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Chapter ...

坐在江總的車裏,小惠發出一聲驚呼聲:“什麽?媽我沒聽錯吧?”

江媽媽微微一笑:“傻孩子,這種事情老媽會騙你嗎!”

老媽竟然就是當年章應天手下的患者,竟然就是他害的老媽這幾年一直病情反複!而如今小惠又剛好要去求他救天哥!這到底是怎麽樣的糾葛啊。

見小惠愣了好一會兒,坐在駕駛座上的老江嘆了一口氣,道:“當年的事是他對不起我們,如今或許只有你媽和我去找他才能讓他出山幫忙吧。”

江媽拉着小惠的手,目光卻看着窗戶外的紀老爺子,有些擔憂地問:“孩子,要請章醫生來做手術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只是在這之前媽必須弄清楚,無論發生什麽事請,你都有信心能待在天航身邊嗎?”

小惠想催着老媽趕緊去找那個章應天,卻不知道老媽這會兒問出這個問題,她挺茫然的:“媽,你為什麽這麽說?什麽叫做我有沒有信心?”

江媽感慨地摸了摸孩子的頭:“這些年你看我和你爸就知道,一個人生病會影響一個家庭的生活。當年如果我精神正常,我也不會……”

老江轉過頭來,略有責備地看她一眼:“小唯,你跟孩子說這些幹什麽。”

江媽微微一笑:“說我們當年為什麽離婚啊,這些年我不說你也不說,就讓孩子以為是你對不起我們,是我自私,不想讓孩子們恨我。但今天,小惠遇到的情況和我們有什麽差別?”說着她專注地盯着小惠的眼睛,“孩子,當年我怕自己的病會傷害了你們,所以決定跟你爸離婚,一個人搬到鄉下去,因為我明白這樣才能讓我們都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現,天航這孩子和你也是一樣的。你也問過醫生,他這病不容易好,就算是章醫生同意出手了,術後也不一定能完全康複,你真的要這樣跟着他嗎?說不定到時候,他只能躺在床上,你要伺候他到什麽時候去?雖然說這話很殘忍,但我們不能不為你的未來考慮。”

如果這話不是老媽說,小惠一定毫不猶豫地一巴掌出去,打得那人再說不出昏話來,但恰恰這個人是老媽,是一個能體會到天哥情況的人,是小惠的老媽。她能感受到天哥的心情,也一切以小惠的幸福為考量,所以小惠無法責怪她。

小惠嘆了一口氣,回握住老媽的手:“媽,我理解你的意思,這些年我一直在埋怨老爸,怨他為什麽會抛下你,難道因為他有錢了變壞了花心了,所以我一直不敢接受天哥,因為他也有錢他看起來更加花心。可是今天,我才真正知道我錯了。你可以問問老爸,他後不後悔娶了你?他肯不肯放開你的手?同樣,我對天哥也是一樣。聽到他生病了,我更多的是心痛,你說一個對我這麽好的人,他病了,我怎麽能高興的起來?”

說到這裏,一直嘻嘻哈哈哈的小惠也有點哽咽了:“雖然我決定跟天哥領證是一股沖動,但這沖動已經在我腦子裏很長時間了,很早就已經決定的。雖然我這幾天常常威脅天哥說要離婚,但其實我從來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我只是想治好他的病,就算治不好也要讓他少點痛苦。而且現在醫學這麽發達,就算是惡性腫瘤,就算……最後轉變成了癌症,那我們也還可以努力配合治療。只要有希望就不能放棄,您說是不是?”

江媽和江爸對視了一眼,她何嘗不明白: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女,當年要不是她逼迫,老江也不會同意離婚。就算是離婚,這些年他也一直在默默地關心着妻子孩子。所以他們的孩子也是一樣的心性,只是苦了這兩孩子。

小惠揚手揮了揮:“行了行了,你們倆別看了,快開車去找章醫生吧。有你們在,我就安心多了,章醫生肯定願意出山的,哼,他要是不出山,老爸,你就狠狠揍他、罵他,這混蛋之前害了老媽,現在還要害你們的女婿嗎?”

