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III.「求告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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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兩種選擇,其中一種将遭致災難,則必定會有人做出這種選擇。①

“哦?所以那個教授予以汝答案了嗎?”聽到迦爾納轉述的過程後,奧茲曼迪斯摸了摸下巴,頗感興趣地追問道。

“他說不知道。”迦爾納擡起魔杖,把桌子上的一株曼陀羅花變成了渾圓的小鳥——後者猛地撲棱起短短的小翅膀,但沒能飛得起來。眼前金光閃過,吉爾伽美什又将正叽叽喳喳吵鬧的小鳥變成了體型更為巨大的禽類,正一臉滿意地撫摸着成果的尾羽。

“這是鵝嗎。”迦爾納心平氣和地問道,沒發現吉爾伽美什的表情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是孔雀。”在奧茲曼迪斯爆發出的大笑中,吉爾伽美什遷怒地将顫顫巍巍走着的禽類變成了對方最讨厭的蜘蛛,并指使着它爬到奧茲曼迪斯的胳膊上。

他沒有告訴兩位友人的是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出于某種奇特的心理,他總認為應該将其潛藏為一個秘密。

持斧羅摩表情僵硬地回答過後,囑咐他檢查完門窗就立刻回寝室。迦爾納難得地撒了一次謊,要是這名嚴苛的教師知道他要去見的對象,大概會立刻扣去格蘭芬多五十分。憑借敏銳的直覺,他發現持斧羅摩并不如何喜愛阿周那,雖然後者從入學起就表現十分優異,但教授對他并不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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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上階梯如過水洗的泛起銀光,與窗棂外伫立的金制欄杆交相輝映。暴雨後懸在圓孔末梢的雨滴沉沉墜下,折射出迂回的人影。自上周起,魁地奇球場就為了某項重要活動封閉起來,看臺下排成一排潮濕的圓斑。薄暮照曬着曾經蒼翠的長草,那裏已被秋風浸成枯槁的金黃。

阿周那站在窗前,額前柔軟的發絲被慢慢騰起的蒸氣拂起,瞳仁空茫而毫無焦點的透過穹窿中漩渦般翻湧的灰暗雲層,仿佛在注視不存在于此間的事物。

身後傳來盤纏曲折的足音,是來訪者刻意調整的大小——他本來的腳步靜默無聲,曾被稱作活着的幽靈。這些許驚醒了心不在焉的狀态。阿周那稍側過臉,用餘光掃了眼咫尺以內的格蘭芬多,校服依舊點綴着劣質而礙眼的猩紅。

“迦爾納學長。”他颔首致意,“原以為您應該不會理會我的請求。”

“這樣嗎?你不是會半夜在塔樓上空等的人。”迦爾納平靜地說,“對此次我的赴約想必也有相當的準備吧。”

被直接揭穿的阿周那臉上閃過一瞬即逝的愠意。被破壞的面具毫無價值,他幹脆的舍棄了恭謹的學弟形象,走到迦爾納面前,似笑非笑的表情完全碎裂了往常謙卑的假象。喀喀捏着的指節攥緊又放松。“你這家夥果然還是令人反感。”

“阿周那。”年長者沒給他與平日言行相悖的惡劣出演的相關評價,淺色瞳孔在黑夜的背光下宛如一塊透明的冰,被那雙眼直視時連脊髓都浸發着刺骨的生冷。“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無益的挑釁行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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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需提醒,我也沒有廢話過多的習慣。”阿周那的聲音平複下來,他将滲進流動口氣的窗戶阖上,轉過身倚靠着牆壁,斟酌了半晌後開口道,“奉勸你不要将名字投進火焰杯裏。”

火焰杯?

迦爾納片刻後才想起來對方的所指,但他從沒有報名參賽的打算,也無從得知阿周那這番話的契機。但他開口起就失去了唯一恰當的詢問時間——突兀炸開的彩繪玻璃迸濺起火星,兩人之間站立的地面倏然爆裂出紋路,從中蹿出的巨怪遮天蔽日地侵占了整個視線。粗陋而腦子遲鈍的巨怪似乎被掉下的燭臺砸暈了,原地轉悠幾圈後盯上了面前的迦爾納。

在這樣的場合出現巨怪并不符合邏輯。

但迦爾納并沒有時間思考,巨怪已經揮舞着巨大的木棒向下捶打而來,呼嘯的風中他敏捷地閃避開了最初的打擊,随後去摸魔杖卻發現可能是遺忘在了寝室,口袋中空空如也。他從地上爬起來時看到阿周那臉上也露出了惱火的表情——顯然這位謹慎的學弟也詭異的同時犯了這種低級錯誤。狹隘的空間裏,巨怪盲目地轉身想要去抓在他看來兩個兔子般的輾轉翻騰人類,始終沒有取得成果讓這個頭腦簡單的家夥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吼叫。

聽見完全被淹沒在折磨中,迦爾納竭力的想發出聲音讓阿周那取回魔杖,那對笨拙的眼睛裏卻突然閃出了恐懼。眼前滑出道冷光,暗中盤踞的黑蟒悄無聲息卷上了巨怪的腰部,從口裏陰森吐着猩紅的蛇信。它周身覆蓋着鐵甲似的鱗片,散發出和攝魂怪一般令人本能恐懼的死亡氣息。

“————!!!”

