知太子卑俗無能,欺瞞聖上,無心國事,百官無人信服,你為何不勸谏皇上,另立賢人?我看你也就只有在我等小女子面前賣弄狗屁詩文的本事!”
她說罷,身子一扭,怒容滿面地沖回房裏去了。
屠非這輩子是頭一回被人如此責罵,更別提是被一個女子。這換到別人眼裏,無異于是奇恥大辱,可屠非卻嘿嘿笑了幾聲,道:“好一個性烈如火的丫頭!”
慈公主凝眸注視着屠非,緩緩站起身,道:“屠大哥,我帶你去花園走走,霜兒,你就在這坐坐吧。”
凝霜公主甜笑着點頭,屠非心知慈公主有話要和他私下裏說,起步跟了上去。
這片竹林方圓數畝,積雪早已蓋住了鵝卵石小徑,東一蓬西一簇的風景花木上托着厚厚的雪團。婉慈公主走了數丈之後轉過身來,素手撫着一根翠竹,略帶羞澀地對屠非道:“屠大哥,這兒美嗎?”
“美,自然是美,只是,慈公主,這竹子無心,竹下佳人是否也無心呢?”屠非用手指彈彈竹節,笑着道。
咚咚的聲音傳在婉慈公主耳裏,她粉臉微微紅了,輕垂臻首:“屠大哥,何出此言?”
屠非深情款款地低聲吟着,慢慢走近慈公主,将手放在她圓潤的肩上,低頭下去,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已經吻到了她的臉頰,然後松開雙手,溫情如水地看着她。
婉慈公主突遭襲擊,頓時粉臉通紅,渾身一哆嗦,驚聲“啊”了一句。
那邊霜公主聲音立時傳過來了:“姐,你怎麽啦?”
屠非忍住笑,應道:“公主,你姐沒什麽,樹上小蟲子落在她臉上,吓了一跳,沒事。”
霜公主回應道:“怎麽大冬天還有蟲子啊?”
婉慈公主羞愧難當,又惱又氣,轉身快步向竹林深處走去,屠非自然緊跟,嘴裏道:“婉慈妹妹,我知道你有話要對我說,你是想說太子吧,別走啊!”
婉慈公主停下腳步,背對着他,嬌聲道:“你欺負我。”
屠非卻沒和她打情罵俏了,而是臉色凝重地道:“婉慈,你要說的話我都明白,到底該誰來繼承皇位,如何繼承,這皇位之争又會演繹成什麽樣子,這都是你們國家的政治,對這,老實說我沒權過問,也不能過問,這國師的身份,嗯,其實在我眼裏什麽都不是。我并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來到這個世界……”
屠非沒繼續說了,而是微嘆一氣,仰頭看天,頭頂盡是密密的竹葉,遮住了天。
婉慈公主緩緩轉過身來,認真地道:“屠大哥,你是國師,又是天上的神将,是我們至為崇敬的金神随身侍衛,萬民有難,你怎麽能袖手不管呢?”
“你不明白的。”屠非咬咬牙道。
“屠大哥,太子也許對你編造過他的故事吧,我想你是不知道太子真實的所作所為的,今天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慈公主微微搖頭道,“太子是皇上長子,依據祖例被立為太子,太子十五歲那年潛入後宮,侮辱了儀貴妃,儀貴妃懸梁自盡,皇上将太子圈禁了一年,太子性情變得陰柔奸險,因為擔心二王子會威脅他的太子寶座,就借二王子來我家玩耍的時機兩次下毒企圖害死二王子,萬幸被侍衛們發現了,皇上大怒,本想廢了他,幾位王爺和老臣都來求請,皇上便只将他趕出皇宮,建造太子府讓他獨住,同時限制了他的權力,哪想他越發變本加厲,陷害忠良,羅織罪名将幾位對他不滿的大臣打入死牢,真相大白之後皇上便奪去了他參管朝政的權力,僅僅保留了他對國庫的監管權……”
“盡管朝廷大臣們都不支持他,可他還是利用手段網羅了一批大臣,不瞞你說,我聽說他已經對國庫下手了,他将盜竊的銀兩都全部藏匿在金都城外三十裏的秦笮山,大哥,你知道嗎,他畜養了五百死士,還收買了皇宮數十名侍衛。”慈公主眉頭緊蹙,“可能,可能不日就要發生宮變了!”
屠非沉聲道:“是嗎?原來還有這等事情,皇宮禁衛軍三千,京師三萬虎贲軍,城外京師大營六萬,他幾百個人能派什麽用場?你說要發生宮變,那你可否知道他的行動方案?既已知道,何不早做預防?”
“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從一些線索中推理,必然是行動在即,否則他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韪搬空國庫。”慈公主眉間憂色忡忡,“我對父親說過,可父親也是像你那麽想,認為他以幾百人來鬥抗朝廷的話無異以卵擊石,現在皇上龍體危殆,他又貴為太子,如無叛逆鐵證,誰也不敢對皇上禀報,更不敢對太子下手,屠大哥,可我就是有這種擔心啊!”
死士,什麽叫做死士?奉命擊殺,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以死相拼,以一當百。屠非知道這死士類似于特種部隊的戰士,一個有真功夫真能耐的特種兵可以潛入敵後,刺殺敵軍将領,而死士亦可以萬軍中取敵帥人頭。他深知婉慈公主的擔憂不無道理,假如太子派遣死士在統一時間裏一舉擊殺那皇宮侍衛頭領、虎贲軍主将和京師大營主帥,并拘拿反對他的大臣的話,那試問皇城中還有誰來抵抗他?
他沉默了。
“屠大哥,你說怎麽辦?”慈公主咬着下唇低聲問道。
屠非冷笑起來。
就在此時,雲妮公主驚喜地在竹林外叫喊道:“姐!姐!快來啊!”
沒等屠非和婉慈公主走出竹林,雲妮公主雙手捧着一只雪白的大鳥興奮地向着他們跑了過來,沖到慈公主面前,喜上眉梢,道:“姐!洪烈哥後天晚上就可以趕回來了!”
說罷遞給婉慈公主一塊小布帛,屠非湊過去一看,上面寫道:雲妮,轉告三王爺,我率三百親衛日夜兼程,将于九月十一夜抵達,勿念。洪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