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夜幕降臨之時, 窗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帶着噼啪的窸窣聲,頓時吸引了坐在桌後的金發青年的注意。

擺在面前的書頁攤平, 角落被微風吹得有些卷曲,右手輕輕托着頭的塔希爾本來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外界的傳言并非虛假,他今日的确有些疲憊,早早地回來之後,即使坐下休息了一會兒,也還是打不起精神。

書沒能看進去。

要寫的東西也只寫到一半。

從清晨太陽升起開始, 到太陽從尼羅河西岸落下,金發的大祭司始終有些心神不定。

具體原因,似乎并不在能夠看到未來的雙眼可以窺探的範圍之內。

他對着窗外塗抹成漆黑的天色漸漸出神, 直至意識模糊,又在不知什麽時刻被細碎的動靜驚醒……

“……”

“拉美西斯?”

在精神還未完全恢複,意識也還朦胧着的情況下,塔希爾睜開雙眼,便不禁脫口而出叫出了這個名字。

也不是未蔔先知,而是單純地,在這些年內形成了條件反射的習慣。

去年的時候, 拉美西斯得到了一只鷹。

那只鷹最早出現在喜歡在摯友面前炫耀的王子的口中, 是作為戰利品的一個存在。

王子領着軍隊親身上陣, 不僅擊潰了敵人, 殺死了敵方将領,還順帶着收獲了幾大車戰利品,這只威風凜凜的戰鷹就是其中之一。

拉美西斯早就想要一只鷹了, 故此跟父王說了一聲,就将它留在了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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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馴服,這只鷹生來就很通人性,一來就對王子言聽計從。

就算王子壓根不讓它再上戰場,只是當做跑腿工具每天帶着信辛辛苦苦飛來飛去,它也完全順從指令。

“嗯,只憑這一點,就有資格作為我的愛寵了。”

拉美西斯很滿意,因為抓它過來的主要目的就是這個。

當時的他興沖沖地跑來神廟,興沖沖地跟塔希爾大說特說,仿佛生怕說得不夠仔細就引不起聽衆興趣似的,将自己上戰場的全過程描述得活靈活現精彩絕倫。

說到最後,拉美西斯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夠厲害的了,但偏頭一看,本應該有所反應的人反而回應平淡。