巨怪聲嘶力竭的掙紮,在對上蛇眼的間隙仿佛失重般滑倒在了地上,砸出砰地一聲巨響。蛇尾不緊不慢地甩過石板,很快消匿在了塔的盡頭。随之而來樓梯下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顯然是聽到動靜的教師們正在趕來。

“你躲一下。”阿周那壓低聲音說。

的确,一個格蘭芬多出現在斯萊特林的塔樓裏實在太難解釋了。迦爾納正在思考如何藏匿身形,身後斯萊特林寝室的門洞突然打開了,随後他就被阿周那拎起衣領丢了進去——眼前的門洞又迅速關上了。隔着門板隐隐能聽到外面傳來的對話。

“簡直不敢相信……阿周那同學,是你制服了這個巨怪嗎。”

“不是的,教授。”毫不作僞的誠摯聲音響起,“在他出現的時候,我就被吓暈了……真是很抱歉,我也不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麽,我只是想出來關一下窗戶而已。”

“這樣……讓你受到驚吓了,快回去休息吧,這裏我們來處理就可以了。明天上午請來我這裏,向院長再講述一下你剛才經歷的事情,可以嗎?”

“當然了,尊敬的先生。”

門洞又迅速開阖了一下,阿周那不疾不徐地走了進來。迦爾納揉着胳膊上的淤青,冷靜地指出,“其實我可以自己走進來的。”

“這樣更富有效率,不是嗎。”阿周那暧昧地笑了一下,屈起食指摩挲了下他蹭灰的臉頰,“當然了我本來優先考慮的是,解釋為我們在塔樓約會——似乎比我剛才的方案更有說服力。”

“我更傾向于你被吓得發抖的解釋。”迦爾納思考的重點顯然和對方南轅北轍,“那條蛇……”

“該回去睡覺了,迦爾納學長。雖然我并不介意和你同床共枕一晚,但還是等下次準備過後吧——順便,請好好考慮一下适才的提議。”

再次穿過斯萊特林寝室的門洞,迦爾納無意中想起了那條巨蟒出現的方位。走到長廊盡頭可以看到一塊似乎已經丢失了許多年的磚塊造成的空隙,但這裏并不足以讓如此巨大的生物自由進出——更何況其空隙間還擺放着一本表皮陳舊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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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水滴落在泛黃書頁上,形成線條古樸的花體字跡。

自從在那次巨怪事件中發現了這本日記後,已經過去了三天時間。無裝飾的墨綠絨面裝幀下是空白的頁面,它看上去嶄新無暇,就連一絲塵埃都沒有沾上。但無意中寫下第一行文字後,奇妙地浮現出了不知姓名者的回應。

“你是誰?”

在沉默了很久之後,紙張上出現了同樣的墨綠字跡。

「一個斯萊特林。」

“我想我不該隐瞞你,我屬于格蘭芬多學院。”

「……我知道你的一切,迦爾納。」

………

最後一個句點畫成圓形後,所有墨痕被水沖刷過似的驟然消泯了蹤跡,也不再回應任何提問。迦爾納剛放下筆,就聽到同寝的吉爾伽美什在睡夢中發出了大喝。

“滾開,你們這些下水道中的肮髒雜種,我要把你們的舌頭都拔出來。”

………

對此毫不在意的迦爾納當然原諒了這位睡品不太好的舍友,只是要安撫由于受驚而撲到他懷中叫個不停的煤球費了些力氣。

而同被驚擾到好夢的奧茲曼迪斯帶着陰沉的氣場晃了晃從另一邊床榻爬起來,熒光閃爍則從下方照亮了臉龐,他幽幽的開口。

“……汝等了解嗎,貓頭鷹的哭泣會招致厄運。”

還沒等迦爾納思考如何有效的回複,奧茲曼迪斯便幹脆利落的晃回去了。

他沉默的傾聽着舍友們漸起的平穩呼吸,嘆了口氣用手指輕觸起封皮上的紋路。

「他的誕生會給世界招致禍端,所有生靈将會毀于一旦。那條蛇,那些镌刻着黑魔法印記的詛咒……。」

“Aparecium!”魔杖頂端閃爍出銀光,日記本卻毫無反應。剛才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覺。

「在惡魔真正降臨前,摧毀他們。」

這只是單純的惡作劇嗎。

迦爾納想起在塔樓時對此視若無睹的阿周那,不止是阿周那,經過這本日記的斯萊特林應該有很多,它分明就明晃晃地擺在塔樓盡頭空缺的磚頭位置。但除了自己以外根本沒有人能看到它。

