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當那道身影出現在船首之時, 不用說,尼羅河兩岸同時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聲響。

嘩——

“大祭司——!!!”

“塔——希爾——塔希爾大人!”

激動, 歡喜,再帶上幾分頗為直白的雀躍,在兩岸發出大喊的人中絕大部分都是女性。

這下不僅是早就眼紅牙酸的男子們了,連自以為閱歷十足的吟游詩人們都不禁酸溜溜地說,看吶,看吶, 每年一度的保留節目又開始了。

每年一度的奧帕特節保留節目,就是全城的男子和全城的女子一起擠到道路兩邊,欣賞卡納克神廟的大祭司大人的絕代風姿。

尊貴的法老和偉大的神明登場時, 轟鳴般的歡呼聲就已經傳響過兩次了。

這裏響起的是第三次,但其聲勢完全不弱于前兩次。

埃及首都底比斯的人們在很早以前就知道,卡納克神廟的年輕大祭司不僅身負神眷,還有着一副讓人見而不忘的好相貌。

最初給衆人留下印象時,大祭司不過是十歲的也不算特別有存在感的少年。

年月仿佛轉瞬即過,人們幾乎是怔怔地看着當初那個矮小瘦弱的少年一下子成長起來,仿若改頭換面。

大祭司大人的金發一點點留長, 到今日已經垂到了腰間。

大祭司大人的行事越來越雷厲風行, 從低調不問世事到現在強勢不容小視的轉變, 也就出現在這短短的幾年。

人們向無所不能的拉神頂禮膜拜, 向身為大地之主的法老述說崇拜時,都會不禁想起卡納克神廟的大祭司。

那少年每年都會在公開的重要場合代替法老主持儀式,将一切事物梳理得井井有條, 謙恭而不失尊嚴,對神明的虔誠竟似無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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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不喜他,因為他光芒太盛,一路行來對所謂社會頂層之人的态度只會愈加強勢,絲毫沒有前任大祭司的圓滑周轉,得罪了相當多的權貴。

但又有更多的人喜歡他,因為他的鋒芒只會對比他更傲慢之人展露,對真正無權無勢、生活在貧苦邊緣的普通百姓,雖也與他們保留着距離,但也是向來關懷有加。

“我身上穿着的新衣,就是今年新年的那一天去神廟領到的。大祭司大人吩咐了人,給每一個前來祭拜卻衣着褴褛的人送來了神的禮物,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啊。”

人群中,有人炫耀起自己直到過節才舍得穿出來的亞麻布袍。

“前些年,我還在軍隊,就在要上戰場之前領到了大祭司大人制作的護身符。多虧了護身符的咒文保佑,我才能留下一條命活着回來。”

離開軍隊回到家鄉不久的戰士說起往事,摸着至今還挂在胸口的護身符,慶幸之餘還感到心有餘悸。

“大祭司大人……在神明的指引下,帶給了我們公正。”

一對帶着幼兒的男女不知想起了什麽,面上有些恍惚,但随即回神,便不由得露出了喜悅并着感激的笑容。

類似的聲音有很多,聲音中蘊含的情感也不盡相同,但彙聚到一起,卻幾乎都是同樣的意思。

——人們不曾與年輕的大祭司近距離接觸,但卻不約而同,都曾遠遠地見過他。

可以這麽說,過着最普通生活的最普通的人們,并不關心權掌埃及的“大人們”的想法,畢竟那個世界距離他們太遙遠。

因為阿蒙神廟的大祭司距離他們更近,他們就沒有理由不喜歡他。

彙聚在浩長隊伍中為聖船上那道身影的出現而歡呼的絕大部分人,都對那一位大人心懷感激。

唔,不過。

倒也不全是這樣。

有一位智者(不排除攜帶了私心的可能性地)說了,人這一存在的“膚淺”,就體現在尤其擅長被表象迷惑上面。

除了感激與歡慶,大家瘋狂吶喊,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有所長成的大祭司美名遠揚。

