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好好的一個帥氣小夥子卻和土豆一樣蹲在柱子旁邊面壁思過,唐禮看到這一幕很有照着他屁股踹一腳的沖動。

“你怎麽蹲在這裏?讓靳總看到,肯定削你。”

白大壯憨憨地摸了摸後腦勺,“前幾天在劇組蹲習慣了,天氣太熱,大家都找陰涼的地方貓着,剛才就沒注意。”

他利落地站起來,納悶唐禮怎麽去而複返,“你怎麽又來了?”

“借你的廚房用用。”唐禮手上拿着那個象牙白的焖燒杯和媽媽做的紅豆沙。

“我是有職業操守的,我的廚房閑人免進。”白大壯好奇問,“你準備做啥?”

竟然有人上班給自己開小竈!

帥氣的臉上分明寫着“分給我吃,我就不告訴領導”的蠢蠢欲動。

唐禮說:“彌補一下某個人的錯誤。”

“啊?”白大壯茫然。

“秦總都沒怎麽動午飯,我做點陳皮蓮子紅豆沙給他。”

白大壯擠眉弄眼,揶揄地說:“哦哦哦……”

唐禮自認為臉皮厚,被朋友調侃,臉色都沒變,他徑直走進了廚房,邊走邊說:“再說了,我有廚師證,不是閑人,不設計還能來你這兒當個廚子。”

“你我可用不起,工資太高了。”白大壯小跑着跟上,“我就納悶了,還有啥是你不會的。”

唐禮理所當然地說:“生孩子我肯定不會。”

“我懷疑你會奶孩子。”

“這個啊……”唐禮輕車熟路地打開雜物櫃拿了免洗酒精出來搓搓手,又拿了圍裙給自己系上。

“不會吧,你還真會!”白大壯瞪大了眼睛。

“我說過我有個妹妹,爹媽忙,她算是我帶大的好吧,喂奶換尿布我啥沒做過。”

白大壯心服口服說:“好吧。”

他喃喃地補充一句,“以後可以向你讨教讨教。”

嘭!

罐頭打開,清脆的一聲,露出了裏面深紅的豆沙。

細膩的紅豆沙質地綿密,聞着又有豆沙的香又有蜜的香,媽媽做的時候用篩網過濾掉了所有的紅豆皮,和蜜一起炒到水分收幹,用做黃桃罐頭的方式封進了玻璃罐子裏,這麽大一罐有一斤多重。

唐禮拿了奶鍋放在爐子上,往鍋中倒入了一些純淨水,等水開的時間他朝着白大壯勾勾手指。

“幹啥?”

“儲物櫃鑰匙。”

白大壯郁悶,“我好不容易藏點寶貝,你要是動了我和你拼命的。”

嘴上這麽說,他還是從腰間拿了鑰匙給唐禮。

唐禮接過鑰匙說,“謝啦,用了啥以後給你補上。”

“可要好的啊。”

朋友之間,沒啥客氣。

唐禮打開儲物櫃,看到裏面琳琅滿目的東西他挑了下眉。

看着唐禮的視線落在黃桃罐頭上,白大壯趕緊說:“我和你說,不準動黃桃罐頭,這家的罐頭特別好吃,每年就這個季節上一點,我可是蹲了三四天才搶到的,那是靳總的。不準動燕窩,我托了老大關系才買來的金絲燕燕窩,準備每天炖給靳總吃的。還有……”

唐禮無可奈何地看向白大壯,“那我能用啥?”