好幾年沒聽女兒這麽親切地喊自己了,老江有些感慨,心底裏暖暖的,覺得一切的困難都好像失去重量,哪有什麽比得上一家人心無芥蒂地在一起呢?他最在意的就是老婆和兩個孩子了啊。

江媽看着女兒和老江的模樣,心裏的想法也很多,或許是因為這些年一直在鄉下,心境平和了不少,又或許是看到了女兒現在的情形,忽然之間也開始懷疑,她當年做出的決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她以為離開他們就是對他們好,可是忽然發覺,就算是她想離開,可他們依舊不離不棄地在原地用自己的方式關心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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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匆匆幾十年,本就沒多少時間可以蹉跎,明明互相關心的人難道還要浪費時間在錯過兩個字上頭嗎?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這是自從老江夫婦離婚後,他們第一次如何平和的坐在一起,沒有誤解沒有怨恨。

………………………………

郊外,按照小薛給的地址,小惠他們找到了一件平房,房子就在水邊上,淺淺的水潭有三兩人在釣魚,看模樣都是五六十歲的男子。

小惠想上前問問他們認不認識住在這裏的章醫生,但老媽拉住了她,她用口型說:“我去吧。”

的确由老媽來說是最合适的,因此小惠跟老江呆在原地,看着江媽朝那些釣魚的人走去。

或許是因為有人靠近,水面忽然動了一下,其中一男子遺憾地說:“都快上鈎了,偏偏又被人吓跑了,真是可惜。”說完他回頭看了一眼,眼中帶點責備。

然而在他看到江媽的時候,他手裏的魚竿卻啪地一下掉在地上。陪在他旁邊一起釣魚的老人問他看到什麽了,竟然吓成這樣。

那男人看着江媽,雙手都有些顫抖,嘴唇蠕動了幾下,才能發出聲音:“你……你是?”

江媽對他點點頭:“你好,章醫生,我們又見面了。還記得我嗎,我是文唯。”

“真的是你!”章應天緊張地跨過草叢,向前走了好幾部,在路上差點被絆倒,他都沒在意。直到走到江媽面前,這才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眼,他的眼神裏有種恐懼的影子,說話聲音也低了不少:“你還好吧?”

小惠雙手交握,有些緊張地等待着,希望老媽能夠一舉說服了章醫生。老江在女兒肩膀上拍了兩下,低聲安慰:“放心,你媽知道怎麽做的。”

江媽沉默了幾秒鐘,可以說是眼前的男人讓她的精神病更加嚴重,如果不是他的誤症,當年或許她就不會決定跟老江離婚,她的家庭也不會互相彼此怨恨了這麽些年,她的女兒兒子,她的丈夫,還有她,一家人會還能開開心心地住在一塊。

江媽眼中流露出恨意:“你應該知道我是來讨債的。”

幾年過去,章應天的臉上也開始出現皺紋,膚色也黑了不少,而他的眼睛也不想當年那樣如手術刀一樣犀利。如今看起來,他更像是一個鄉間老人,就像是武俠小說中歸隐山林的武林高手忽然,某一日遇到昔日的仇敵,平靜的生活被打破,幾年來恐懼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這些年他一直不能忘記當時的失誤,所以才會選擇逃避。如今受害者找上門,他卻有種輕松的感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想要我怎麽補償,我都答應。這是我欠你的,我應該還。”

江媽頓了頓,看着身後的父女倆,沖他們微笑,他們等的就是章應天這句話。她放心地開口:“我女婿生病了,我要你幫他開刀。”

章應天想都沒想就拒絕:“不行,我不能答應你。”

他竟然不答應,小惠着急了,她沖了過去,抓住章應天的手吼着:“你不是說你欠了我媽,做什麽都願意嗎,怎麽又反悔了?”