從前年開始,在節日上無意間看清大祭司大人側臉的無數人當場失神,回家之後的步伐還很飄忽。

未婚嫁的姑娘們開始日思夜想,膽大點的耐不住性子,有機會就往神廟跑。

——然而除非是重要的節日或儀式,大祭司基本不會出來露面,跑了也是白跑。

之前沒見過大祭司的小夥子們年輕氣盛,覺得這個比自己大/小不了幾歲的祭司就算地位再高,名聲再好,也是個粗粗壯壯的大男人。

男人有什麽可“美”的,不可能連模樣都是要把所有人傾倒的頂好。因此,他們也帶着微妙的嫉妒之心,想方設法跑去一窺究竟。

——然而偷偷去看了、且幸運地看到了的年輕人全都沉默着回來了,冷靜了很久,還是半句話都不想說。

就這樣,出于各種各樣不可言說的複雜原因,奧帕特節龐大的觀禮隊伍中暗潮湧動。

全城上下,嗅覺最敏銳的詩人們捕獲到了這一變化,便不有餘力地将之編排成華美的詩文,傳唱到四方。

這就如同推波助瀾,直接導致了不遠千裏挑上好日子趕來底比斯,不惜風塵仆仆與當地人搶占道路位置的外地人越來越多。

外地人千裏迢迢而來,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啊。

他們只聽說在底比斯的太陽神廟,有一位驚才絕豔的大祭司,年輕卻又有着堪比月華之粹的美貌。

——為什麽能比做月華?

你得親自去看了才知道。

——為什麽那麽多人争相望他?

你得親自去看了才知道。

于是,外地人好不容易冒着跟本地人吵架外加打一架的風險,終于搶到了稍微前排些的位置。

歷經風險的各位自然都是急切地伸長脖子,想看一看傳聞中不似凡人的大祭司的真容。

在焦急的、緊張的、頗為漫長的等待之後。

他們終于看到了。

“是那位大祭司!呼——”

被不少嫌棄太吵的人評價為“咿哩哇啦亂叫”的喧嘩就是因此而起。

不得不說,船上的大祭司大人聽了這聲音心中有何感想尚不知曉,在由達官貴人們組成的游.行隊伍中,是有人表現得相當不滿的。

“在這裏連臉都看不清,那些人至于叫那麽誇張麽?”

聽語氣就知道,這絕對是忍無可忍後才漏出來的話語。

開口之人也在駐足偏頭,向河中的聖船觀望。

不知怎麽,往年下來一年比一年更鬧的背景之聲讓他感到無比煩躁,就像是在心頭點了一把無名之火,一時間還難以湮滅。

“拉美西斯。”

旁邊,他的母親也頂着要将衆人淹沒的背景音,溫溫柔柔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你的朋友受到民衆的喜愛,得到了這麽多認可,你難道不為他感到高興嗎?”

“啊,高興歸高興。”

“嗯?”

美麗而寬和的圖雅王妃看着讓自己驕傲的兒子略停下話音,默不作聲地收斂了一點臉上的表情。

“若是人們都用觀賞新奇事物的目光去看他,大祭司在他人心中的地位和尊嚴何在。”