白大壯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随意随意。”

唐禮笑了笑,“對靳總這麽好啊。”

“那是,衣食父母也,要多多讨好多多奉承的,她不是懷孕了嘛,飲食上要更加注意點。”

“說的沒錯。”唐禮覺得有些奇妙,這已經是第二個和他說“讨好領導”的了。“好了,給你鎖上。”

“拿了啥?”白大壯透頭過來。

唐禮展示給他看,“陳皮,蓮子,馬蹄,白芸豆和藕粉,怎麽樣,監督監督呀。”

白大壯作勢要檢查。

唐禮嫌棄地說:“我去,還真來。”

兩個人同時大笑了起來,認識兩三年兩個人是真的很投契。

東西都準備齊全了,唐禮開始做,其實做起來很簡單啦,不過是一道普通的甜湯,備好料之後放一起就是了。不過簡單歸簡單,想要好吃還是要在食材上下功夫,還有火候的把控,火大了會糊,火小了會寡,這裏面的平衡需要一個廚師用心的投入。

食材都不錯,唯獨蓮子不怎麽樣。

打開蓮子罐頭的時候,唐禮有些嫌棄,不如他自己做的糖水蓮子好,蓮子酥得都不能碰了,一碰就壞,嚴重破壞甜湯的顏值,而且味道有些回苦,只能将就用了。

“我家那兒盛産蓮子,下次叫我媽寄點老家的蓮子罐頭給你,那才好吃,你買的這個品質不行。”

白大壯我靠了一聲,他信唐禮說的,“賣給我的還說是産地直發新鮮蓮子!”

“……荷花剛開呢,哪裏給你結蓮子,肯定是幹蓮子做的。”

白大壯沉下臉,“我待會兒去找那人算賬,花了老子好多小錢錢。”

“嗯,以次充好,不應該。”

唐禮挖了幾勺紅豆沙放入鍋中化開,又把切碎的陳皮放進去,微火在竈眼中間跳動,舔着奶鍋的厚底,讓稀薄的豆沙水鼔起了小小的泡泡。

“過來幫個忙,時不時攪動一下。”

白大壯接手,看着唐禮又去拿了木薯粉和糯米粉,他分別取了一點,看似随意,其實比例谙熟于心,兩者混合後加入熱水團成雞蛋大的糯米團,揉搓成長條後又分成了許多小劑子,接下來兩只手按在這些小劑子上搓了搓,猶如變魔術一般,它們成了小小的圓子。

又坐了一鍋水,唐禮把小圓子們扔進去。

加了木薯粉後,牙齒能感受到小圓子的彈韌。

白大壯看得目不轉睛,汲取着優秀的下廚經驗。他是予航餐廳的承包人,為了節省人力成本還時不時親自下廚做菜,做出來的菜只能說味道不錯、是好吃的,但是是由南到北,在任何一家食堂都能吃到的味道。

他做菜匠氣重。

他只是以此謀生,就和父母在鄉間做宴席一條龍一樣,為了糊口,并不是真心喜歡,他僅僅只是會做,畢竟寒暑假跟着爹媽幫忙打下的童子功。

唐禮不同,他是真的愛吃也會吃。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有着差不多的青少年成長經歷,才會成為好友吧。

任由小圓子在鍋裏面漲着,唐禮讓白大壯到一邊自己繼續來攪動紅豆沙。方才稀薄的豆沙水已經收幹不少,有了絲滑質地的前調,這時候加入蓮子、馬蹄碎再沖入泡開的藕粉,似有了奇妙的化學反應,呈現出動人的深玫瑰色。

成了,唐禮提起奶鍋仔細地倒入焖燒杯,鍋裏面還剩下一半。

“你不把小圓子放進去?”

唐禮說,“現在放。”

小漏勺撈出一些小圓子控了控水,唐禮把它們裝進了焖燒杯,piupiupiu,好像自帶音效,看起來分外可愛。

一定是好吃的。

對了,他去冰箱裏拿了幾顆晶瑩剔透的小冰塊一并裝了進去。

“冰塊放進去,豆沙不就水了?”白大壯及時提出自己的疑惑。

“我特地把豆沙的水收幹了一些,冰塊放進去融化了正好,不然吃起來太燙了。”唐禮合上焖燒杯的蓋子後請求地看向白大壯。

正用心記憶要點的白大壯往後退了一步,“這種眼神看着我幹啥,我知道自己長得帥,可別愛上我啊。”

唐禮額頭上肯定要挂上實體黑線了,“……有沒有辦法把焖燒杯送進會議室?”