可能是因為,塔希爾做久了大祭司,身上那點屬于“人”的生氣越發見得稀少,能遠遠觀望到的似乎只有神性……不對,應該是他想太多了。

拉美西斯不相信這是塔希爾的問題,也覺得自己更不可能有問題。

那麽,問題肯定就出在“時間”和“空間”上了。

剛得來的“愛寵”就此被委以重任,拉美西斯只要有空就會找來一張莎草紙,在上面龍飛鳳舞地書寫一通,之後便好好地紮成一卷,讓機智的愛寵帶着信飛到神廟去。

鷹對神廟內大祭司的住處印象深刻,來來去去了無數次,就跟它的主人一樣輕車熟路。

大祭司對不分時間想來“騷擾”就會來的這對主仆持保留意見,沒說不樂意,當然也沒表現出很開心的樣子就是了。

拉美西斯的直覺其實沒什麽錯。

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塔希爾給人的感覺确實是越發冰冷了。

以前還是少年的大祭司尚且只是孤高冷淡,還沒高到令人不自禁心生仰望,不敢靠近的程度。

那時間就是将這塊冰石打磨得越加尖銳的冷風,也是将它雕琢得通透孤絕的寒霜。

明明這些年過手的凡塵俗事比以前只多不少,還摻雜了不少渾濁說不清的因素……

這個青年也是奇怪。

他非但沒有染上半分豔俗和浮躁,更無半分銅臭污腐,反而是“神”的氣息增添了更多。

卡納克神廟已經完全被這位年輕的大祭司所掌控,其勢力範圍也不加掩飾地向外延伸,成為在朝堂之上也無法忽視的極其重要的一部分。

人民崇拜他,對他的追捧漸入瘋狂。步入晚年的法老也從不幹涉他,仿佛從未将其視作威脅。

既強勢地追求權勢,将自己能得到的全都緊抓在手中。又不知為何顯得高不可攀,如只存在想象中的高山之上的雪蓮——

大祭司塔希爾将這兩種矛盾的形态集結于一身,還能顯出純粹來。他就是這麽一個奇怪的人物。

拉美西斯會感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很大可能是因為塔希爾性格方面的變化。

大祭司以前雖然也不愛理人,但有些時候被煩狠了,還是會理的,而且偶爾也會漏出點譬如生氣或者生氣或者生氣——之類的挺可愛的小情緒來。

但現在他不會了。

具體是什麽情況不太好說,總之……直接受害者拉美西斯王子表示,廢話不要太多反正看了就知道了!

話說回來,大祭司大人現在行事風格強勢歸強勢,得罪人起來還是毫不手軟,可并未向自己的前輩(指歷任大祭司)那樣借神廟之名濫用職權。

他只做過一件能跟“濫用職權”沾得上邊的事情。

沒有多了不得,也就是借修繕神廟的名義,順便把孤零零待在空地上的那棟石屋修成能正經住人的模樣,其後也不讓其他人借用,直接扔那兒不管了而已。

其他不知情的人參不透大祭司的心意,以為大祭司只是眼裏容不得沙子,要讓神廟內不留任何瑕疵之處,所以即使那破破爛爛的石屋到最後都沒有得到利用,也都沒有在意。

他們不知道的是,石屋其實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用處了,它甚至是某兩個少年躲避他人視線的秘密基地。

在“秘密基地”和朋友私下單獨見面,應該就是塔希爾保留得最徹底的習慣了。

——現在,鷹驅趕着夜色将那個“朋友”的信送來。

塔希爾方才還昏沉沉的睡意全失,立即站起,去取鷹爪帶來的信。

今天的信跟往常不一樣。

不止是寫信的材料從紙變成了布,還有寫在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到會讓人誤會換了個人的程度。

“……”

只看了一眼,塔希爾淡無波瀾的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但眸中的顏色卻是微不可見地暗了一暗。

他當然沒有坐回去。

從袍角帶起的風掠過了桌面,将那本攤開的紙書又翻回了幾頁前。

大祭司自己也像是化作了一陣風。

只用了短短一分鐘,他就帶好了要用的物品,拿起了外出照明的燈,又在大步而去的過程中,摘下鬓角邊挂得有些歪斜的發飾,放回到桌上。

自室內卷起的風轉了半圈,在回到起點之時,大祭司雪白的衣角已經消失在了門外。

所謂雷厲風行,莫過于此。

塔希爾一開始并未點燈,畢竟他的住處在神廟中心,燈光容易引來守衛的注意。

有頗長的一段時間,他在完全沒有半點光亮的黑暗中穿行。

一片漆黑之處仿佛充斥着陰冷,毫不客氣地一擁而上,将獨自前行的青年包裹在內,仿若呼吸都要在此刻變得艱難。

在這樣的環境下,四周的一切都可以歸之為前行路上的障礙。

可能是猝不及防出現的一小段臺階,也可能是藏在路上的不起眼的碎石,常人若是看不清,又為遍布死寂的黑暗所威懾,很容易就會因此被絆倒,跌進不知道藏在何處的坑洞裏去。

曾幾何時這些都是塔希爾最恐懼的存在,他試圖遠離它們,對它們敬而遠之,絕沒想過未來會有主動踏入的一天。

如今的他可能是習慣了,也可能是早已經忘了——不,是不會再在意了。

塔希爾第不知道多少次闖入漆黑之內,即使在黑暗中,也能依稀看見他的雙眼淩厲無比。

從中顯露的神色無堅不摧,足以将阻擋在面前的所有阻礙摧毀,這之中當然包括這區區黑暗了。

他甚至連半點注意都沒分給曾經格外恐懼的存在,憑借記憶走出了需要稍加留意的範圍後,才點起燈,加快腳步向目的地行去。

這一路上,塔希爾的心緒便沒有平靜過。

從接到信的那一刻他就在想,拉美西斯怎麽可能會出事。

今天是節日,因為人多鬧出些許波蕩倒也正常,但絕不至于混亂到會出現傷亡的程度。

拉美西斯和王族之人走在一起,就算出現混亂也不應當禍及到他……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讓拉美西斯受到只能求助于自己的傷勢呢?