王子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果然還是能從他的面容上找到不悅的影子。

——到了今日,拉美西斯還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真的很少見。

最了解這個兒子的王妃表面不顯,卻在心中悄悄地想着。

是了。

仿佛就在難以察覺的悄然間,昔日的少年如拔苗般轉身就抽長了身姿,成長為了任誰看了都會不由得認真誇贊的青年。

拉美西斯王子今年已滿十九歲。

徹底褪去幼年時期的稚嫩,年輕人宛如脫胎換骨。

他的面龐被時光刻出充滿朝氣又不失剛毅的輪廓,還俊美非常。與太陽瞳色的金眸炯炯有神,威儀起來讓人不敢與之直視。

經過戰鬥的多年洗禮,作為将領也作為戰士的王子向所有人證明了自己的勇猛與機敏強勢。

他早早随軍征戰,多次親自指揮軍隊抗擊敵人,也在戰場上親手斬下過敵軍首領的首級,作為禮物獻給自己的父親法老塞提。

拉美西斯王子在年輕一輩中,自然也是當之無愧的翹楚中的翹楚。

吟游詩人們方才也在人群中深情歌唱了對王子的贊頌。

他們自豪地誇耀,拉美西斯王子是自尼羅河東岸升起的新星。

“王子的臂膀堅硬如鋼鐵,王子的腳步沉穩如磐石。”

“是晨光,是初陽。繼承父親的榮光,緊随拉神的輝芒,這輪驕陽将要徐徐升起——”

唱得很好,誇得很妙,但可惜的是,王子本人大概壓根沒去聽。

也受了無數關注和贊頌的拉美西斯王子,此時非常專注地不高興去了。

跟母妃說的真心話其實只有一半。

拉美西斯早就看一年比一年更擠的圍觀人潮不順眼了——雖然不管人們怎麽擠,都跟他沒什麽關系。

大祭司,身為神在人間的化身——法老的代表,也是離神最近的人,應當受到最基本的尊敬,并且要與大地上的子民拉開足夠的距離才對。

從很久以前到現在,拉美西斯都堅持着這一個觀點。

拉開距離,倒不是說要讓大祭司保持着高不可攀的态度,與其他人斷絕接觸。

要怎麽說呢……

通過這些年的反複思考與斟酌,拉美西斯總算理清楚了自己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

在他心裏,自己的摯友塔希爾是神眷的大祭司(身邊還帶了個貨真價實的神),本身就意義不凡,每一個人都應當将他認真對待,維護他的驕傲。

高傲的大祭司不應被他人看穿心神,而是應該始終置身于只可仰望的高位,帶着不可亵渎的神秘——就像大祭司給人的感覺一樣。

拉美西斯對自己的要求也是如此,他不讓大祭司在人前留下任何有可能被捕捉到的破綻。

這一點,可以說沒有任何人可以破例。

——所以!

兩岸驚天動地的吵鬧聲就成了王子最看不下去的存在了。

他覺得這群人對大祭司沒有絲毫應有的尊重。

叫什麽叫,吵什麽吵,看什麽看!很好看嗎!

……好吧,雖說确實很好看。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拉美西斯的思緒忽然又被母妃的聲音打斷。

“哎呀,可不能這麽想啊,拉美西斯。”

圖雅王妃聽出了王子藏在話中的微妙別扭,忍住了沒有笑出來,仍舊寬和地道:“人們對大祭司的好奇和喜愛,也包含在對大祭司的敬重之中,你不能因為沉浸在節日氣氛中的人們過于激動,就給他們打上不敬的标簽。”

有了大人模樣的王子很久很久沒有表現出這麽耿耿于懷——應該是這樣吧——的情緒了。

不止王妃覺得新奇,連就在旁邊的法老聽到他們的對話,也被吸引來了注意。

時光讓王子長大,也讓當初正值壯年的法老鬓發間染上花白。

法老塞提即使是神之子,在人間也還是凡身,抵抗不住生老病死的規律。

不過,今天的法老許是受了節日氛圍的影響,看上去要比平日精神不少,打趣起浮躁的兒子來一點也不留情:“怎麽了,拉美西斯,是因為塔希爾這一次沒有跟你走在一起,才鬧了別扭嗎?”

