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合約

陸曉璐和徐笙寧正打算走了，沒想到臨走前竟會遇到蕭莼。自從蘇妍雅從寧海轉回海城的醫院後，她們就常來探望，不是只在慕以安不在的時候才過來。

來醫院探望的人起初也不少，大多都是慕叢年夫婦在商場上的朋友。有些是真心來看看蘇妍雅情況的，也有些是來探探虛實的，但總歸都算有頭有臉的人物。

蕭莼的身份如果真按那樣的标準，頭和臉都比那些人大了數倍。

陸曉璐還沉浸在極度震驚和難以抑制的激動中，徐笙寧卻在心裏琢磨起她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雷氏起訴慕氏追債已經給足了壓力，如果再加個蕭氏，不知道慕以安能不能頂得住。她在考慮該不該留下來陪慕以安一同面對這個“不速之客”，只是打量許久，蕭莼臉上始終保持着優雅客氣的微笑，不見絲毫戾氣。

蕭莼知道自己早到了，便耐心等着慕以安的這兩位朋友離開再說正事。但寒暄結束後，她們遲遲不走，一時間病房內的氣氛有點尴尬。

徐笙寧和蕭莼都向慕以安投去示意的眼神，只不過含義各不相同。

徐笙寧隐含擔心地看着慕以安，無聲詢問：“需不需要我們留下？”

而蕭莼則一派淡然，美目中只帶了點淺淺的疑問：“你的朋友們還要多久離開？”

慕以安倒是沒看出這些門道，仍按照之前的計劃，把徐笙寧和陸曉璐往門口送：“這幾天你們忙自己的事吧，這邊我能應付。”

見她不提求援的事，徐笙寧也不好硬留下來，出門後特意回頭說了句：“我們就在附近吃飯，有事你就打電話。”

慕以安不知她這話的用意，還笑着勸她：“醫院附近哪有好吃的，還貴。”

等她們走後，慕以安轉身才發現蕭莼竟一直站着，便趕緊請她坐下。

“旁邊就有椅子，你怎麽不坐呢？”慕以安用一次性杯子給她倒了杯水。

蕭莼這才緩緩坐下，其實那張椅子就在她身邊不遠。

“我來探望，基本禮儀還是要守的。”

蕭莼在病房裏并沒有逗留太久。她和慕家本無交情，更不認識蘇妍雅，來醫院主要是為了找慕以安。但當真見到了躺在那裏的蘇妍雅時，她心裏也有些不忍。

不管蘇妍雅現在能不能聽到，她覺得有些話還是換個地方說比較合适。

慕以安沒想到蕭莼說想談點事，竟然會帶她來這種地方談。

距離醫院不遠，開車也只要十幾分鐘。可是……這是很經典的情侶餐廳啊！裏面的布置充滿了羅曼蒂克氣息，和她倆的關系一點都不搭。

慕以安以前和顏青來過，這裏很難預約，有錢也未必能馬上等到空位。可蕭莼只是随意出示了貴賓卡，就立即有包房，

慕以安在進門前遲疑道：“我們确定要在這裏談事？”

蕭莼見她神色凝重，頗為抗拒的樣子，笑了一下：“只是這裏恰好有空位而已。”見她還站在那裏不動，蕭莼的笑意深了些，“放心，不會吃了你的。”

好在蕭莼沒點什麽情侶套餐，也沒有讓小提琴演奏進來，不然慕以安可能真會恍惚得以為自己是在和顏青約會。

心口仍有隐隐的痛，但已經不像之前那麽難以承受了。大概是痛久了開始麻木，慕以安也不想在別人面前露出傷感，尤其她和蕭莼并不算熟。

于是她把注意力轉移到手邊的茶杯上，據說這裏每個包房的裝修風格都有差異，裏面使用的餐具也會根據裝修風格進行定制。

今天她們來的這間包房就是地中海風格的，顏青常說地中海的愛情最浪漫。可現在慕以安一想起地中海，腦中浮現的卻是某款發型。

蕭莼今天帶慕以安來這裏，并非像她說的那樣恰好有空位。她擁有這裏的超級貴賓卡，任何時候來都會有位置的。她是故意帶慕以安來這裏的，除了足夠私密以外，還因為她想看一看慕以安對愛情，現在是什麽态度。