難道是——

……

越想越說不通,越想越覺得不合邏輯,怎麽可能會出現這麽嚴重的問題。

周身籠罩在夜色中的大祭司腳步不明顯地亂了節奏,沒被黑暗幹擾得摔倒,卻差點要被自己的心神不寧給影響了。

雖然他很快就調整了過來,但在越想越多的情況下,塔希爾遠遠看見了那棟石屋,腳下行走的速度到底還是比先前更快。

他用堪比沖進去的氣勢推開門,心髒在那一刻幾乎停跳,對自己将會看到一個怎樣傷痕累累的拉美西斯,完全沒做好心理準……

“…………”

于是進去就發現了。

在信裏把自己的情況說得含糊不清、平白營造出吓人效果的某王子除了手骨折了以外,根本就沒什麽大礙。

是啊。

拉美西斯只是自我感覺手臂被摔斷了,但其實根本沒這麽嚴重,不過是有點骨折而已。

——不過是骨折而已。

——不過是骨折而已。

——不過是……【骨折】而已!

拉美西斯(突然感覺一陣冷風嗖嗖灌後背):“!”

不知怎麽的,王子殿下頭頂才被梅傑德大人狂踩過的呆毛都要倒豎而起了。

他是不會懂的。

他根本就不會懂,表面淡定的大祭司大人實際上內心慌張到了極點,在路途中将千百種可能會出現的陰謀腦補了個遍。

結果到地方發現,什麽陰謀都沒有,會搞成這樣,全是因為拉美西斯這個笨——

“……”

大祭司大人面無表情,也不說話,看上去仍舊那般冷漠高貴。

但拉美西斯顯然覺察到了,氣氛微妙地十分不對。

金發青年放好了鷹,擱好了燈,連梅傑德大人都取下來安在了鋪了軟墊的小椅上,還順手把沾了灰的桌子擦了擦。

做完了這一系列的事情,他才低頭,給拉美西斯一個半點起伏都沒有的正眼。

拉美西斯正是從這宛若深海的眼神中感到了強有力的“壓迫”。

“……塔希爾?”

很顯然,王子殿下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宛如腦袋抽筋般的突發奇想給“摯友”帶來了多大的困擾。