拉美西斯:“……”

王子也是有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被光明正大調侃的憋屈滋味了。

行吧,一個是父王一個是母妃,都是沒法擺出冷冰冰臉色不搭理的人。

現在的他已經比父王和母妃都要高了,看上去成熟,冷不防暴露出的稍許幼稚卻被抓住不放,讓年輕氣盛的王子殿下不禁有點尴尬。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努力無視掉父王母妃的玩笑意味十足的目光,對其他人——主要是跟在身後的臣子們的視線更是懶得搭理。

法老的玩笑雖然是玩笑,但還是透露出了一個事實。

由于拉美西斯待在了軍隊,連着有快十年沒能趕上參加奧帕特節,只有今年時間湊巧,終于卡着時間趕回底比斯,得以加入進來。

他大概是事先就跟誰誰誰說好了游.行時要走在一起,論起地位,他們也是完全能夠并排行走的。

然而,就如法老所說那般,跟他約好的那個誰誰誰臨時爽約,沒有出現在浩蕩的隊列中。

那個人丢下他,自己到聖船上去了。

為什麽會臨時改變主意還沒細說,只讓他到時候看。

沒錯,就是讓他和岸上所有翹首以盼的人一起呆呆望着,真的很過分。

此時此刻,無論是王公貴族,還是平頭百姓,連平日最不喜那一位大祭司的權貴官吏都不例外,所有人都關注着逐漸駛近的聖船。

拉美西斯王子也沒說錯。

這個距離說是能把站在船頭的大祭司看清,實際上能看清的只有他所穿的衣物而已,面容還不太詳細。

在風中飛揚的長發仿若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金砂,無時無刻不在奪人眼目。

拉美西斯看見他,即使只看到些毫,心中不免泛起一陣漣漪,目光也不由得向那燦爛的顏色去追尋。

前面的別扭全都可以在此時煙消雲散,望着又有許久沒有見面的摯友,岸上的王子堂而皇之地擡手,朝那邊大喊:

“大——祭——司!”

他的喊聲沒入了接踵而來的巨大的呼喊聲中,變得一點也不起眼。

本就足夠火熱的場面一下子點燃沸騰。

只是,就在衆人熱情昂揚的時候。

轟隆隆!

不知是鼓聲恰好在此刻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重合到了一起,還是自地面升起的喧嘩牽連到了天空中的雲層,讓雷聲降下。

才經歷了一次泛濫、拓寬了河道的尼羅河水本還溫和地流淌着,此時也像是受驚了似的開始波蕩,讓中間的聖船也跟着突然地跌宕了一下。

扛起神龛的祭司隊伍中有人不慎腳滑,身子跟着船身一起劇烈搖晃,險些沒能站穩。

這似乎是一個意外,因為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個時期向來平順的聖河之水會突然激蕩。

在這樣的意外下,飽有護送神像經驗的祭司會在此刻站不穩身形的細節,也就顯得不那麽引人注目起來——

神龛陡然向前滑動一截,出現了相當危險的傾斜。

河水還沒等到平穩,就再度開始驚人地搖晃,這次的跌宕已經明顯到岸上的人都能發現的程度。

“……啊!”

“看吶!神像——要掉進聖河中了!”

突來的變故讓全城之人都驚呆了,直到看到劃槳的船夫傾盡全力也穩不住船身搖曳,聖船上的神龛傾斜得越加明顯,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回神過後,當然是全員驚慌失措,陷入了無以複加的惶恐。

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是向神獻禮的神聖之日。

這條河也不是普通的河,是所有埃及人崇拜的生命之河。

如若聖河在無風的神聖之日掀起驚人波濤,太陽神的神像自聖船摔落墜入河中,那必然——是再壞不過的預兆!

河水肆掠,神王震怒,将會降下怎樣的神罰給埃及?

剎那間,無邊的歡慶似是立即轉變為天大的悲劇,已有不少虔誠信徒匆匆跪下,祈求聖河恢複寧靜。

但聖河顯然并沒有聽見祈禱。

波濤仍在狂卷,載着神像的聖船外表鑲嵌着金箔,如今表面的金箔似有幾塊已被巨浪卷走,長舟下一刻也要被拖入漩渦之中!