章應天看着小惠,長嘆一聲:“你就是文唯的女兒?果然長得很像,原來你都這麽大了,當年我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姑娘。”

誰有閑情聽他東拉西扯,小惠瞪了他一眼:“別跟我說這些,你只要給我一句話,你救還是不救?”

老江也過來了:“章醫生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但是眼前就有一個孩子需要你的幫忙,難道你忍心不管不顧嗎?”

看着這一家子或威脅或勸導的表情,章應天搖搖頭:“不是我不想幫,只是我真的無能為力。”他拉起自己的衣服,露出手臂,只見那上頭有一道長十幾厘米的傷疤。他緩緩開口:“當年因為誤診,我恨自己這雙手,因此拿刀砍了它。雖然傷口已經結疤,但從此再拿不了手術刀了。所以我是愛莫能助。”

這是在開玩笑嗎,到底是誰捉弄了他們。小惠忽然覺得難受,這種希望落空的感覺真讓人有說不出的恨。她以為有老媽在,找到章應天他就一定會答應替天哥動手術,小薛說過,章應天肯出馬,手術成功的幾率會提高三成。所以只要他出馬,天哥一定可以很快恢複,只要他出馬……可是現在多麽可笑,他的手竟然不能拿手術刀了!

小惠扭頭,腳步沉重地往離開的方向走去,這時候她只能努力安慰自己:就算是章應天不能,難道就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嗎,不能浪費時間,我一定能找到的。

江爸江媽看着小惠這樣子也很心疼,大概是天意弄人吧,他們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章應天思索了一會兒,好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開口:“等下,或許有一個人可以幫得上忙。”

小惠收住腳步,聽到章應天說:“我的徒弟。”

小惠搖了搖頭:“小薛她不行的,她現在還是個實習醫生,對于遺傳性錯構瘤,她沒接觸過也不知道從何下手。”

不遠處有幾個老人在喊着:“上鈎了,釣了一整天總算是讓我釣到了。”那老人遠遠地跟章應天打招呼,問他這邊什麽時候能完事。

章應天沒顧上那邊,只是在回想小惠說的話,還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就是他了。”他欣慰地笑了起來:“不是小薛,那孩子資歷還淺,經驗不夠。我說的是我的另外一個徒弟,跟了我好幾年的。他現在就在H市第一腫瘤醫院,這孩子因為自己女朋友死于腫瘤,所以下決定要做專治腫瘤的醫生,這些年沒日沒夜地學習,現在的水平估計是青出于藍了。我可以保證他絕對不會比我差。”

小惠回過神來,她拉住爸媽的手,等待章應天介紹他那徒弟的名字,只是她心裏有些擔憂,因為那個故事,她覺得很耳熟,好像是在哪裏聽過。

章應天從身上取出一張名片遞過去:“這就是我徒弟,鄭仁川。”

在拿到名片的那一刻,小惠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鄭仁川、鄭仁川……這是多有緣才能一直跟他扯在一起啊……”

原本就是因為那姓鄭的太不厚道,太像個神經病,所以小惠才想另請高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足以和他媲美的醫生,結果兜兜轉轉還是得找他。找他有用嗎,那樣一個連看到別人下跪都不為所動的人,他怎麽可能答應?那樣一個報複心很重的男人怎麽可能放棄這次狠狠打擊紀家人的機會呢?

小惠笑着松開手,讓名片落在地上,然後拉着爸媽:“我們走吧。”

章應天疑惑了:“怎麽回事?”

小惠沖他點了下頭:“如果你的好徒弟肯出手,我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章應天眉頭皺了起來:“怎麽會,仁川這孩子我是知道的,他對病人向來很熱忱,做事又謹慎,要不是看中他這點,我也不會收他做徒弟。而且前幾天他還來問過我關于錯構瘤的事情,說是有個病人的錯構瘤很可能是遺傳性的,跟我商量怎樣才能除去那個遺傳基因,徹底根治這病人……”

小惠驀地擡起頭,忽然懷疑,章醫生口中的鄭仁川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了,他怎麽可能?這事擱誰身上都不敢相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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