他只意識到了塔希爾的又一次靠近。

跟進展太快,也頗具喜劇色彩的前一次不同。

蓮花燈投來的火光,将金發青年的影子拉得狹長。

拉美西斯先前進來的時候,就摸黑坐在了屋內唯一留下的小床上。

而塔希爾來得太快,氣勢又出乎意料地壓人,讓褐發青年一時忘了站起來——要是站直身子,他肯定是要比塔希爾高出不少的。

所以,此時便只能略顯僵硬地坐在床邊,讓自己的瞳孔印入越來越近的那道身影。

先前差一點點就真的碰到他的修長的手指,也在目光所及之處放大了。

塔希爾再度向面上顯露出微怔之色的拉美西斯伸出了手。

金發青年此時的神色再肅穆不過。

似是将此前那些算得上雜念的思緒全收斂了,留在人間的軀殼除卻美麗,還在蒙上一層不可亵玩的聖潔之意。

拉美西斯在發愣的某一刻突然産生了一個奇妙的想法。

那就是,塔希爾的這副模樣,平時應當只有“神”才能得以一見。

他面對供奉的神明時就是這般莊嚴,距離千裏之外的凡人哪能有機會窺見,頂多只能僥幸看到一個觸及不得的背影。

可此時此刻,還屬于凡人範疇的自己,卻是僅有那一個的能看見的幸運之人。而且,還能看到神明也不能得見的些微區別。

這份突然又複雜起來的心情,要怎麽描述才行。

大概,就像是……

一個你鬧了點別扭,覺得距離遙不可及又冰冷的人,實際上在內心深處仍舊在乎着你——在真正确認了這一點後,心中自然而然生起了歡喜。

同時,免不得了還要生出幾分不可言說的優越感來。

金發青年完美無暇的指尖,率先觸碰到拉美西斯痛到一個度就失去了知覺的臂膀。

仿若瞬間有清泉灌入,清涼掃去了埋入骨中的火辣辣的痛,帶來如和風煦煦的治愈。

緊接着,他想要捏住拉美西斯好歹算是消腫了的胳膊,但作為質量對象的王子不知怎麽想的,竟是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手。

——完全是條件反射,真的。

拉美西斯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做了這麽一個明顯的退避動作。

因為(事後覺得)壓根沒道理地,看得越加清晰的那雙蒼藍眼眸無聲地化作了漩渦轉動的幽潭,他的身心都被不自覺地拖入其中,一時無法離開。

這一整天都在胡思亂想的看來并不是一個人。

至少這一刻的王子又深陷了進去。

白天他在想疑似離自己遠了的塔希爾,晚上塔希爾來到身前這麽近的地方,自然更沒有理由不去想他。

完全沒有理由,完全沒有依據,總之,是在完全沒有任何道理的情況下!

此前才被摩西的一番開導順平的心思又開始起伏不平,一下子掙脫了理智的束縛,在年輕人的心裏狂奔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

‘距離到底是近還是遠?’

因為前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太過明顯,拉美西斯發現了走到自己近前的金發青年垂下眼簾看過來,神情中似有一點皺眉閃過,頓時間,他的身體不自禁變得更加僵硬。

繼而,自覺像是做錯了什麽的他,就主動将自己捂了半晌的胳膊遞了過來。

塔希爾的雙手便将那骨骼稍有錯位的手肘握住,包在了自己的手心。

大祭司的手掌是細膩的,無一處不透着柔軟。

王子久經戰場磋磨,不僅皮膚曬得比小時候更黑,還不免有些粗糙。

受傷的那只胳膊上的肌肉因緊張而繃緊鼓起,本應堅硬如鐵,卻在被冰涼的溫度覆蓋之時,很不受控制——也很沒有面子地放松了下來。

拉美西斯(突然感到尴尬):“……哼哼,咳。”

他悄悄地擡起眼皮,想一掃前一刻受驚般垂眼扭頭的恥辱,去觀察塔希爾的表情。

觀察是觀察到了。

雖然只有做賊心虛般地短短一秒。

王子未平的心弦再起波瀾,四散奔逃的雜念在此一刻全部彙集,不停地猛撞豎立在心口前的高牆,撞的砰砰直響,帶來一陣耳鳴。

只因金發青年的面龐又離他近了一點,有如籠罩神光那般美麗。

并且,失去發飾禁锢的那一半鬓發從青年的耳邊垂下,曲曲繞繞着,發尾點在了拉美西斯向上攤起的掌心裏。

“……”

此刻映入眼中的構圖,沒有哪一處不完美,連帶着從掌心傳來的酥麻癢意也是。

“塔……塔希爾。”

拉美西斯在恍惚間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怎麽?”

塔希爾隔了一陣才回話,畢竟他在專心處理拉美西斯手臂上的傷勢。

就來時的慘烈想象而已,拉美西斯受的這點傷的确只能算是“小傷”。

可塔希爾難以描述自己的心情。

大抵是慶幸的,放松的,還摻雜了些毫後怕和……說不出緣由的惱意。

他想着自己沒有跟拉美西斯置氣的必要,但從實際行為來看,還是漏出了置氣的意思來。

方才拖了那麽一陣才用魔力給笨蛋治療就是證明,但也很奇怪,置完氣的現在,他又開始為前面的拖延感到後悔了。

因為向來話多的拉美西斯忽然不怎麽說話了,反常得一點也不像他。

難道是太痛了?