“不行啊,沒理由,會被靳總罵的。”白大壯一只腳在地上劃拉,覺得不過是被罵幾聲,賠禮道歉就是了,好兄弟還是要幫忙的。心下一橫,他說:“好,我送進去,你給靳總也裝一份。”

唐禮,“哦……”

後者才是最重要的是吧。

“你在這裏,我還去樓上找你了。”莫荔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唐禮,靳總讓你去會議室。”

唐禮笑了起來,拿起焖燒杯往外走說:“行了,不用你了。”

對外面說,“這就來。”

白大壯看着唐禮的背影,嚷嚷着:“用過就扔,兄弟情誼呢!!!”

唐禮擡起手做了個扔垃圾的假動作,不要了!

白大壯莞爾,看向奶鍋後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唐禮,給靳總也送一份啊!”

莫荔催得緊,唐禮拿了東西就匆匆進了會議室,沒幫上忙。

............

小會議室裏是一張主色調為白的長方形大桌,兩邊同色調的椅子上坐着數人,面對着投影幕布的位置擺了兩張椅子,桌面上東西在但人不在。

衛生間洗臉池那兒,秦延掬了把水拍在臉上,擡頭看向鏡子,眉頭皺着、嘴角抿緊,自己臉色很難看,胃裏面更是不舒服,明明很餓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聽到腳步聲,他下意識地收斂起了所有的疲憊,臉上重新擁有了笑容。

“你笑得我都難受了。”靳星說。

見來人是靳星,秦延浮于表面的笑容慢慢淡去,“你怎麽也出來了?”

“出來透口氣。”靳星走過去打開旁邊的水龍頭洗手,她垂眼看着流動的水柱,說:“秦延,辛苦你了,要不我們就別争取這個項目了,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夠上它困難太多。其實,予航現在的發展挺好的,爸爸要是看到我們能把予航發展得這麽好,肯定很欣慰。你看,只要我們穩紮穩打,說不定過個十年二十年,予航就能重新成為業內大佬呢,到時候看他們怎麽求我們。”

“腹背受敵,不進則退……”秦延面無表情地說。

“唉……真是操蛋,那些狗東西就見不得予航好!”

“小星,文明點。”

秦延無奈地笑着說。

這笑容比方才的有溫度許多。

“阿延,不知道是不是懷孕了,我最近時不時覺得力不從心,覺得很煩躁,很想爸爸,如果他還在,我們……”說着,靳星的眼眶有點紅。

“讓外人看到我們強大的靳總哭鼻子,可是要笑話上三天三夜的。”秦延的手下意識按了按胃的位置。

“哼,管別人,誰說我就撕誰!”靳星擔憂着,“胃裏不舒服嗎,我看你中午都沒怎麽動,我要扣白大壯承包費,怎麽做菜的!”

秦延調侃着,“我看你很喜歡啊。”

靳星羞赧地摸了摸小腹,“我以前吃得清淡,有了這個小東西口味都變了。什麽時候去一次醫院吧,檢查一下,我看你最近清瘦了不少。”

“體檢去年才做過,身體很好,就是入夏了我沒什麽胃口。”秦延搖着頭說:“何主任那幾個就是酒桶子,昨天喝了很多,我……”

他把自己在辦公室暈倒的事情隐瞞了下去,“喝太多,今天就不舒服,緩兩天就好了。”

“阿延,你可要好好的。”靳總上前一步抱緊秦延的手臂,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說:“我們都要好好的,這個項目我們不強求,能獲得最好,沒有也無所謂。”

“好。”秦延擡起手溫柔地撫摸着靳星的腦袋,悠悠地說:“盡我們所能吧。”

目光悠遠深邃,內含堅定,他是不會放棄的,師父當年為了“新博物館”的項目東奔西走才會出車禍,也因為“新博物館”的項目名譽掃地,這是師父的執念,亦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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