“不——”

“神啊!”

驚叫聲四起,法老所在的浩長隊列中也出現了一定程度的騷動。

官員們惶惶不安,試圖沖上前去勸說法老離開,因為河水似乎将要泛濫到岸上來。同一時間,法老的後妃公主等女眷皆面露驚恐。

“……陛下。”

圖雅王妃緊張地抓緊法老的手臂,但意外的是,法老塞提本人卻并沒有太過驚慌。

而且。

比已經很淡定的法老更要淡定的人,現場還有兩個。

“冷靜!不要亂了手腳!”

隊列中,第一個出面安撫衆人的最高官員——還擔任着維希爾的塞尼迪大人連表情都沒變幻一下。

或者說,還兢兢業業奮鬥在職位上的塞尼迪大人也蒼老了不少,但對于仿若他後半生克星的某位大祭司,早已經看透了,看穿了。

眼皮微擡,他懶得擺出多餘的表情:“諸位放心吧,我們的大祭司不是就在聖船上嗎。”

別的不說,會不會出事,看最淡定的那位(煩人程度不在某大祭司之下的)王子殿下的反應就知道了。

“我現在知道他為什麽會上去了。”

這句話是對父王母妃說的,下一刻,王子就變得精神奕奕,銳利的目光穿破聖河上方忽然降下的陰雲,那雙金瞳仿佛可以堪破一切惡意的凝聚。

果然,在他仿佛與那邊之人心有靈犀的目光望去之時,緊張的局勢猝然出現了轉機。

搖搖欲落的神龛發出一陣咔擦之聲,眼看着就真要落入滔滔河水。

便在此時。

昏暗之中出現了一道起初并不起眼的淡光。

只用了一瞬,神龛在落空的過程中猛地一頓,緊接着便如時間倒轉,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下一瞬,猛搖的聖船如被無形大手抓牢,固定在了翻卷的河水中央,紋絲不動。

一只手——與神殿前最精致通透的大理石雕柱相比,也絲毫不遜色其白皙晶瑩的手臂,從被濺起的河水打濕的袖下平直伸出。

這只手臂的主人,在狂暴的巨浪面前,只做了一個岸上衆人看不太清的動作。

聖河之水便重歸乖順。

陰雲退去,雷鳴銷聲,天空重現晴朗湛藍,仿佛頃刻之間,萬物都聆聽到了他的聲音,并為之所動。

……

就這般,聖河上的突來變故退卻了,載着神龛的聖船重新揚起了帆。

岸上衆人安靜了幾秒鐘。

然後,又是發生在瞬間的改變:

“噢噢噢噢哦哦哦!!!”

熱情暴漲。

這是比去看大祭司本人的美貌還要積極火熱的歡呼。

空氣中似乎漂浮着些許未散的水汽,立于船首的金發大祭司讓劃槳人略微偏轉方向,讓聖船往岸邊靠近一些,進入到能讓岸上之人真正看清他的面容的距離。

大祭司所為的是向受驚的法老請罪。

他向地上的主人禀告,自己已經驅散了試圖幹擾儀式進行的咒術,最後,又向岸上微微俯身施禮。

當大祭司微濕的金發滑過肩頭,再度擡起頭的那一刻。

才興奮起來的整個國家,好像又突兀地陷入死寂了。

哪怕是最能言善辯、善用形容的詩人見證了一切,也難以将此幕完全地寫進詩裏。

只因那屹立船首的青年氣度高貴,膚如脂玉,雙眸似點綴蒼藍湖泊的水蓮,過腰的長發就是鋪灑在湖中的金色流砂。

美麗非凡的大祭司面上笑容不顯,如同在那蓮花表面籠上一層通透卻冰涼的霜雪。

他明明在向世上最尊貴的法老行禮,卻給人感覺身在九天之上。

且讓人心中怔怔,生不出萬千雜緒,只想頂禮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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