慕以安的人品她基本是滿意的，哪怕是拒絕了最初的那個請求，但理由足以說服她。慕以安對待陳永梅那些在寧漁鎮新認識的人态度也很好，算是有禮貌又親和，和這樣的人相處不會太累。

這些都符合蕭莼理想中的合作對象标準，唯獨還有最後一點需要驗證：确保對方心如止水，不會輕易動情。

雖然是演戲，但至少在蕭家人面前她們是要假扮情侶的，免不了會有一些親近的言語和舉動。如果對方是個多情的人，很可能會在合約結束時有更多麻煩。

這間餐廳是海城出名的浪漫之地，也是情侶們約會的朝聖之所。用這個環境試探慕以安，雖做不到百分百準确，至少能看出她的情緒。

從她們進來到現在，蕭莼就一直在暗中觀察慕以安。對方除了最初時有過短暫的低落，之後就變得無所謂。

可是她一直在研究茶杯是什麽意思？

蕭莼抿了口茶，悠悠開口：“杯子很好看嗎？”

慕以安轉頭，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是挺好看的，我之前都沒仔細看過。”

蕭莼依舊優雅喝着茶，不動聲色道：“你之前來過這裏？”

慕以安這才放下杯子，輕嘆了聲：“和以前的女朋友來過。”

細節她不願多談，前女友足以說明是過去式。

蕭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假裝不經意問她：“那現在會觸景傷情嗎？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慕以安只猶豫了很短的瞬間，便搖頭：“沒必要。就是個吃飯的地方而已，連這都要換地方，那以後還怎麽生活。”

蕭莼勾了勾唇：“你倒是挺灑脫。”

慕以安苦笑了一下：“不然能怎麽辦，生活總要繼續，不是嗎。”

她的語氣，她的觀點，她的态度，都像極了過去的自己。蕭莼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又有種說不出的感同身受。她和慕以安都選擇了同樣的方式：把傷得很深的傷口覆蓋起來，忽略，漠視，自我催眠。

還有一點，蕭莼也挺欣賞。慕以安自始至終沒有說過前任一句壞話，哪怕她的眼裏閃過很隐蔽的不甘和痛楚，但不随意诋毀是個人修養的表現。

顏青是怎樣的人，蕭莼沒太多興趣了解，慕以安的人品和修養過關就夠了。

飯快吃完了，蕭莼終于提起了今天見面的主題，她要給慕以安送一份合約。

慕以安茫然：“戀愛合約？”

蕭莼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擦唇角：“和我談個戀愛，有興趣嗎？”

慕以安手裏的叉子直接掉了下去，磕在盤子邊緣發出咣當聲響，卻蓋不過她瞬間如雷的心跳聲。

“你……你……怎麽那麽想不開，要跟我談戀愛？”慕以安實在無法理解蕭莼的想法，她們之間應該沒有任何來電的跡象吧？

她不喜歡蕭莼，也沒看出蕭莼喜歡她。

蕭莼卻不像是開玩笑，一本正經道：“和我交往是很糟糕的事情嗎？再說，這只是一份合約，戀愛是表象，又不是真的。”

慕以安勉強緩住心神，把注意力放在合約二字上。假扮情侶這種事她在電視上或是明星八卦新聞裏倒是見過不少，現實中還是頭一回遇到。

尤其是，像蕭莼這樣身份的人。

哪怕是假戀愛，以她的條件，只要她開口，排隊的人能從城東到城西，為何要來找自己？

慕以安經歷過顏青的事後，已經不再輕易相信自己會有戀愛好運，何況她如今的處境比當初更糟糕。

誰會無緣無故選中她呢？

可蕭莼不像是個喜歡用這種方式耍人的人，她也沒必要這麽做。既然開口了，或許真有其他原因。

“為什麽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