再不嚴重的傷被有意拖了這麽久,也會變得嚴重。

沒有及時想到這個問題,是他的不對。

塔希爾不自禁地将唇線抿成了收緊的平直弧度,以此來隐藏自己心中的不安,只想要快點将拉美西斯的手臂治好。

至于拉美西斯叫了他,又說了什麽,塔希爾并沒有分出太多的心神去聽,反正肯定重要不過……

“好奇怪。”

拉美西斯已經神游萬裏了,但也正因如此,從他這裏脫口的話語,才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不會被任何顧忌所影響:

“我們沒有離得太遠,也沒有離得太近……還是說,其實已經很近了,但我就是莫名其妙地覺得,還想離你再近一點呢?”

“什麽又近又遠的?”

是聽不太懂的話,塔希爾剛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就聽到拉美西斯繼續說:“我明白了,摩西說得有道理,但又不是完全對!”

恍然大悟。

不用再想再糾結,到了這一步,已經豁然開朗了!

最近一直在困擾,始終不得解的那個困擾——

經歷了萬千思緒在腦中炸開的震蕩,拉美西斯的眼前忽然閃過了代表線索的靈光。

“塔希爾!”

突然間,褐發王子一下子站起,伸出已經徹底不痛的臂膀,将“摯友”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抓緊。

他的臉上寫滿了恍然和興奮,而塔希爾的目光微變,似是猜到了什麽,心中竟也生出了不可控制的波瀾。

站起來之後果然比“摯友”了高出一大截,拉美西斯情不自禁抓住被襯托得格外柔弱的大祭司。

俊美非常的王子将自己真正不容許他人躲避的氣息傾撒過來,猶如鎖鏈,将塔希爾鎖定。

這下子,身體微僵不能動的人便換了一個。

由于變故來得太快,塔希爾也來不及反應,便只能渾身僵直地直視逼近知道自己面前只差分毫的燦燦金瞳,心跳幾乎停滞——

“我不想從那些根本不熟悉你的人的口中聽到你的名字,我不想讓那些根本不了解你的人對你滿口誇耀,因為,我才是最了解你,離你最近的那一個!”

“我想知道你的所有想法,我想和你一起治理國家,不僅僅是這是我們小時候的約定,還因為……”

“你是我的摯友,也是我,拉美西斯,認定的——血濃于水的兄弟啊!”

“……”

不知道他發沒發現,反正突然被扣成“兄弟”的大祭司大人的表情凝固了。

這邊拉美西斯還在激情昂揚:“果然摯友的程度還不夠,我們還要再親近一點!你給我的感覺,比曾經的皇兄還要親切。唔,摩西可能會有點介意,但之後再跟他解釋好了。”

“既然是兄弟,那麽我現在最沖動想做的事情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釋了。塔希爾,我突然想給你一個擁抱——”

“…………”

“塔希爾?塔希爾塔希爾?”

“你。”

拉美西斯完全沒想到,塔希爾非但沒有對他展露笑顏,反而更顯冷若冰霜。

就說了這一個字。

連後半句話都省略了。

大祭司大人拿起燈,轉身就走的姿态分外優雅,也分外冷酷。

拉美西斯錯愕:“等——”

話還沒說完,他下意識擡手,接住了被人抛來的小小一盒東西。

是用小圓盒裝着的傷藥。

而等拉美西斯接了藥,再想叫住塔希爾時,人已經沒了。

他不知道。

在自己剎那間陷入奇怪極了的幽怨和苦悶之時,石屋內還有一位重量級的存在沒走。

普通人看不見的梅傑德大人騰空躍起,踩到笨蛋王子的頭頂,一陣猛踩。

踩完,它就跳回到地面,不屑一顧地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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