他合上日記,颠倒的背面刺着不詳的圖案——兩條交頸而眠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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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持斧羅摩夾着書本,匆匆走過迦爾納的身側,言簡意赅地回答着學生不着邊際的提問。走到轉角之間他停了下來,擡起手撫摸了一下對方的額頭,“我建議你去醫務室量一下體溫,孩子。你大概是發燒了,才會有這麽多奇怪的聯想。”

“但是,先生……”

“這麽說吧,迦爾納。”持斧羅摩正色道,“即使是在英國也有幾萬名巫師,他們嚴格來說并沒有什麽信仰,也不會被虛幻的東西左右。如果不是依靠洗腦來支配,根本不可能有人能鬧出比一場游行更大的動靜。他們受到魔法部制約,孩子。我們有着大量優秀的傲羅,他們的工作職責就是防範這該死的世界滅亡。”

大門在男人身後關上了,發出幹脆利落的“砰”一聲。他疲憊地将手中的書本放到桌子上,揮着魔杖給自己水杯中的液體加注到三分之二。眼前迦爾納那雙幽藍色眸子揮之不去,讓他總是會想起那個男人。他低聲喃喃着,将大門加上了重重鎖鏈。一滴幽光沉進冥想盆裏,霧氣彌散開來之後他睜開雙眼,腳下已踏上了堅實的土地。

在那件事情過去後的長久歲月裏,他經常會依靠冥想盆摸索過去的蛛絲馬跡,用虛幻的碎片觸摸時間之軸的脈絡。但這尤其痛苦,當所見的都是已不複存在的故人時。

和如今別無二致的長廊在眼前延展開來,久違的聲音貼着耳側擦肩而過。擁有和迦爾納相近瞳色的少年穿着斯萊特林長袍往前走去,身邊黑發的少年也是一身标志性的墨綠色。兩個人的表情一個驕矜,一個散漫,周身散發着驕傲又慵懶的貴族氣息。

“當然了,那些麻瓜……”嘴角微翹起的黑發少年睥睨着樓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學校對他們太寬容了。除了混淆血脈之外,還有什麽理由應該教導他們魔法。”

“你的行為太過火了。”藍眸少年望向樓下的視線冷冷的,“教授已經扣了你一百多分了。下次還是隐蔽些更好。”

“得了吧,蘇利耶。”黑發少年的笑意擴大了,他随手揮起魔杖将樓梯的最後一級設置成循環跑道,又将旁邊的塑像表情改變成惡作劇的誇張小醜臉,“我今年給學院加了三百多分了,扣了三分之一而已。說起來,要試試看新發現的那個秘道嗎——據說之前還沒有人走過呢,我們去給那些傻瓜學生設置點障礙。”

“要是你說的是斯萊特林寝室最近的那個塔樓裏,唯一的那塊活動磚塊,就太過時了。”名為蘇利耶的少年不以為然地推開了教室的大門,原本吵鬧的學生們在看到他們之後頓時安靜了許多。他拂去坩埚散發出的陳舊怪味,“那個地方我很久之前就去過了,要是你現在進去會發現滿地的蟾蜍在演唱致愛麗絲。”

“喂,持斧。”黑發少年摸了摸下巴,高高揚起手朝着一本正經走進教室的清瘦學生打招呼,他帶着天生具有說服力的笑容親切地建議道,“你不是想去酒吧街看看嗎,我們新發現了一個密道,要不要嘗試一下?”

畫面在眼前扭曲幻化成霧氣,緊接着切換到的是他在冰冷密道中發現的那條大蛇……雖然這兩個家夥惡劣到了極點,但及時趕到收複了這個怪物的也是因陀羅。也正因此他們不再針對他,而是将捉弄的對象轉為了其他學生。但相比于因陀羅,和他關系更為緊密的是蘇利耶,十多年後他們所住的宅邸也只隔了一個街區而已。

他見過幼年的迦爾納,磕磕絆絆追在蘇利耶身後想去牽父親的衣角。但面容英俊的男人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漠然地轉過頭去喚家仆。

“把那個孩子抱開,誰讓他接近我的?”蘇利耶正眼也沒有看迦爾納,在女傭将他抱起并拼命致歉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鋪着金紅色地毯的起居室。

被風關上的大門縫隙裏,隐隐可見戴着金色耳環的孩子伸出的柔軟小手。

“我不願意看見那個孩子……永生都不。”

————————

“Naga,走吧。”

帶着兜帽的男人擡起手指,鏡面中的圖像霧氣般消散了。遠處的霍格沃茨燈光在逐漸消失,落下的陰雨在重重隐藏和防護咒的加持下消融在外層,他喉間謂出沉悶的吐息,将手背上交頸的雙蛇隐藏了起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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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墨菲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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